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约听见君扶玉的话,看向花梨,花梨看出他的疑惑,但因着有些恼火,也没心情回答,倒是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扬起笑,看着他们的眼睛里有些淡淡的怀念。
花梨原本有点担心白约的情绪,但是现在看着笑着的白约似乎还算稳定,甚至有些淡淡的平和,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但是又说不清有什么变了。
他像是重新活过来,可有那么一瞬间又像是黑夜前的最后一抹光亮。
白约察觉到花梨的视线,徐徐朝她望过来,语气还高兴,问道:“怎么了?”
花梨觉得自己在胡思乱想,便摇了摇头,随口问:“大概要多久才能到。”
“有些远。”白约点了点头,“许是得花上大半个时辰。”
这里同样设有法阵,在后半程中,白约便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只专注着脚下的路线,看着出来是有些吃力的,森林里的似乎比外面温度低不少,蛮冷的夜晚树梢上结上了白色的霜,落在脸上冰凉,白约脸上竟然出了不少汗。
终于从法阵中出来,白约严峻了一路神色微松,不顾形象地用力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语气有些虚脱地冲他们道:“就在这里。”
从洞口就能感受到从里面四溢出来的妖气。
白约先走了一步,就要踏进去。
花梨叫住了他:“白大哥在这里等着吧,我们进去就好。”
白约一顿,脸色有一瞬间怅恨,但他也知道他一个凡人,确实派不上用场,只得苦笑了会儿,甚至有可能徒惹麻烦,抱拳郑重道:“那就拜托两位了。”
花梨点了点头,率先走了进去。
白约看着少年慢悠悠跟在后面,彼此的视线在月光下交汇,他似乎看见少年朝他玩味地笑了一下,又似乎没有,乌云在那一刻挡住了月光,他看不清楚。
少年很快收回了视线,白约看着两人的背影,相继消失在黑暗中,垂在身侧的指尖动了动,慢慢握成了拳。
君扶玉在花梨身后,山洞似乎极为空旷,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偶尔还有不知方向的水滴坠落在石板上的敲击声。
不知走了多久,有一种淡淡地香气渐渐荡漾开,然后越来越浓,浓到让人不适。
前面的少女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头来:“君扶玉……”
“扶玉……”
两种不同的声音交织在耳边,他眨了下眼睛,眼前的少女便彻头彻尾地换了个模样。
女人冰肌玉肤,眼角有着一枚淡淡的红痣,笑容极其浓烈,即使衣服只是普通的粗布衣裳,不在是当初的华贵,但是依旧不能将她的风采减少半分。
她的眼睛是寻找到孩子的喜悦:“又去哪里了,又偷溜出去玩了是不是?信不信我打你屁股?”
她虽然抱怨着,却更像娇憨,将孩子的“他”轻柔的抱起来。
来到一间小屋,她推开院子门,将君扶玉放在院子的凳子上,一个人脚步轻快地哼着歌儿进到了小屋,进门的时候,嘴里还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不过一会儿就风风火火跑出来,叉着腰道:“大的小的没一个乖的,刚把小的找回来,大的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她冲君扶玉嘟囔道:“不许学你爹,知道么?这阵子怎么一天到晚不见人。”
君扶玉看着她,没说话。
她似乎也没想要他的回答,也知道她的孩子还小,才三岁,还是小屁孩一个,懂什么。
说完她又冲进另一间低矮的房间,很快就炊烟袅袅。
过了半个时辰,她将几道菜搬出来,放在君扶玉面前的桌子上,摆了三幅碗筷。
“我们先吃饭,不等你爹了,气死他。”
君扶玉没有动作,眼睛只是看着她,神情漠然又平静,一句话没说,她在他的注视下,慢慢地放下了玉箸,眼睛有一瞬间的扭曲,还有些癫狂,她的手以不正常的弧度颤抖着,穿过桌子的距离,掐上了小孩的脖子,掐到他脸涨通红。
“为什么不吃?怎么这么不乖?”她轻声道,“扶玉乖一点好不好,扶玉乖乖。”
小孩子整个被单手掐起来,白嫩的小脸憋红,他的视线落在桌面上,剁碎的猪肝,残缺不齐的鸡腿,甚至还有一盆洒出来的鸡血。
指尖不知不觉间陷进皮肤里,血溢出来红了指尖,她却仿佛看不见,忽然咯咯咯咯地笑起来。
她想啊,觉得这是儿子的懂事,非要等爹回来,她又有点高兴了。可她还有些不高兴,这不高兴是对着那个还未归来的人。
她小心翼翼地将儿子放下来,嘟囔着:“饭菜要凉了,我要热一会,他回来就能吃上热乎的了。”
她高高兴兴地将桌上的菜全部搬回厨房,炊烟又起,过了一会儿,她又把菜端了回来,这次的菜更乱了,鸡腿混着猪血,血里有鸡肝,这就是她刚刚做的菜。
她放下菜,转头看向君扶玉,立刻皱眉着急地蹲下来:“你脖子怎么回事,怎么受伤了?是被谁掐的?“
“你。”孩子的声音绵软却清冷。
女人脸上原本着急瞬间的表情,阴沉地看着他:“扶玉,你说什么?不要说谎。娘不想要说谎的孩子。”
孩子习以为常,不过这次没有再回答。
女人似乎高兴了点,又似乎看着小孩脖子上的血不高兴,不知从哪里拿来了一块布,用力地往孩子脖子上擦,擦不掉指甲抠,脖子一片血红,她看见“擦拭干净”,“漂漂亮亮”的孩子,终于满意了。
只是她看着孩子的表情,咕哝着:“你这孩子,怎么就不会笑呢?。”
她做回自己的位置,渐渐的,天竟然彻底黑了,桌面上不知道何时多了一盏灯,女人高兴变成不高兴,不高兴变成了恼怒,最后变成了暴怒。
她忽然暴起,将桌上的所有菜都掀翻,一把抓起对面的孩子,把孩子狠狠地按在地上,按进血里,腥臭的肉里,她喘息着,像个疯子:“都是你的错,因为你,你爹才不回来的。”
“你吃一点,你乖乖的,吃完了,你爹就会回来了。”
“他死了。”孩子不为所动,像是习以为常。
“君扶玉!”
只是耳边传来模糊的声音,仿佛从天空而来,又似乎从是在心底,遥远的,又似乎触手可及的,陌生的,又似乎是熟悉。
“君扶玉!”
是谁?是谁在喊他?
他迷茫了一瞬,眨了眨眼睛,眼前只有一个与他长得相似的女人。
女人安静了一会儿,像是沉浸在某种回忆和思绪中,然后突然怒不可遏,掐着他小小的肩膀用力地晃,大吼道:“他没死!他没死!你胡说!”
他回神,感受到脖子上的疼,肩膀上的疼,女人的掌心比雪还冷,血滑到眼睛上,他眼前一半是血的红,一半是女人疯癫的脸,他很慢地眨了下眼睛:“你也死了。”
“你胡说八道……”她的话没说完,似在发现了什么,低头一看,胸膛上一个深黑的窟窿,血把衣衫都染红了,她踉踉跄跄地爬起来,捂着胸口的血,难以置信地后退了两步,癫狂道,“不、不会的。”
“君扶玉?你醒醒!”
君扶玉睫毛轻轻颤动,耳边吵吵嚷嚷,他只听见了一个人的声音,却像是有好几个她在耳边叽叽喳喳。
可真烦人。
啧。
为了不被吵死,他睁开了眼睛,撞入了一双水光潋滟的星眸。
“醒醒啊!”
“我一个人好像打不过啊。怎么办好呢?”
“我到底是要走,还是不走啊。”
他没说话,只是靠在墙壁上懒散地看着她,她晃着他,神色焦虑,大约是晃久了,没把他晃醒,倒是把自己晃傻了,只顾着晃,都不看他,竟然没发现他醒了,还在程序般继续晃,念念叨叨的。
这还没完,连带威胁:“我再等一刻钟,你要再破不了境,我就不管你了。”
然后还有点不敢置信,不知道在念的是什么:“说好的配置大魔王呢,这么简单就死翘翘了,这个配置是盗版的吧。”
君扶玉在这个瞬间怀疑自己,当初他是怎么看上的她,竟是个蠢成这般的。
少女念了半天,似乎终于想起来要看一眼了,可这一眼,仿佛只是过个场子,看完又立刻垂下,她又在嚎。
君扶玉心想:要不现在就干掉她吧,省得继续带出去丢人。
嚎了两声,少女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君扶玉看见眼睛看过来,两人视线对上的那一刻,他清晰地看见了她眼眸里震惊,而后拽着他衣裳的手瞬间收回,僵硬地摆在两侧,不知所措道:“啊、你、你醒了啊。你什么时候出来啊?”
君扶玉此时不太乐意跟她说话,只微微冷笑。
撂了她一眼,还是这么傻,心想亏大的。
少女没听见声音,似乎有些莫名其妙,而后想到了什么,喃喃自语:“完了。听说有人虽然通过了环境,但是受的的刺激太大,会变傻。”
她犹豫着,伸出两个手指:“你知道,这是几么?”
君扶玉冷冷一笑,阴冷的目光打量那嚣张晃荡的纤细手指:“姐姐,手指不想要就砍了。”
小姑娘咻一下收回去,飞快地藏在身后,仿佛再迟一分她手指肯定没了,警惕地看着他,还有点紧张,毛也炸开了。
这个时候倒是伶俐了不少,多吓吓也不知道能不能聪明点,只是不知道为何,是这样想的,但他怎么看着也不太不高兴。
君扶玉站起来,一时不想再看见她,骨节分明的手递到她面前:“姐姐,剑给我。”
花梨不知他想做什么,不过话题似乎就这么揭过了,她也顺着这件事不再提,乖乖把剑放他手里。
她看着君扶玉往前走了几步,手握着长剑,衣袍无风自动,什么花里胡哨的动作都没有,剑气翻涌,如游龙般从他的手掌窜上剑身,一瞬后,他凌厉往上斩去。
翻江倒海般的力量,坚硬的石壁裂开,一寸一寸蔓延,卷起风沙迷眼,花梨也刮起的气流刮得站不稳,也无处可扶,她感到整个石洞在震颤,头上的,脚下的。
她抬手,用袖子挡住脸颊,稍避后,朝君扶玉看去,他身影冷峻,他独立在正中,巍然不动,剑身爆发的寒芒愈盛,愈发耀眼,然后在某一刻沸腾,爆开,瞬间将他包裹淹没,然后朝她冲过来。
花梨猛地闭上眼,浑身戒备,却避无可避,她以为自己必然要受到强烈的攻击。
但是没有,她只感到那股磅礴恐怖的力量,从她身侧擦过。
没有伤到她一分一毫,但她一动不敢动,不想尝试触碰到那股力量会遭受到什么。
“嘭!!”
灵力消散,全世界蓦地一静,花梨迟疑地睁开眼,望见了一望无际的夜空,也看见了那一轮清月,月光轻纱般倾泻般落下。
妖洞,被炸成了粉末。
整片天匍匐在他脚下,
少年,站在黑夜中,披着月光,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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