周遭百姓的声音停了，纷纷低下头去，事不关己地忙活起来。
卫瑶脚上用力，使了点巧劲儿，一脚将眼前比她高了一个脑袋的壮汉踢翻，一句话都懒得和他说。
于常被人踢翻在地，丢了个大人，他捂着屁股，色厉内荏地朝周围发火：“看看看，看你们大爷，尔等贱民，也敢看爷的笑话，小心你们的招子！”
见人们惧怕他，于常被女人打倒的愤怒少了点，贱民就是贱民，稍微吓一吓，就跟见了狼的兔子似的收起了尾巴。
于常心中得意，脸上便忍不住表现出一点来，然而看见对面的女人，他立刻拉下脸，上下打量卫瑶，冷哼一声：“你这小娘子，长得倒不错。”
他点点头，昂这下巴道：“若是和我赔个礼，今日我便放过你。”
卫瑶好整以暇地歪头看他：“你想我怎么和你赔礼？”
于常以为她终于怕了，洋洋得意。
“自然是跪在地上像我磕头道歉！”于常目光轻浮，“除此之外，你还要离开这里，日后永远不能踏足此地，还有……”
卫瑶：“还有什么？”
他捂着屁股诶呦诶呦的叫唤，盯着卫瑶摆出来的东西，吸了口气，眼里的贪欲一闪而过：“还有，你得陪我二百两银子做看病之用。”
他眼珠子一转，“当然，要是没有二百两银子，把你卖的东西给我也可以，二者相抵，我便大方点，不要你的银子了。”
卫瑶一言难尽地看他，将他从头打量到尾，笑得如沐春风，出口的话却不是这样的。
“看你长得不美，想得倒是挺美。”
周围想起不太明显的嗤笑声，于常洋洋得意的表情僵在脸上，一张黑脸迅速涨红，活生生一只黑猩猩屁股。
他气急败坏，又想动手，卫瑶抓住他。
“怎么？刚才摔得不够？”
于常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青青紫紫好不热闹。
他把矛头转向其他人：“贱民，明日定要你们好看！”
放完狠话，他甩袖走了。
于常走得云淡风轻，似乎是在学某个人的姿态，努力忽略屁股上的疼痛，想要走稳一点，然而他长得膀大腰圆，加上屁股的疼痛，从背后看，竟然像一只受了伤的黑猩猩。
卫瑶噗地笑出声来。
随着于常的身影愈来愈远，周遭见见恢复了早市上该有的嘈杂声。
只是有一点，众人都远离了卫瑶的摊位。
那位卖给卫瑶包子的老爷子摇头叹气，看着卫瑶欲言又止，最终也没说什么。
卫瑶也不在意，刚刚的“黑猩猩”一看就是个仗势欺人的大麻烦，没想到她刚做生意第一天就见了奇葩。
生意刚开始就不顺，卫瑶反而放宽了心态。
经此一遭，她那点头次做生意的紧张烟消云散，看她的摊子暂时无人问津，便闲适地串了点萝卜，生起火煮起了白嫩嫩的鱼丸。
鱼丸在锅中翻滚，红色的汤底让鱼香和麻辣更好的结合在一起，能勾出人的馋虫。
来逛早市的立夏吞了吞快要流出来的口水，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银钱，踌躇着上前。
见生意来了，卫瑶忙招呼起来。
“客人需要些什么？”
立夏离得近了，只觉得口中生津，引得她想买上几十串吃个够。
她立直了身子，努力保持面色平静，问道：“你卖的是什么东西？怎么我从未见过？”
不怪她发出这种疑问，作为公主府的人，即使只是个三等丫鬟，她也比普通百姓见识过更多的好东西。
卫瑶麻利地把串好的萝卜丢进汤里，白生生的萝卜马上浸透了汁水，变得更加诱人。
“这东西叫关东煮，是北边的吃法，姑娘身处盛安城，自然不容易见到。”
卫瑶捡了一些话同她说了，立夏心道，别说是北边，便是西域的东西，公主府里也不少，这种吃法却怎么前所未见？
她打听道：“你这里面放了什么东西？怎么这般香？”
立夏年纪还小，在卫瑶的时代，还是个正在读初中的小姑娘，卫瑶见她眼里只有好奇，没有别的，就知道她和今天早上的黑猩猩不一样，不是刻意来打听她的做法的。
她冲立夏扬起个婉转的笑容，立夏立时红了脸，忙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闻着实在好吃，并不是……”
她急得脸色涨红，慌忙解释，和刚刚绷着脸的小姑娘判若两人。
卫瑶舀起两串丸子，放到备好的竹筒里，递给立夏，笑道：“我知道，这两串请你吃。”
看立夏摆手要拒绝，卫瑶忙解释道：“你是我的第一个客人，这两串关东煮就算是开业酬宾，你送我两句吉祥话好了。”
立夏听不懂“开业酬宾”是什么意思，但也差不多明白了卫瑶的话，红着脸祝她客似云来后落荒而逃。
她拿着这个小小的竹筒，吞了吞口水，拿出一只来咬了一口。
滑嫩弹牙的丸子顺着口腔滑进食道，唇齿留香。
吃了一口之后她不忍心再吃，她姑姑最近生病没有胃口，吃点东西就要吐出来，这样鲜香开胃的小吃，正适合现在的姑姑改善胃口。
她一路小跑着回了公主府，从偏门进去后，立夏藏着这一杯叫做“关东煮”的东西，悄悄进了怀莺的屋子。
怀莺虽然是长公主身边最得用的大丫鬟，但这几日缠绵病榻，长公主心疼她，免了她这两日的值，此时，怀莺正蔫蔫躺在床上。
立夏蹑手蹑脚地挪进去。
怀莺脸色苍白，她闭眼躺在床上，叫立夏看了一阵心疼。
怀莺是她的亲姑姑，她是被姑姑一手带大的，姑姑对她来说，是比爹娘更亲近的人。
见怀莺这幅病容，立夏心里酸痛。
她吸吸鼻子，轻声往里走，刚一抬脚，便被人叫住了。
“立夏，这半日你跑哪去了？”
只见怀莺睁开了眼睛，她的一双眼睛像鹰隼一样犀利，看得立夏心里发虚。
她手里举着杯子，小声解释：“我去给姑姑买些东西……”
“今日不是你轮休罢。”
怀莺的声音淡淡，像是心情不愉。
知道姑姑只是担心她偷跑出去出事，立夏吐吐舌头，将身后的杯子拿出来，放到小榻上，将怀莺扶起身。
“我知道了姑姑，下次不会再偷跑出去啦。”
她献宝一样奉上新得的宝贝——一串半的鱼丸：“姑姑快尝尝，可好吃了。”
她得瑟道：“这是北边的吃法，我们这里没有呢，姑姑快尝尝。”
她的话完全是现学现卖，显然亲姑姑也知道她的德性，摇着头没理会她。
她今日实在是没有胃口。
虽然这杯里的东西看上去的确有些古怪，像是公主府库房里的那几颗硕大的东珠，怀莺实在是没有胃口。
但是又不忍心叫小孩失望，加之味道实在诱人，她忍着不适轻轻咬了一口。
形似东珠的东西入口生香，怀莺原本三分的勉强全部消失不见。
她艰难地往下吞了吞。
立夏紧张地问：“姑姑，是不是吃不下，若是实在吃不下……”
她说着声音哽咽起来。
怀莺忙吞下嘴里的鱼丸，抚摸小女孩的头发：“姑姑不是吃不下，只是太久没吃东西，嗓子有些不舒服。”
立夏眼泪汪汪的，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她抿着嘴，嗫嚅道：“我还是给姑姑端碗粥吧。”
姑姑胃口不好，故而近日里食的都是流食，她明知道这一点，干嘛自作主张，买来这些新鲜玩意。
这下倒好，姑姑明明每胃口，却为了她硬往下咽。
立夏越想越难过，她憋着不敢哭出声，眼泪在眼窝里打转。
“立夏。”
怀莺的声音轻柔，带着哄劝的意味：“你去端一碗白粥来，我们分着吃。”
“姑姑有胃口了？”
立夏听出了怀莺的意思，惊喜道。
怀莺点头。
立夏心里嘀咕，姑姑莫不是看她难过，故意哄她罢？
似乎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怀莺抿出个虚弱的笑容，她没来得及说话，腹内传来一阵轻微的响。
“咕噜噜……”
立夏站得近，自然也听到了，她脸上绽开笑容：“姑姑？”
怀莺自从进了公主府，还未有过如此窘迫的时候，她驱赶立夏；“还不快去？”
立夏美滋滋地跑远了。
半柱香后，立夏乐颠颠地端着瓷碗回来了。
“姑姑，粥来了，你快用些。”
她收拾了桌子，盖子打开，扑鼻的米香迎着面打过来。
久违的饥饿感自胃囊里传出来，教她晕眩。
怀莺挣扎着坐直身，在立夏的搀扶下走到了桌边。
白花花的白粥和白嫩的鱼丸放在一起，便是白玉匣内蕴东珠，米香和鱼丸香紧紧纠缠，不分彼此。
“姑姑快尝尝。”
“怀莺你在吃什么好东西？香得人打鼻子！”
立夏忙站起来掀了帘子，叫道：“玉叶姑姑。”
玉叶从门外探进来，她朱唇凤眼，嘴角微翘，笑呵呵地摸了一把立夏的脑袋：“呦，这不是小立夏？今日里不当值？”
立夏鼓着脸，嘟囔：“玉叶姑姑，我给金管家告了假的。”
玉叶不知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也没管这事，只是往前凑到怀莺的桌旁。
“好姐姐，这是吃的什么？香得我直流口水了。”
她扒着脖子往碗里瞧：“呦，好大的白玉丸子，快给我尝尝。”
作者有话要说：回来更新了，请姐妹们不要客气地收藏我。
有存稿，不跑路，别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