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濠江回到小区已经夜深。
走在小区的窄路,闻着桂花的香味,樊欢却感觉吃饭的时候很心不在焉,回来的时候更觉得心脏跳得不正常。
心烦意乱的感觉包裹着冰凉的秋意,一点点将思绪全部的席卷。
他最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看出来了吗?
可是,可是连她自己都没确定是喜欢。
难道他会看出来吗?
樊欢撩开耳边的碎发,敲了一下脑袋。她打开了灯,客厅里什么也没有,餐桌上却有热菜,樊欢就着又吃了几口。
彼时樊母正在沙发上,昏昏欲睡地睁开眼。
“欢欢回来了。”
“妈妈,你还没睡。”樊欢应了一声,她看向樊母,却发现樊母脸上红红的,像是巴掌印。樊欢立刻放下筷子,她打开沙发边的台灯,又仔细看了眼她的胳膊,“他又打你了?!”
母女都知道这个他是谁。
樊父是水利局的公务员,且近几年接连升职,已经坐到了比较高的位置。
樊母原以为自己嫁给了一个值得托付的人,却在三年前意外发现樊父与他的高中班花联系,而且在这期间樊父将所有的钱财都上交给了初恋,甚至买了三栋豪宅。
每当樊母说些什么,刚开始樊父还会听劝,减少联系。但后来樊父开始反抗,到最后还会动手。
樊欢心存芥蒂,因此从来不理樊向海,拒绝他的一切经济补偿,而樊向海也慢慢狠心的忘记了她们两母女,只跟自己的旧情人过上了无拘无束的生活。但樊母是家庭主妇,没有经济来源,因此两个人生活得很拮据。
樊欢声音小了,“我明天去找爸爸吧。”
樊母摇头,眼底都是失望,“算了,去他那能有什么意思。”
她不想让自己的女儿看见亲生父亲是如何与另一个人耳鬓厮磨囫囵忘我。
这仿佛在宣告着她有多失败。
樊欢闷下头,只能哄着说:“好,都听你的,我以后赚钱养你。”
低下眼,能看见樊母脸上的痕迹,有青的有紫的,她心底忍不住泛酸。
一股强烈的难过从心底冒出来,但樊欢什么反应都没有表现,她从茶几处拿出碘酒和棉签开始准备擦洗。
等考上大学就好了。
考上大学就好了。
她想。
樊母笑了,她看樊欢的眼神充满骄傲,不经意问樊欢,“欢欢,你以后想当什么?”
“不知道。”樊欢下意识回答,没有细想过这些问题。
“那就当主持人呗。”樊母拉着她,眼底里都是梦想的光彩,“妈妈以前想当主持人,后来我都成了黄脸婆了,我从小就和你说当主持人多风光,你都忘记了么?”
“我没忘。”樊欢垂下眼,“我记得的。”
小时候樊母就经常带着她去电视塔里转,去当一些特邀嘉宾,台长也很给面子,甚至给过樊母当主持出镜的机会。
当时樊母给她灌输的思想就是要当主持人。
光鲜亮丽的在荧幕前展现出最美丽的一面。
她还记得樊母当时的话,主持人既能获得注视与赞赏,又能广结人脉,增长眼界,给樊向海许多助力。凭这个工作能认识许多有权有势的人,虽然是公众人物,却不用经历明星被挖黑料的问题。
她想当主持人么?
她不知道。
但如果当上主持人,好像自己的未来就是在朝着好方向在发展吧。
大概是情绪过于微妙,黑暗中,樊欢心里像压着石头翻来覆去睡不着。
裹在被子里,空气很稀薄。她捧着自己的双脸,想着未来的梦想和职业。
她感觉自己仿佛与常人不同,从小学起老师问大家以后想成为什么,很多人会说科学家、老师、美食品鉴者、甚至还有想当老板的。
但她好像没有过什么特殊的梦想。
仿佛从小就是一个没有自我的人。
平庸、平淡、平凡。
忽然迷茫了起来,也许对比过于明显,樊欢忍不住想起了身边那个熠熠闪光的人。
顾延则好像对自己的歌手梦想很坚定。
她忍不住滋生了股新奇的感觉,像他一样坚定的萌生一个兴趣是什么样的感觉?
樊欢翻了个身。
裹住被子,侧脸贴着乳色枕套,把鼻子和嘴巴都埋进了被窝里。
然后深深呼吸了口气。
夜晚的沉寂又让她回忆起了晚上的事,顾延则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你有点开心。
一股隐藏很久的伤疤被揭开的感觉,被人点破一切秘密的感觉,这让樊欢开始无所适从。
他感觉到了吗?
不会吧!!!
可是,她感觉她也没表现的这么明显。
顾延则会不会以为她对他有意思啊……虽然,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点儿,樊欢闷闷地想。
算了。
她别扭得又翻了个身,盖紧被子。
不行。
不能这样。
樊欢掀开被子爬起来,伸手把灯打开,室内一下子亮了起来,随之舒了口气。
她捋了把自己的头发别在而后,冷静了几秒,坐在床上感觉到心不自觉在跳动。
樊欢呼了口气,稍微平静几秒。
冷静。
她抿唇,动静小了下来,随着周围的安静和室内坦亮的光照,只听得到越来越放大的心跳声。
有一股感觉在心底不由自主地越来越笃定,她有点慌张,但隐约也感受到是什么。
可是,她怎么能够喜欢上顾延则呢?
由于档期计划,顾延则近期要去平城录制。大概回南苏了一周,又立刻启程去了机场。
仿佛前几天的相遇是一场错觉,樊欢又回到了平静无波的日子里,上课念书。
除此之外,樊欢还特意起早用钢笔写完了两篇检讨书准备给校长,字迹工整,内容深刻。
便利店,靠窗边,樊欢收拾完木质方桌,揉了揉发红的食指和骨节。
兴许早上太过用力,她现在有点饿。
早晨她仓促的洗了把脸,还没来得及吃早饭,恰好章鱼丸子锅刚出炉,樊欢用代写检讨书赚来的钱买了一根烤肠,一份章鱼小丸子。
热腾腾且鲜嫩多汁的烤肠,温暖的雾气和香味飘开在屋内。
樊欢又到货架转了下,拿了一包波力海苔。
收银台处,樊欢清瘦稚嫩,乌黑泛着光泽的秀发垂在肩处,额面漂亮,透着股清冷感。
“同学,你好像典型的江南女生啊,特别水灵。”老板打量樊欢,一边穿着烤肠,一边忍不住说。
眼前的女生鹅蛋脸,鼻骨小巧柔和,气质出众,书卷气很重,白嫩的左脸有两颗浅痣。
“谢谢老板。”樊欢付好钱,笑了笑,“我是南苏本地的,祖籍在苏州。”
到了教室之后。
樊欢收起刚写的检讨书,结果被前排一个瘦高的男同学瞄到了“检讨”两个字,对方瞬间心血来潮扯过了樊欢的检讨书。
“欸。”樊欢紧张又小声的应了声,下意识伸手去拿。
“就不给,让我看看是什么,检讨书……”男生舔了舔唇角,露出一丝笑,坏坏说:“樊欢连你都要写检讨书啊?”
樊欢表情严肃几分,“你赶紧还给我。”
她有点紧张地看着男生,害怕他往后翻看到落款署名,因为他拿的检讨书包括顾延则在内。
“让我仔细观赏观赏呗。”对方故意将身子往后撇,将检讨书那得更远了。
樊欢的眼神不经意看向讲台,压下慌张,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也许有效可行的方法。
只在这时,一个高而纤瘦的身影撇过来,越过桌椅,直接夺回了男生手里的东西。
力道很沉,甚至带来了淡淡的香味和微风。樊欢眨了眨眼,将视线移到这人身上。
她这才发现两张检讨书已经被林文筱攥到了手上。她什么都没看,只是冷笑地盯着那个男生,当着他的面将纸折了起来,递给樊欢。
“有病啊你。”林文筱双手抱环,语气冷冽,“我寻思校医院开着也不是摆设,怎么没治的了你这个偷窥狂?”
氛围紧张起来。
林文筱风评不好,因为擅长拉帮结派后面还牵扯到一大波校园霸力分子,男生完全不敢回怼什么。
“切,不给看就不给看,谁要看了。”男生磨磨唧唧地小声嘀咕,老实地坐回位置。
樊欢眨眨眼,笑了一下,比了个大拇指,对方向她慵懒得挑了下眉。
接着樊欢开始准备吃早饭,撕开一包海苔,将木鱼花层层卷进海苔里面,卷起烤肠一起吃。
“樊欢,你居然也会这种吃法。”林文筱坐到位置就开始用粉饼补妆,看到樊欢将木鱼花卷进海苔后忍不住惊讶道:“你追星比我还狂热啊。”
“你是什么粉籍,cpf还是歌粉?我真的要被网上那群乱组cp的人和女友粉气炸了,她们脑子有病。”
刚吞下一口早饭,樊欢疑惑地看向她。
“木鱼花配海苔,是北海道的风味,我猜。”林文筱轻哼了两三句,收起化妆品,单手撑头,“顾延则的歌词啊,你难道不是因为他吗?”
听完,樊欢睁大了眼睛,瞬间猛咳嗽了起来,被呛住。
“卧槽,没事吧。”林文筱看着樊欢开始猛咳,忍不住伸手替她拍背,“慢点吃慢点吃。”
林文筱顺手递了一瓶水,帮樊欢拧开了瓶盖,“快喝两口。”
樊欢眼眶微红,眼尾因为咳嗽泛出了一点儿泪花,她喝了口水,明显恢复很多。
“我呛到了,”樊欢摇摇头,“没事。”
但心却被这件事仿佛压着了,一股不自觉而微妙的情绪在她脑袋里蔓延。
这是她的习惯,却正好也是顾延则的歌词?
“你要尝尝吗?”感到对方也很雀跃的样子,樊欢清了下嗓子,用海苔包了点木鱼花和烤肠,给林文筱,“说不定你会喜欢。”
“好呀。”林文筱咬了一小口,然后小心翼翼地品尝了一下,“操?这么难吃!”
林文筱盯着它看片刻,表情复杂。
樊欢:“。”
林文筱不认输又吃了一口,“操,怎么是苦的,好涩牙。”
樊欢:“……”
她一直都觉得这样很好吃,没想到林文筱一点儿也不适应这种吃法。
“看不出来你对顾延则粉得这么深沉,明明这么难吃……”林文筱嘀咕一句,语气迷惑而不解,随后把剩下的一把都塞进了嘴里。
这两三声嘀咕让樊欢心虚得更厉害。
樊欢垂眼看她。
其实林文筱人还挺好,很仗义,她也喜欢。
要不要告诉她呢。
樊欢语气诚挚,小声坦白:“林文筱,其实我和顾延则是邻居。”
“噗——”话音刚落,林文筱包满嘴里的东西全都被喷了出来。
“……”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就不止是邻居了,小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