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逼问

丁佳确实收到过来自很多男孩子的直接或者间接的示好,但鲜少体会过被他们任何一人抓住不给走硬要告白的经历。

顶着一张姣好的面容,却硬生生熬到今天才初次正正经经被人堵着前路,听到一句“我喜欢你”。

就算丁佳再无欲无求,无意于感情之事,但首次被一个长相身材俱佳的男人这么既粗鲁又好似调戏般告白,气急羞愤之下,也难免抑制不住心里小鹿乱撞,怦怦直跳。

她想反驳回击,但想说的话却全都堵在喉头,愣是蹦不出来。

其实何止是丁佳从没有谈过恋爱,纪言光又何尝不是从未尝过爱滋味。

向来都习惯了接受女孩子们的主动,如今却是厚着脸皮去和一个才认识不久的女孩子告白,说不激动紧张是假的,但还是强装着镇定。

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间,纪言光只需稍稍往前走一小步,双唇就能亲吻到丁佳柔亮光泽的黑发,一如上次一样,熟悉的椰香味带着隐约的诱惑般的气息,引得纪言光的呼吸声音逐渐低沉浑厚。

一时间二人就这么伫立在原地,动作也一成不变,周围的一切安静地好像凝住了一般,空气中毫无声响。

这么近的距离,纪言光也轻而易举就能听到丁佳急促的呼吸声,他目光一动不动注视着面前的女孩,仿佛看得入了迷,话也不接着往下说。

他看着丁佳轻轻地一下又一下咬着下嘴唇,嘴唇上残留的奶白渐渐消失,露出原本就红润的本色,更显怜爱。

丁佳的肩头忍不住抖动般略略上下起伏,眼神辗转,却始终不敢抬头。

纪言光颀长的身材定定站在眼前,挡住了丁佳面前所有的阳光,就像是带着无形的压力般让人喘不过气来。

手指尖微微冒出了汗,黏腻腻地握着杯子,却又感觉滑溜溜的,好像不多用点劲儿,杯子就会从手里滑掉下去。

“这是我家,你让一下,我要回自己房间。”丁佳口气如命令般下达,说完就伸手去抓拿门把手想把门打开。

她故意不回答纪言光的问题,不是不想回,而是想不出话来回,不管承认还是不承认,都不是上上选择,只想赶快抽身而出,以逃避的方式打破这个尴尬冰冻的局面。

纪言光对丁佳的命令不为所动,并没有绅士往后一退如丁佳所愿,给丁佳让路,而是不甘心地立在原地,明显对丁佳的答非所问并不满意。

面对自己满腔热血的爱意,接受也好,拒绝自己,狠狠浇上一盆冷水也罢,他现在只想要个明确的答案,而不是丁佳如同躲避豺狼虎豹一样,避而不答。

丁佳见他不肯让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脾气向来温和极有素养的丁二小姐也抑制不住心里的火苗,蹭蹭往上涨。

这是我的地盘,我房间的门口,他仗的是哪门子道理,丁佳估摸着纪言光这个身量,打也打不过,推也推不动,越想越憋屈,越想越窝囊。

只用力往下掰扯门把手,身体也往门缝那边挤去,可是手心里攥着汗,一个没留神,手打滑落了下去,门没开成,人倒是不注意往前一个趔趄,差点摔跤,幸而丁佳动作幅度不大,不足以真的摔倒。

纪言光见状,忙伸手去扶,下意识就捏住了丁佳的双臂,二人的距离越发靠近,就好像相拥似的。

事出突然,纪言光手里难免用劲大,丁佳被这大力道箍得不自在,更是觉得多此一举,哪就这么弱不禁风容易摔了,就算真摔了也不用他献殷勤。

不识相地很是抗拒般去打掉按在身旁两侧的大掌,却没注意到左手握着的杯子,杯子里还剩着半杯没喝完的牛奶,再加上手心里湿润润的汗珠,杯子一个没拿稳,就滑了出去,“哐当当”落在瓷砖上,应声碎成了碎片,和着乳白色的牛奶一起铺散在地,场景很是狼狈不堪。

丁佳看着满地的残渣,一时竟不知怎么办才好,只心神未定地喘着气。

纪言光倒是心思敏捷,眼疾手快,快步走向茶几,拿起上面的纸巾,俯下身,开始擦拭灰白色地砖上醒目的白色牛奶,只想尽快帮丁佳收拾这残局。

丁佳看纪言光拿起纸巾就干活,手脚麻利地擦完了牛奶,像是做惯了家务活的架势,全然没有养尊处优大少爷的派头,只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地把地擦干净,擦得剩一堆玻璃残渣还散落在地上,远处近处都有。

但这毕竟是自己不当心闯出来的小祸事,却要被一个刚刚才被自己莽撞对待的人来帮忙收拾。

不管他说了什么,好歹是客,自己这么不客气地对待上门给姐姐补课的客人,人家客人倒是不计前嫌,还主动上手干起了活儿,丁佳心里滋出一股内疚,面子上也有点挂不住。

自然不能干站着,只看不干,也立刻蹲下身去,拾掇地上的玻璃碎片,右手直接抓起玻璃片,就往左手里放。

这玻璃渣,仔细去抓拿,确实不太会受伤,可就怕一个不注意,就好巧不巧地把皮肉划开一个口子。

纪言光见丁佳手里握着碎片,忙去打掉,小心翼翼把玻璃片从丁佳手里拿走扔回到地上,说:“当心划开手,这玩意儿锋利。”

丁佳却还是不领情,不情愿地,也不好意思地说:“没事的,你不是也拿手抓的嘛。”边说边重新伸手去拾。

“我一男的,皮糙肉厚,划开了也没关系,打扫卫生这种事情我都干惯了。”纪言光平淡地自嘲着,手臂却去挡开丁佳的手,不让她碰这些玻璃残渣。

他生怕丁佳白细纤长的手被碎片划伤,伸手去拦住丁佳之后,蓦然反应过来,这种出于内心本能的心疼和下意识的爱护,几乎是一瞬间萌发而出。

丁佳乖乖听他的话,不再去捡,半信半疑地问:“你怎么会打扫卫生这种事情干惯了呢?你们家不也有保姆吗?”

“我爸妈是近几年才赚了些钱,经济好转,我小的时候,父母投资失败又经常外出,经常是我一个人在家里。”他平静地叙说着。

纪言光上小学的时候,家里条件并不好,父母经济紧张,很是拮据,房子都是租的不过才几十平米的小公寓,一家三口蜗居在一个狭隘的空间里,父母二人也极少有时间陪伴儿子,纪言光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一个人在家时,为了让父母少操点心,也是家务大小事都由自己上手,练就一身洒扫的本事。

那个时候的邻居们看到就会对纪父纪母露出极其羡慕的神色说:“这个儿子真是懂事,勤快,学习还好。”

他的父母也知道亏欠了儿子许多,别的小孩动动嘴就轻而易举有的,纪言光却从不开口向父母索取,父母为着再苦不能苦孩子的教育理念,硬生生地把小生意做成了大生意,把家从小公寓搬到了两百平米的大平层,又从两百平米的大平层搬到了现在的占地不小的欧式洋房。

所以过过苦日子的纪言光从没有大少爷的高人一等的做派,除了对主动送上门献媚讨好的女孩子嗤之以鼻爱搭不理以外,对所有人都是和和气气,态度也很谦卑。

纪言光手里铺着张纸巾,把拾起来的渣子都包进纸巾里头扔进垃圾桶,至于一些捡不起来的碎渣,他拿过墙边角落里的扫把,开始扫了起来。

正扫着,正好给金鱼们换完水的丁柔拉开阳台门走了进来,看到妹妹一言不发蹲在地上,纪言光手里拿着扫把扫着地,心里诧异。

“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在扫地呢?”丁柔问纪言光,又转头看着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双腿的丁佳,说:“佳佳回来啦,你也是,不管什么原因,怎么可以让客人扫地呢。”说完,给丁佳使了个不争气的眼色。

丁佳被姐姐这么一上来不问缘由地就批评,自然心里不爽快,也可没有出口顶撞,好歹纪言光帮了自己,还怕自己受伤不让上手,也算是份恩情,就忍下了这口气。

“也不是什么大事,杯子摔了,我把碎片扫了,就行了。”纪言光解释道,避重就轻,不把丁佳拉扯进来,顺便把扫把放回原位。

“姐姐你进来了,那我就回房了。”丁佳站起身来,说完不等丁柔回话就转身回了房间,把门关上,只留纪言光和丁佳二人在客厅里。

丁佳坐到凳子上,两手托着腮,回想刚才发生的事,她也没想到纪言光猜中了她的想法,她确实是知道纪言光喜欢自己,也确实躲着他。

丁佳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也不是不解风情,和纪言光两次在书店里相遇,他的主动搭讪,他的有意接近和每次对视都能感觉到他眼中带着不同于其他人的灼人的深意,丁佳可以肯定他对自己有想法。

想到这,也深恨方才自己的不争气,他这哪像是告白,哪有这么不正经告白的,分明是耍流氓,看着风度翩翩,怎么还耍起无赖。

越想下去,越是气不过,当时就应该大大方方承认,再大大方方拒绝他,省得他以后纠缠不清,怎么就被问得讲不出话,心里还直哆嗦,没出息。

纪言光看丁佳两手一甩,话也不和他说一句,径直回了房,脸上也是挂了几分尴尬,回过身来对丁佳说:“那今天的题就教到这吧,时间不早了,我回家了。”

丁柔自然是留客,说:“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吧。”

纪言光本想答应下来,可一想到今天对丁佳对他表露心意后的反应和丁佳对二人肢体触碰时的抵触,他想许是不注意分寸,行为欠妥,把人家吓到了。

心头涌起的失落和难堪一波接一波,席卷着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多日来难以抑制悸动的心。

“过几天就开学了,你要是有需要解答,随时打我电话,我肯定来。”虽然心里难过万分,但纪言光还是有始有终地对丁柔的学习负责。

丁柔见留不住他吃晚饭,但他对自己倒是十分上心,看来关系有所进步,努力没有白费,便也笑盈盈满口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