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殊恍恍惚惚,白嫩嫩的鱼丸入口爽滑弹牙,一种特殊的香味占据了他的味蕾。
鲜,香,嫩。
仅仅是白水煮的,味道竟然丝毫不显单薄。
宋时殊细嚼慢咽地吞下一颗,眼疾手快夹了第二颗。
她又拨出一部分放在宋时殊面前,想起原主对他做的事,又有一丝愧疚,忍不住多给了他两个,剩下的白丸子她打算放在调好的卤水里煮,等熟了,是比单独吃更美味的小吃。
宋时殊皱着眉,神情严肃地看她拿了丸子到他碗里,不经意间想到今日她同他说“不再纠缠”的鬼话,果然是以退为进,他早就看透了!
这个女人果然学了些新手段回来,以为欲擒故纵能吸引他的注意力吗?真是天真。
锅里卤水沸腾开来,卫瑶把剩下串成一串串的丸子放进去,随意扒了两口炒米。
炒米作为方便食品,口感自然比不上新鲜的,但还算入得了口,配上丸子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宋时殊吃完了两串丸子,看卫瑶吃得挺香,往嘴里舀了一口饭,嘴巴立刻变得紧紧的。
这什么东西这么难吃?
世上竟然有这等入不得口的东西!
他眼巴巴地停下,望着扒了两口饭继续忙个不停的卫瑶。
她手里的丸子异常诱人,锅里沸腾的卤水看起来不太妙,眼看着那女人把美味的丸子放到水里,宋时殊瞪大了眼。
暴殄天物!
这等美味,怎么这般糟蹋!
可惜……可惜不是他的东西,他也没权利置喙。
宋时殊摇头叹息。
他无意识地舀了一勺炒米放到嘴里,憋着没吐出来,这东西,也太难吃了些?
宋时殊食不下咽,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吃得最难以入口的东西,他以为前两日受到这女人的折磨已经是最大的困难,现在竟说不上到底是没得吃难受还是遭登徒子调戏难受。
莫不是她又看上了别人?
宋时殊的思绪跑远了。
甫一见她,宋时殊便如狼爪下的小奶羊,被她抓到了家里,若不是有重责在身,宋时殊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还好她不好真的对他做什么出格的事。
难道就是因为他这个没名没份的“未婚夫”实在不配合,她便换了对象?
荒唐!真是荒唐!哪家娘子有这般行事的?
三心二意、朝三暮四,纵使他并不心悦她,宋时殊依旧不认同她的行事。
他轻咳出声,试着吸引卫瑶的注意力,谁知锅中水沸腾着,他那点声音根本没起到作用。
卫瑶低着头摆弄她的一串串丸子,鱼丸哥哥莹白,由于煮的时间不长,所以依旧如刚入锅时白嫩,颜色偏深的汤汁沸腾,“咕嘟咕嘟”的,卫瑶舀了一勺汤破泼去。
“咳。”
卫瑶回头看,那位一看就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宋郎君似乎被呛着了?怎么还咳起来了?
不愧是读书人,就算是咳嗽都咳得秀秀气气,不过看上去倒是没什么大事,不像是感冒了的样子。
幸好不是感冒,这年头,伤寒也没那么好治,若是生病了,她可养不起。
卫瑶松了口气,不在看他,省得这位被“她”威逼利诱的宋郎君觉得她本性难移,依旧对他有什么不轨之心。
见她看了一眼又转过了头,根本不听他说话,宋时殊感觉憋了一口气在胸中难以抒发。
他家是书香世家,家中关系简单,同辈只有一弟一妹,他身为长子,想来被弟妹敬重,到了卫家,卫瑶又因为他的皮相对他百依百顺,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不客气的忽略他。
宋时殊提高了声音,卫瑶这才发现这人不是吃个炒米也能呛着,而是想要说话。
“卫娘子,宋某有句话不值当不当说。”
卫瑶:……
这位弟弟您要不甭说了?
没等她委婉拒绝,宋时殊已经开了口:“宋某以为,人之品格,当以专注为重,切忌三心二意、朝令夕改……”
卫瑶:???
等他的长篇大论说完了,卫瑶已经昏昏欲睡,脑子里竟然冒出个不合时宜的念头,觉得这位郎君大约是唐僧转世,应当去修佛而不是读书入仕。
她打个哈气,熄灭了炉中火,转头敷衍地附和:“小郎君说得对极了,现在我要把鱼丸收拾起来,一会儿拿到集市上去卖,郎君可否能帮个忙,告诉我应当去哪做生意?”
宋时殊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执拗地直视卫瑶,卫瑶满头雾水,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娇弱的读书人不食人间烟火,并不知道集市在哪?
卫瑶觉得脑子抽了,居然问他集市在哪,看他这副大少爷的模样也应该知道他肯定不知道了。
嗐,还是要靠自己。
卫瑶拎起一只碗,往里放了三串鱼丸,又觉得有点寒碜,转而重新点火,往锅里加了几串大白萝卜。
清肺润喉有好吃便宜,大白萝卜也来几串吧。
摆了半日脸色也没人理,宋时殊黑着脸站起来,打算回厢房待着,省得在这里被人忽略。
他往门外走了两步,又走回来,黑着脸拿起了他以前从来没有碰过的东西——生的白萝卜。
若不是看她一个人实在艰难,他才不会帮她摆弄这些玩意。
卫瑶诧异极了,没想到他居然还知道怎么串萝卜,古语说得好,“百无一用是书生”,她以为这位郎君只知道死读书呢。
就是,别耽误到时候回了家给她银子就成。
想到这,卫瑶眉毛拧紧,越想越觉得不应该让他动手,况且,他串萝卜串的好看是好看,就是太慢了,实在没什么用……
卫瑶把切好的萝卜拉到自己身边,在宋时殊疑惑的视线下硬着头皮解释:“不用你动手了,就这么一点,一会儿就串好了,你腿不好,仔细歇着吧。”
可别因为串几串萝卜伤到了哪,到时候耽误他给她报酬。
卫瑶觉得自己心真脏,唾弃了自己一会儿,又找好了理由:谁让她这会这么穷?饭都吃不起了,这么大个人可不能白养!
萝卜在锅里煮得如同白翡翠一般,清澈透亮,一只筷子扎下去又软又糯。
端着碗,卫瑶敲响了隔壁的大门。
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探出头,眯着眼看了一会,卫瑶笑着打招呼:“马奶奶,是我,卫瑶。”
马奶奶恍然大悟,脸上的皱纹笑得皱在一起:“原来是瑶瑶啊,进来吧。”
她边开门边说:“老婆子眼神不好使,险些没认出来。”
卫瑶矜持地笑,哪是眼神不好,“险些”没认出来,恐怕是因为原身的爹去世之后见得少了,生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