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姑娘圆通周全大度温和，林家姑娘爱使小性子尖酸刻薄。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话便在府上下人里头传开来。
怡红院的小丫头佳蕙从外头回来，悄悄拉着红玉，说今日出去，碰到好多人都在嚼舌根，说新来的两位姑娘如何如何。
红玉随口问了一句他们都如何评说。
佳蕙撇撇嘴，大概将捧薛姑娘踩林姑娘的话捡了两句告诉红玉。
红玉心中一惊，没说什么，倒是家蕙这个小丫头有些替林黛玉抱不平。
“之前平儿姐姐叫我帮着送茶叶，我心里还打鼓，不知道林姑娘是个什么脾性的。
刚巧我送过去的时候林姑娘在给丫头们分钱。见我送东西来，顺手抓了两把给我。
我看着林姑娘倒不像是那尖酸刻薄的。”
反而大方得很。
倒是薛姑娘，说着大气温和，也没见多给什么东西给底下人，不过脸上挂着笑，说话也圆滑些罢了。
红玉笑着点了佳蕙的脑袋，
“你就惦记着谁给了你钱。“
佳蕙吐吐舌头，这是最直接的恩惠，最做不得假的好，当然记得。
红玉压低了声音，将佳蕙拉到一旁，
“今日你将这些话说给我听，我听过便忘了，到了外头，别再掺和两位姑娘的话题。
这里头有的是门道。
别一不留神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红玉是家生子，她老子娘和亲爹都在府上，比别人多些听消息的门道。
眼下这些言论，怕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分不清东西风形势之前，别跟着瞎掺和才好。
佳蕙点头，慢慢缓过神来，心里一阵后怕，
“谢谢姐姐提点。”
红玉接着道，
“明日宝二爷就回来了，院子里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咱们要忙的东西多着呢，一点儿差错也出不得。”
佳蕙笑着道，
“姐姐大喜，原先宝二爷出去那一阵已经将姐姐记住了，说回来就提了大丫头，后头姐姐得偿所愿，妹妹自然来讨酒喝。”
红玉啐她一口，
“八字没一撇的事，就拿来笑话我。”
两个人还要再说，里头有人叫红玉的名字，夹着不知道又跑去哪里躲懒的抱怨。
红玉理了理衣裳，转身往院子里去了。
她脚步轻快从容不迫，她有向上爬的心，也有向上爬的能力，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晴雯在里面叫了两声，才见红玉的身影转过来。
晴雯抬头看了红玉一眼，叫她过来一起帮着整理贾宝玉屋内的物件，把旧的拿出来翻晒，用新的替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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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纹见了红玉进来，脸色变了变，骂道。
“没眼力见的东西，眼见宝二爷就要回来了，院子里到处都是事，偏还跑得没人影，要人来叫。正经该做事的时候不见人，不该你做的事偏要削尖了脑袋往上凑。”
她说的是之前红玉一直安置在外间，没机会在宝玉跟前露脸。
后头那一回不知道是凑巧了还是如何，宝玉从外头回来，想要喝茶，刚好其他丫鬟都不再，红玉正好也从外头回来，见宝玉自己倒茶喝，连忙上去接了过来。
就是那一回，叫她在宝玉跟前留了姓名，后头贾宝玉说起院子里大丫头还缺两个，正该找人补上来的时候，也说起过她两回。
就是那一回，叫秋纹、碧痕两个上了心，认定这小丫头是个心思深的，怕不是日日都在留意宝玉动向，才叫她钻了空子，得了机会。
所以秋纹指桑骂槐，说的就是那回倒茶的事。
偏红玉也不是个性子软的，论起来，她样貌能力样样不差院子里这些大丫头，父母也都是荣国府的老人，于是她呛声回去，
“哪里就跑得没影了，就在门口站着，佳蕙送了东西回来说了两句话罢了。都是院子了的事，分什么该做不该做，横竖将主子伺候好了是正经。”
秋纹火气上来，刚想说如今还没升成大丫头便敢这般语气说话，以后升上来，如何和大家相处？
怕不是将院墙都要掀了。
眼见两个人要吵起来，晴雯将手中的东西一丢，“吵吧，吵吧，都别做事了。光是吵嘴算什么英雄，直接上手打一架吧，抓烂了衣裳，划花了脸，我也不拉你们。”
两个人这才渐渐消停，做起院子里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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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关于两位姑娘的闲话还没传足一轮，陆渊踩着时间，带着贾母到处转悠，亲撞着墙头嚼舌根嚼得欢快的几个婆子。
贾老太太当即便出手，叫捉了那几个老货，大张旗鼓地来了一轮审问。
陆渊在旁边，委委屈屈地看着贾老太太，一脸你看我没告错状吧，就是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的模样，看得老太太也跟着心酸。
想她一个姑娘家，带着家财万贯住到自己这个外祖母家里，先是迎接人手上出了差错，被同一日进来的外人比下去了。
如今又是有人编排评判，安上小气，爱恼一应的小话来满院子的传。
别说她委屈，自己都觉得看不下去。
贾老太太安抚地拍了拍林黛玉的后背，“乖囡囡，你别把这些话放在心上。这些嚼舌根的烂货，今日外祖母便将她们都处置了，帮你出一口气。”
被捉住的几个婆子一听老太太这口气，知道这一回算是糊弄不过去了，连忙磕头求饶。
陆渊在旁边小声提点，“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风声，竟然叫你们如此议论人，这些话，听在耳朵里，真叫人觉得难受。”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声点醒了底下几个人。
里头王二家的一怔，瞬间反应过来，高声道，“不是我们，我们也不过是听人说起，便跟着议论两句。老太太要为姑娘出去，不该找我们，该找最开始传这话的人来。”
身边几个婆子听她这么说，看了看贾老太太疑惑迟疑的脸色，纷纷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将知道的人名都说了出来。
有说是厨房的人先说的，有说是管理花园的人先说的，后头一个带一个，直停到周瑞家的身上，还带出了些原先说的话里面更多的内容。
贾老太太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这些老婆子倒出来的东西，足以让她知道事情的真相。
不是什么偶然，就是有人故意传播，说的也不仅是林黛玉的坏话，还有薛宝钗的好话。
两相对比，大张旗鼓地制造出这样的言论来，为了什么？
贾老太太精明了一辈子，什么事没经历过，马上就会意过来，周瑞家的和王夫人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王夫人选了薛宝钗，王夫人想要贾宝玉婚姻的绝对控制权。
贾老太太想明白了这一层，看向屋内婆子的神色越发冷了几分，这不仅是编排林姑娘，更是挑战自己的权威了。
她倒也不是非要将林黛玉和贾宝玉凑在一起，只是对王夫人专权耍手段的心思又厌恶了两分。
“叫人把周瑞家的绑过来。”
贾老太太一声令下，要开始处置王夫人的左膀右臂了。
陆渊揉了揉手腕，换了个姿势，接着看戏。
接下来的才是大快人心的处置环节，最好绑了打一顿，赶出院子去，没得再来搅动，惹人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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