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微风吹进来，吹散了一丝燥热。
舒荷抱手站在原地，看着周言雾离开的背影。
这是他第二次说她心狠。
五年前她提出分手的那天，周言雾死死拉住她的胳膊。
那时候舒荷都不敢看他，只能低着头不说话。
周言雾声音颤抖，那是她第一次见他哭。
可她当时却一滴眼泪都没掉。
所以他说舒荷心狠。
周言雾家境优渥、成绩优异，像他这样高高在上的人，舒荷也只有在最青春放肆的时候敢去沾染。
现在想起来，她那时真是胆大自信。
是她死缠烂打追得周言雾，也是她在冬日的深夜甩开他的手。
可两人之间的差距，也许使她从始至终在潜意识里都不觉得这段感情会善终。
在他眼里，自己确实心狠。
—
接下来几天，舒荷都能在小饭桌看到周言雾。
他收了自己的钱，也按程序发了九百六十块的工资给她。
两人都各忙各的，没怎么说话。
他们之间诡异的气氛，连小学生们都看出来了。
林小柳咬着不爱吃的胡萝卜，跑到舒荷旁边，一脸真诚地问，“姐姐，你和周老师吵架了？”
“啊？”舒荷抬眼，“没有啊，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我爸妈吵架的时候也这样。”
“哪样？”
林小柳想了想，认真说，“就是互相不说话，但做事情的时候又去偷偷看对方。”
舒荷差点被口水呛到，她摇手，“我哪里偷看他了！”
林小柳摇头晃脑，红领巾歪七八扭地挂在胸前，“不是你，是周老师。”
舒荷扶额，捏捏她的脸，“你这个三年级的小学生，给我乖乖吃饭去。”
......
午休过后，舒荷刚准备离开时，一道刺耳的声音响起，打破小饭桌的寂静。
“周言雾——”
他们同时回头，看到个男人快步走进来。
霍凡甩着车钥匙，吊儿郎当地走进小饭桌。他还没站稳脚就看见周言雾身边的女人。
瞬间顿在原地，钥匙落到地上。
“她，她，她怎么在这里？！”
舒荷看到他，也不禁皱起眉。
只有周言雾还算淡然，弯腰捡起钥匙扔到他怀里，“小点儿声，孩子们还没起床。”
霍凡吸一口气，拉住周言雾，一副被抛弃和背叛了的模样，“你俩又搞上了？”
周言雾蹙眉，扒开他的手，“霍凡，注意用词。”
霍凡唇瓣颤抖半天，别出一句，“周言雾，你俩最好没事！”
舒荷站在一边翻个白眼，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俩人是一对呢。
她转转珠子，故意走上前亲密地站在周言雾身边，露出嫌弃的表情道，“言雾，他怎么那么吵？”
“舒荷你！”
霍凡看到她抓着周言雾的衣角，而周言雾也没阻止，果然被气到了。
“我什么我？”舒荷狡黠笑起来，哼了一声，“这么多年没见，你怎么还跟个鸟似的，吵得要死。”
霍凡说不过她，拉住周言雾去了隔间。
他抬手捂着脸，好半天才绝望道，“言雾，你们.....”
“没复合。”周言雾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打断他。
霍凡垂下手，恨铁不成钢，“兄弟我可提醒你一句，别忘了你当年那副模样是谁害的！”
......
小饭桌里寂静无声。
舒荷被对面的男人盯烦了，站起身朝周言雾道，“我先走了，明天见。”
等她背影彻底消失后，霍凡才开口，“所以她真的只是来蹭小饭桌？”
“嗯。”
霍凡捏着下巴，仔细观察着周言雾的表情，“啧，你要是余情未了，哥们也不是不可以帮你。”
周言雾懒得搭理他，于是起身去了隔壁房间。
“切——”霍凡叹息摇头。
周言雾那点儿心思，他还看不出来？
霍凡看了眼舒荷离开的方向。
他只是害怕周言雾再一次受伤罢了。
另一头。
舒荷走在路上突然想起霍凡那副神情，搞得自己像是瘟神似的。
她不禁失笑，霍凡果然是周言雾最好的好朋友，比周家人都还关心他。
说起来，她和周言雾在一起的那些年，霍凡总围绕在他们身边，像个爱情保安。
—
从小舒荷认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考上北城大学教育系，她就认真钻研学业，还在商学院辅修了二学位。
所有人都夸她聪明努力，能沉得住气钻研课业。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悄悄在讨厌这压抑重复的日子。
舒荷本来就不是一个安分的孩子。
直到那个男生出现在她的视野里，自己所有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他勾走。
他叫周期玉，被众人称为是商学院的最帅最温柔的学长。
舒爸舒妈对舒荷的身心管教严厉，导致她的男女之情从未开窍过。
遇见周期玉，她和所有女孩一样，像是坠入爱河一般。
周期玉性格好，有礼貌，经常照顾舒荷这些学弟学妹。
可渐渐的，舒荷却发现自己对他失去了兴趣，反倒是周期玉身后的那个男人，再次吸引了她。
他是周期玉的亲弟弟，和舒荷一届的学生。
周言雾。
周言雾和他哥一样成绩优异，只是性格没他哥好，好像不招人喜欢。
他从不在乎成绩，不参与教学大纲之外的一切活动，对于老师的偏爱，他也熟视无睹。
舒荷偷偷观察他，觉得他可比学习有意思多了。
制造偶遇，借机交流。
舒荷用拙劣的手段引起他的注意。
可那人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这些小把戏，我哥看不上的。”
舒荷笑笑，踩上台阶直视他，“你哥看不上，那你看得上吗？”
他没说话，只是眼里藏不住错愕。
霍凡得知舒荷在追求自己好友以后，惊呆了下巴。为了能让好友早日脱单，他忙前忙后帮助舒荷制造机会。
暑假快要开始前的那个夜晚，当舒荷又一次出现在周言雾打完球的必经之路上时，他终于开口，“故意的？”
“嗯。”舒荷在暗处朝霍凡比了个ok的手势。
她大胆承认，打直球她最在行，“周言雾，我想追求你。”
“你不是喜欢我哥吗？”他沉声问。
“谁说的？”
周言雾插在兜里的手捏了起来，移开眸子，“我看见过。”
舒荷凑在他面前，“看见什么？”
他垂下眼皮，半张脸埋在阴影之下，“你给我哥送情书。”
“噗。”舒荷笑出声，“我怎么可能送情书，那也太老套了吧！”
她笑得忘我，没有看到周言雾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
他松开紧皱的眉眼，眸子闪过不明的情绪。
......
可周言雾这样的高龄之花，怎么会轻易动摇。
在他生厌之前，舒荷又及时打住。
倒也不是真打住，只是从明晃晃变成暗戳戳。
她喜欢在图书馆里选个一眼就能看到他的位置，在他抬头时不经意与自己对视。
喜欢在教室与他参肩而过时加快脚步，让他闻到今天精心挑选的香水。
所以林萨总说，她有时候像个变态。
舒荷的小把戏，还是有些成效的。
加上好友霍凡觉得他俩郎才女貌，总是有意无意撮合他们。
周言雾开始有了反应。
舒荷长得漂亮，学习常年稳居前三，在商学院有不少男生追求，但这都不是周言雾注意到她的原因。
舒荷很直接，眸子中透出的试探与大胆，那股直白的欲望是与众不同的。
周言雾锦衣玉食长大，生活富足的他从来不知道想要一个东西是什么感觉，毕竟他的人生就按照哥哥周期玉的路线来走就好了。
但是舒荷看自己的目光、情绪和举动都在告诉他。
想要一个东西，就是这种感觉。
两人在一起前的那段持久战，可不像其他情侣间的暧昧。
他们如猎人与猎物，追逐反击，都太过强大，根本分不清谁在撕咬谁在吼叫。
聚会时，舒荷抽到真心话。
被问及喜欢的人，她便将目光投向角落，在昏暗的灯光中，两人无声对视。
舒荷先移开眼，可开口时却是两个字——“没有”。
暑假结束后，舒荷又站在树荫底下直勾勾看着他，伸手把他卫衣帽的链条扯出一截。
“周言雾，放假那么久，你想过我吗？”
周言雾习惯了她这样说话，垂眸对上她的眼睛，学着她的回答，“没有。”
“我可天天晚上都梦到你。”
她笑笑，纤细的手指在打圈圈，似有若无地碰到他。
周言雾捉住她手腕，微压低声，“多梦可以适当增加运动量。”
舒荷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勾起唇角。
真是无趣。
从那天以后，舒荷就再也没有去找过周言雾。
毕竟她不缺追求者，随便挑一个都是能拿得出手的。
就在林萨以为她终于要放弃时，却在学校花园的角落，看见两道交叠的身影。
周言雾将她按在树干上，语气带着嘲讽，“舒荷，不是挺有能耐吗？”
“是有能耐，但伺候不了你这尊大佛。”
她仰头，好似带着笑意。
“现在又看上谁了？周期玉？”周言雾突然发问。
隔着层眼镜，他眼中终浮着一层淡淡的水雾，看不清情绪，说话间还带着股薄凉。
“没看上谁。”舒荷抬起手摘去他的眼镜，看到他微眯起狭长的眼尾。
她垫脚，亲吻上他的下巴，“只看得上你。”
周言雾捏住她的腰侧，拇指动了动，低头就要压上她。
可舒荷却用手挡住了，她眉眼弯弯，“周言雾，我骗你的。”
哪句话是骗他的？
没看上谁，还是，只看得上你？
舒荷的手搭上腰间那双大掌，扯了扯，“你弄疼我了。”
周言雾蓦地松开，看她从自己怀中溜走。
直到晚上，他的手掌中还是有她身上的淡香。
周言雾洗了几次手，无论如何也去不掉。
他擦干手时收到了一条讯息
舒荷：【你眼镜在我这里，周末给你送来】
周言雾站在自家阳台上，望向远处晦暗的天空，轻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