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老街。
正值放学时,嘈杂的街口人群拥挤。
有刚出校门的学生,也有来接孩子的家长。
小学门口鱼龙混杂。
舒荷摘下墨镜,走到不显眼的商铺前,直视着小学门口的状况。
不一会儿,她就看到熟悉的身影。
几乎走过去,舒荷抓住女人的胳膊,“小马。”
小马一惊,帽子都掉到地上。
她一边拉着自己儿子,一边想要挣脱开舒荷。
“你干嘛?!”
舒荷微微松开她,垂眸看了眼她身边懵懂的孩子,“我还有事找你。”
小马搂着孩子,一脸警惕,“我已经辞职了,你来找我也没用。”
“小马,我都还没说是什么事呢。”
舒荷扬起嘴角,弯腰朝小孩伸出手,“你好呀,我是你妈妈的同事,可以把她借我几分钟吗?”
小孩看了眼自己的妈妈,随后点头,朝舒荷露出笑容,“好的。”
舒荷摸摸他的头,“真乖。”
“走吧,先把孩子送回家。”
小马盯着舒荷看了大半天,最后扭头拉着儿子往前走去。
等送孩子回了家,两人在小区楼下找了个咖啡店。
舒荷靠在窗边,神情舒畅。
倒是小马一脸紧张,几次想要开口,却什么都没说。
喝了半杯咖啡,舒荷才抬起脸。
“怎么突然辞职了。”
“赚不到钱呗。”小马回答。
“也是。”舒荷笑笑,“盛世那点儿工资,要养活一家人不容易吧。”
“......”小马没说话,垂下手。
“你不用那么紧张,其实我今天来,真的只是想和你叙叙旧。”
舒荷抬起眼皮,慢条斯理道,“我已经报警了。”
小马猛地抬起头,“报警?”
“嗯。”舒荷点点头,手搭在桌上,“我只是没想到,你作为一个成年人,一个母亲,为什么会选择这种低劣的手段?”
“舒荷!”小马听到母亲这个字眼,突然情绪激动起来。
“你问我为什么辞职,还不是因为你!”
她咬着牙,又和以前一样,像是有满肚子委屈无处发泄。
可这次,舒荷没了怜悯之情,“哦?你说说为什么因为我?”
“花城的项目一直是我负责,你为什么突然要来中间插一脚?项目接近尾声,孙经理把我踢出组,说为了把你加进去!”
“凭什么?就因为你年轻,你漂亮?”
“我不服,我去找孙经理,可他却像个没事人似的,还把我手头的活都拿给别人。”
“我这几个月都拿不到任何提成。”
舒荷暗中挑眉,好半天才道,“小马,所以你觉得问题在我?”
“难道不是吗?你一个专业不搭边儿的空降进公司,半年升职为组长,你知道我用了多少年才当上组长吗?”
“所以你就发那些帖子?”
舒荷垂下手,把文件袋扔到她面前,“那我只能说你活该。”
她声音平淡,看向小马,“关于我空降,升职的所有证明都在文件袋里,公司也发过声明。”
“你进公司那么多年,早该知道这个公司有多烂,你一忍再忍,忍同事忍领导,最后捞到什么好处了吗?你用了那么多年,都没发现你用错办法了吗?”
“别把你说得多高尚似的。”小马心虚,没看那些文件。
“是啊,我不高尚。”舒荷点头,认真地说,“所以警察处理完这些事情,我就辞职。”
小马有些错愕,抬头看向她。
“你真的报警了?”
“嗯。”
小马开始紧张,犹犹豫豫道,“我只是随便发了几个帖子,那些视频不是我发的......”
“我、我也是女人,怎么可能遭你黄谣。”
视频的事情还没查清真相,舒荷其实也不知道是谁费劲心思造黄谣。
只是......
她看向小马,“警察会联系你,还有,我不会原谅你的。”
—
离开咖啡厅,舒荷才垂下肩膀。
刚才因为紧张,她连续喝了好几口咖啡,这会胃里翻江倒海。
“叮——”
手机响起,是周言雾。
舒荷犹豫几秒,接了起来,“喂。”
周言雾清润的声音传来,问她在哪里。
舒荷报了地址,“怎么了?”
“我来给你还车。”
“你车修好了?”舒荷最近忙着处理这些事情,差点儿把这事忘了。
“嗯。”周言雾低声应着,又说,“等我,我来找你。”
舒荷来不及反应,他就挂了电话。
她捏着手机,找个了路边的椅子坐下。
好累。
舒荷看向远方,突然庆幸有人来接自己挺好的。
没多久,自己的小车就驶来。
周言雾放下车窗,让她上车。
“怎么那么快?”
“刚好在附近。”周言雾握着方向盘,看她慢吞吞上车系好安全带。
才几天不见,她好像比之前还瘦了。
她穿着白T恤牛仔裤,头发也只是随意披在肩头,和平时完全不同的风格和状态。
她小脸微垂,连唇瓣都有些泛白。
“公司还没收假吗?”
听到他这话,舒荷顿了一下,才想起那天看见他时撒的谎。
她那时候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处在那么窘迫的状态中。
见她不说话,周言雾轻声问,“你还好吧?”
舒荷低着脑袋,发丝垂落在脸两侧,遮住了她的表情。
半天没有出声。
周言雾想再次开口是时,看见一滴晶莹的珠子砸下,接着她小声抽泣起来。
周言雾心跳重重落下,立马将车子停好。
她嗫嚅的哭声撞击他胸口,酸涩感袭上心头。
周言雾伸手抬起她的脸,压住声音里的颤抖,“舒荷,怎么了?”
“别哭,告诉我。”他的拇指划过她的脸颊,抹去泪珠子。
他懊恼,自己早该发现她的不对劲。
舒荷咬着牙,努力憋住泪水。
她不是爱哭的人,也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哭。
可她真的忍不住。
周言雾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刹那,这些天受的委屈全部涌上心头。
她止不住地颤抖,想要发泄出来。
“周、周....我呜呜呜......”
周言雾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情,舒荷不是没再他面前哭过,可这样悲伤的模样他从没见过。
他哪里舍得她哭。
“怎么了,舒荷你别哭。”他尽量控制情绪,摸着她的脑袋,安抚着她。
舒荷哭得难受,突然弯下腰捂着肚子,“我、我肚子疼。”
“肚子疼?”周言雾蹙起眉头,伸手按住她的肚子,“哪里?这里痛吗?”
舒荷说不清楚,摇头含糊道,“可能是咖啡喝多了。”
见她面色惨白,周言雾帮她把椅子放下,“乖忍一下,我们去医院。”
他调整好座椅,立马将车开去附近医院。
—
病房里。
周言雾坐在床沿边,轻轻拉起舒荷的手。
抚着她手背上的针眼。
这是他们重逢后,第三次到医院。
其中有两次都是因为她生病。
在周言雾印象里,舒荷不是体弱多病的体质,相反的,她身体一直都很好。
可现在,她虚弱躺在病床上。
完全不像她。
周言雾低下头,用手掌的温度温暖她冰冷的小手。直到她动了一下,他才微微松手。
舒荷睁开眼,看到了身边的男人。
她有瞬间的恍惚,尔后又闭上眼。
“还难受吗?”周言雾帮她拉了拉被子,起身把水杯抬起。
舒荷摇头,抬起眼皮,“周言雾。”
她只是叫了声他的名字,其他什么都没说。
“嗯?”
周言雾把吸管递给她,“喝点儿水。”
看着慢吞吞吸水的女人,他说,“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
“这几天没胃口。”舒荷回答。
周言雾没接话,只是默默把水杯放到一旁。
刚刚医生说她主要是精神压力太大,加上胃的老毛病太多,胃炎应激反应。
医生问起她是不是经常熬夜,状态不好,周言雾却一无所知。
有些事情她不想说,周言雾也不知如何开口问。
“周言雾。”
她又小小喊了一声。
“怎么了?”周言雾回答她。
舒荷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他半天,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扭头看向天花板。
周言雾没动,就等着她。
好半天,她终于开口,“周言雾。”
又叫了一次。
她以前心里有事的时候,就喜欢叫他的名字。
“你说。”
“我要辞职了。”舒荷吸一口气,像是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
她歪头,“在那个公司好累好累,但是我又怕我妈她.....”
她说到一半,没再继续说下去。
周言雾觉得自己的性子早被她磨平了,习惯了她这样吞吞吐吐的模样。
“想辞就辞。”
“你都不问为什么吗?”
周言雾扯起唇瓣,顺着她的话,“为什么?”
舒荷把手机打开,递给他。
“等解决这些,我就辞职。”
周言雾看着满屏的图文,陷入无尽沉默。
他逐字逐句看完,那股恼火直冲天灵盖,垂垂下眼眸,压制住情绪。
他手掌搭在床沿边,青筋覆盖在他的小臂之上,怕吓到她,在隐忍着问,“你想怎么解决?”
“马上就解决了。”
周言雾攥起手,扬起笑容,可眼底毫无笑意,点头,“好。”
好,挺好。
马上就解决了才告诉他?
舒荷没发觉他的情绪,自顾自道,“我刚刚哭得是不是很丑啊,哎呀,憋太久了没忍住.....”
“是。”周言雾突然道一声。
“啊?”
“你刚刚哭得很丑。”
跟花猫似的。
周言雾说完,转身离开病房,留下舒荷委屈地摸着自己的脸。
很丑吗?早知道憋死算了!
舒荷哼了一声,掀起被子盖在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