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的男人穿着黑色玄衣,与黑夜融为一体,不分彼此,唯有雪白的皮肤醒目,那双漆黑的眸越发深沉,仿佛黑渊,深不见底,吞噬着一切。
全身散发阴森的感觉,不像正常人。
云柔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本就混乱的情绪此刻更加紧绷,她吞咽下,刚想转身,就见秦策安侧头看过来,和她目光对上。
他似乎怔了一下,好似忘了家里多了她这个人,不过很快,他神色平静的收回视线,淡定的朝门口走,开门出去,消失在黑夜中。
云柔尚未反应过来,人就没影,她没趣的回房,也没了散步的心思。
此刻躺在床上,有了几分睡意,一会的功夫,云柔便进入梦乡。
繁华街市,灯火通明,热闹的盛京好似有节日,大家沉浸在欢快的喜悦中。
街道中,男人身姿卓越,宽肩窄腰,步履缓慢的走在人群里,月白的衣袍随着走动轻摆,飞舞间,衣摆的金丝银线耀眼,添了几分贵气。
男人转头,赫然是秦策安的脸,此时的他依然俊朗,脸庞有了血色,再也不是病态的白,像个正常人一样。
只是没过一刻,人群忽然骚动起来,大家到处乱窜,不知发生了什么。
秦策安站在原地不动,云柔急了,忙道:“怎么了?快走。”
“快走…”
四月的天,云柔醒来出了一身汗,肤白的脸颊起了一层红晕,汗湿的发贴在面颊,添了几分娇媚。她坐在床上,擦拭额头的汗,脑中不禁回想方才的梦境。
她梦见秦策安了,为何会梦见他?
云柔想了许久没想明白,不过她肯定的是,秦策安以后肯定不是现在这样。
他每日不是读书就是作画,说不准以后高中,当了官。要是那样的话,她跟在他身边,也有好处。
她好好干活,混个一等丫鬟,月钱多了,她可以攒起来帮自己赎身,那时候,她就自由了。
云柔这般想着,嘴唇微微上扬,掩饰不住的高兴。
她望着微亮的天,俨然没了睡意,索性穿好衣裳下床,简单的洗漱,就去院子里打扫。
过了好一会,姚春芳起来,笑呵呵的夸她勤快,顺便问她习不习惯。
云柔轻轻点头,自动忽略昨晚看见秦策安出门的事,她不想多事,只当没看见,要是秦策安问起,她就说忘了。
又是午时,到了秦策安喝药的时辰,云柔心惊胆战的端药去他房内,今日稀奇,她还没敲门,里头的人就知道她来了。
“进来。”
云柔深呼吸,希望他别提昨天的事,不然,她怎么回答?
屋内一如既往的昏暗,门开后,阳光照进来,能看见空气中的颗粒。
云柔不安的放下药,然后退到一旁,“公子,喝药了。”
秦策安多看了她两眼,坐下时温和道:“站过来。”
云柔听话的站过去,就站在秦策安身边,垂下的手偷偷绞在一起,很是忐忑。幸好,秦策安一字不提昨日的事,他们默契的想把昨日的事忘记。
她宽心了,安安静静的等他喝完药,她好把碗拿出去。
只是今日奇怪,往日喝药都是一口喝完,眼下倒好,小口小口的抿着,动作极其优雅,但是很慢。
对云柔来说,是种煎熬。
殊不知,秦策安是故意的,他只是在确认,昨日闻到的香味,是不是她身上的?
现在他可以肯定,是她身上的香味,似花香,不是浓郁刺鼻的花香,是清新幽香,清清淡淡,闻着舒适。
异香萦绕在鼻端,他全身舒畅,胸口沉闷的感觉也没了,从未有过的通畅。
不可否认,他喜欢这个香味。
秦策安余光瞥了眼身旁人,瞧见葱白的手指,正缠绕在一起,他忽然想到,昨日就是这双手,扶着他的肩膀。
又看了两眼,他敛眸,一口喝完了药。
云柔拿着碗退下,照旧把门带上,约莫一个时辰后,姚春芳进去,没一会就喜滋滋的出来,去找云柔。
此刻的云柔在院子晾衣服,瞧见姚春芳找她,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事。
“婆婆,您找我?”
姚春芳连连点头,面上克制不住的笑意,“今个起,你专门伺候公子,我就不管了,年纪大了,想歇歇。”
云柔不知她的盘算,愣愣的哦了声,本来就是她伺候公子,也没差别。
见她这般乖巧,姚春芳接着叮嘱两句:“穿的漂亮点,别太素了。”
她没几件衣裳,再说,一个丫鬟穿那么漂亮干嘛?
云柔想解释,不过姚春芳不等她说话,就推她去沏茶,秦策安要喝。
“好,我去。”
沏茶对她来说简单得很,一会的功夫就沏好茶了。
送去给秦策安,云柔转头想走,又被他叫住。
“过来倒茶。”
云柔折回去,老老实实在他身边伺候,看他喝了一口又一口,就是不让她走,她心里困惑。
“婆婆要你做什么?”他忽然问。
“要奴婢好好伺候您。”
秦策安笑的意味不明,抬眼瞧她,道:“会伺候人吗?”
云柔颔首,这十年来,别的没学会,端茶倒水倒是会。
“会。”
男人轻笑,他觉得不会,要是会伺候,就不是此刻的模样。
秦策安放下茶盏,转头回到书案后,“出去吧,有事再进来。”
她收拾一下出去,顺便把门带上,站在门口顿了会,云柔觉得秦策安温和有礼,好相处,一点架子没有,是个好主家。
而屋内的秦策安则背着手站在原地,闭上眼睛深深呼吸,吸取她留下的味道。
好香,仿佛她没走一般,还留在屋内。
晚上端水进去,云柔观察他神色,见秦策安没说话,她便留在屋内,听候吩咐。
她转着水眸,犹豫着要不要把话说出来?可她又怕秦策安不同意,岂不是惹人嫌。
“你有话说。”不是疑问,是肯定。
云柔咯噔一下,暗叹他眼力真好,一眼就能看出来。
她犹犹豫豫,说:“明日想出去一趟。”
她想去找兰玲,问她要点胭脂水粉,秦策安不喜欢她身上的味道,她要抹点水粉,把香味盖过去。离开百花楼时,她就带了几件衣服,眼下她没银子买,只好去找兰玲借点。
“想去便去,跟婆婆知会一声即可。”
秦策安温柔笑,没问她去哪就同意了,云柔兴高采烈,暗想他很好说话,这么快就答应了。
出去时,云柔脸上挂着笑,看秦策安的眼神,都写着你是好人几个字。
刚跨出门槛,又听男人用清润的嗓音说道:“晚上不必守夜。”
“奴婢知道了。”
她一笑,纯净的眼更亮,闪着温暖的光,是他眼中没有的。
云柔知道晚上为何不用守夜,因为秦策安晚上要出门,今晚也不例外,她趴在窗口,看见男人穿着黑色玄衣出门,不过今日他手里提着一把剑,不知去哪?
直觉告诉她,不要管那么多,知道的越多,越不安全。
所以等木门关上,她就去睡觉。
翌日。
云柔清早就去百花楼找兰玲,她知道清早大家在睡觉,不会注意她,她比较放心。
幸好她在百花楼时和底下的人关系好,所以让他们带句话,他们是愿意的。
半刻,兰玲带着倦意出现在侧门,笑嘻嘻的朝她跑来,“阿柔,你还好吗?”
“我很好。”云柔有些歉意,“就是暂时帮不了你。”
她知道兰玲很想离开百花楼,也想要自己帮她,但是眼下,她无能为力。
“不打紧。”
兰玲毫不在意,随即问她来意,云柔见她不在意,便把来此的目的说了。
“这事简单,你等我。”
她看着兰玲进去,眨眼的功夫,又跑出来,递给她一个小匣子,里头全是胭脂水粉。
云柔接过,感激的看兰玲,“谢谢你,对了,有事你来找我。”
“知道知道,快走,别被花妈妈瞧见了。”
花妈妈放过了她,不代表欢迎她,要是见到她,定然会冷嘲热讽的。
还是赶紧走。
云柔抱着匣子飞快的离开,回了小院子。
她在房内涂脂抹粉,然后左右闻闻,香味有点浓,她自个都嫌弃,但是能掩盖身上原本的香味,也值得。
走过姚春芳身边,留下浓郁的香气,人走远了还能闻见。
姚春芳回头看,暗叹这丫头开窍了,知道打扮,看来公子纳妾的事情更近一步了。
云柔端药去秦策安房内,一进门香气也随之灌入,书案后的男人眉头微皱,掀起眼皮朝她看。
随后走到她跟前,上下打量她。
“抹粉了?”
她心虚点头,慌乱的眼睛乱瞄,“嗯。”
秦策安没生气,只是让她抬头,略显严肃的笑着,“云柔,以后不许涂脂抹粉,知道吗?”
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却是警告。
眼眸含笑,可不知为何,云柔感到有寒意从脚底升起,好似之前的温和,都是伪装。
她注视秦策安,轻轻的应了声,想问他是不是不喜欢她身上的香味,但是眼下的情况,她不敢问。
只好离他远远地,好让身上的味道散了些。
离开时,秦策安又忽然一反常态,道:“不用关门。”
她站在原地不动,以为自己听错了,从她来时就知道,他的房门一直是关着的,不管白日还是晚上,房门从没打开过。
现在他说不用关门,云柔以为他中邪了。
“不用关?”她问。
秦策安笑意深深,“对,不关门。”
云柔哦了声,照他的吩咐办,没关门,就那么敞开着,以至于姚春芳过来,还以为云柔忘记关门了。
“这丫头,门都忘记关了。”姚春芳顺手就带上。
此时,里边的秦策安阻止她,“婆婆,开着吧。”
姚春芳顿了顿,随即高兴的眼眶湿润,“诶诶,好。”
自从中毒后,他便整日把自己关在房内,白日黑夜,门从来都是紧闭。
现在他肯开门,晒晒太阳,姚春芳别提多高兴。
暗叹五百两没白花。
四月的春光正好,阳光是温暖的,不刺眼,房内明亮,也看的清晰。
秦策安一抬头,倩影落在眼底,他的目光随着身影移动。隔着些许距离,他仿佛闻见了香气,舒畅,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