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誉眉尾微挑。
显然对她的话提起了兴趣。
“此话怎讲?”
时宴答:“殿下不妨再等上一段时间,到时候不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么?”
新移植过来的桂花树枝繁叶茂,树枝向四周延伸,宛若撑起一把绿色的大伞。
一夜之间,淡黄色的桂花开满枝头,香气扑鼻,缕缕沁人心脾的香味蔓延至整个睿王府,只要稍稍打开一点窗,整个房间宛若点燃了香薰。
一整个上午,尹乌都在时宴白日必经之地翘首以望。
终于,一抹粉色身影终于出现在回廊拐角处。
“时宴!”
闻声时宴循着声音望去,透过绿油油的芭蕉叶,便见尹乌站在桂花树下,热切地朝她招手。
时宴停下步子朝其莞尔一笑,尹乌兴冲冲地朝她跑去。
双眸亮晶晶的,笑起来人畜无害的模样,难怪府上的丫鬟们都很喜欢他。
“终于见到你了。”他兴奋道。
尹乌发尾和肩上还残留着几朵淡黄的桂花,他对此并不太在意,展开一个温柔的微笑。
有几名丫鬟也从此经过,见到这样的尹乌,不禁又犯了花痴,看得频频驻足,胸膛小鹿乱撞。
尹乌太明白自己的优势了,他刻意装出一副真诚温和且不失分寸的模样,就是为了博得时宴的欢心。
时宴在心中笑了两声,面上除了一贯的温笑,再无其他尹乌心中期待的反应。
尹乌长得还不错,可怎么说呢,这府上还有个宋誉在呢。
宋誉人虽然坏了点,脸却生得极为漂亮。
不似尹乌的单纯温良,所有人都能与他搭上话。
而相反,恰如可远观而不可亵玩这话所说,一眼看去宋誉危险,冷漠,令人不敢接近。
可又正是这种奇怪的吸引力,又令人忍不住想眺望。
尹乌眼底闪过一抹失望。
怎么回事,她居然会无动于衷。他心中不甘心地想。
“你在这做什么?”她微笑道。
尹乌一把拉过她的手,丝毫不顾及二人的关系。
时宴心下一惊,还不等人反应过来,她便已经站在繁密的桂花树下了。
“这是从临西运过来的四季桂,一年会开两到三次,我推算着时间估计还要三四日才会开花,没想到昨日一夜之间争先恐后般的就全开了。”
他摘下一枝四季桂,这折枝繁花夺目,前后几片绿叶点缀,好不美丽。
“这个送给你。”尹乌红着脸,将花枝递出去。
时宴接过那支花,道了声谢谢。
“这花开得真好。”
尹乌温笑道:“但在我心中,人比花娇……”
如此暧昧的话,饶是任何一个人都听得出其中的意思。
但时宴却面不改色,仿佛听不懂他的话。
“人有主观性,这花虽好啊,但在我心里这花还不如咱们殿下好看呢。”她凑近闻了闻花枝,又说:“我听说街尽头有一家酒铺,他家酿的桂花酿乃京城第一,看到这么多桂花,若是落下来成了泥,倒是觉得可惜了。”
“你若是喜欢,我也可以给你买来。”尹乌面上起初还闪过一瞬尴尬,挺她提到桂花酿赶紧献上殷勤。
她仰望着桂花树,一只小小的麻雀落在枝头上,枝头一抖,几朵桂花便飘落下来,在空中打了两个圈,最终便落在了时宴的发髻上。
尹乌望着她的侧脸,不知怎么的,心头忽地一动,竟然壮着胆子抬头想帮她清理头上的桂花。
连续两次她都毫无反应,尹乌想干脆再亲昵一点,他不信到了这般地步时宴还装不懂。
时宴抬头赏花,想起自己还有活要干,不欲过多耽搁,不料刚低头,正好撞上抬手的尹乌。
她急忙往后推半步,忽地余光便瞥见尹乌身后走廊上的宋誉。
“对了,昨日还未谢过你帮我一起锄草修花呢,若是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尽量帮你。”
“此话当真?”尹乌双眼都亮了。
时宴点头:“自然。”
“那……府上的夏菊开了,时宴不如陪我一块去瞧瞧?”紧接着他又解释道:“顺便修剪修剪。”
时宴有些意外,她故意说出这样的话,以为尹乌会抓住机会让自己将他引荐给宋誉,可没想到他却叫她去赏花?
“现在?”
“你若是忙,我自不会勉强你。”
她思虑片刻,道:“不行,我还有事,恐怕不能陪你去瞧了。”
没想到尹乌又急忙说:“那晚上如何?!”
他实在一天也不想等下去了,他要赶紧抓住这个机会,攻下时宴的心池,让他有机会早日成就一番事业。
孤男寡女本就足够让人浮想联翩,尹乌竟然还提出晚上二人共处,是想将此事传出去让大家都误会二人的关系?
晚上花都合上了,他邀请自己看什么,看花苞吗?
时宴扫过一眼宋誉,忽然心生一计,掩嘴娇羞一笑:“那……也好。”
“今晚涧平河会放花灯,虽然不及上元节那般壮观,但也热闹非凡,不如咱们就去那逛逛,如何?”
“听你的便好。”她腼腆一笑。
尹乌心中大悦,心如擂鼓,他想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一大步了,时宴不再打算理会他的兴奋,欠身道:“我还有事,那便先离开了。”
“那咱们晚上侧门口见。”
见个头。
时宴心中吐槽。
但仍旧面带微笑朝其点头离去。
忙完手上的事,好不容易得以空闲后,她走向书房。
书房内,宋誉坐在桌案前,旁边摞起高高的书籍,看来是在恶补与其他皇子之间的差距。
她轻声走进屋,道:“殿下,需要奴婢替你磨墨吗?”
宋誉翻动书页,时宴扫过他的手,他的甲床很干净,指尖弧度正好,白皙修长的手指与泛黄的纸张贴在一起,形成一种古意般的协调感。
“嗯。”
他并没有追问方才她与尹乌之间的事情,时宴默默替他研磨,差不多的时候,便主动开口道:“殿下,方才尹乌晚上约我赏花。”
“赏花?”他面不改色,“到了晚上还有哪朵花是开着的?”
“是去涧平河边赏花灯。”她又加了一点墨块,便研磨便说道:“不过奴婢哪敢独自赴约啊,大晚上的,奴婢又是个弱女子,万一遇到什么危险该怎么办。”
这回宋誉笑了,但那抹笑意又很快消失在眼底,反问:“那就不去。”
“可奴婢也想去凑凑热闹,在宫里待了这么久,还从未见过宫外的新奇玩意呢。”
他换了一本书,依旧没有看时宴一眼,道:“那你想如何?”
“倒不如殿下也一同出去瞧瞧?”
“你们二人的约会,我去是不是不大合适?”宋誉手一愣,终于放下书,看向时宴,眼底闪过一丝狐疑。
“我又没答应他只有我跟他两个人。”时宴理直气壮,眨着杏眼,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
“再说,奴婢更想与殿下一块赏花,尹乌在一旁倒显得他更加不合适吧?”
宋誉被她的歪理折服,破天荒地点了头。
到了暮色四合之时,清冷的月亮悄悄爬上枝头。
广阔的夜幕偶有几颗星星眨眼,底下的睿王府也陷入了一片安宁静谧。
尹乌有些紧张。
不知为何,他明明只是想利用时宴实现自己的野心,可一想到待会二人就要像有情人那般沿河边散步放花灯,互诉衷肠,心跳便止不住地剧烈跳动。
倒也行。
时宴长得漂亮,又得睿王的重用,虽然也是丫鬟之身,可地位比一般的丫鬟高出不少,若是哪一天自己当真飞黄腾达,他必然不会亏待了时宴。
时宴刚打算敲响宋誉的门,手还未碰到,门便已被打开。
宋誉神情散淡,屋檐下每走五步就挂了一个大红灯笼,长长的回廊上没有一处视线不明之处。
光晕打在二人脸上,时宴与他几乎贴身而望,她被迫抬起头对上那张俊逸的脸,如此近的距离,饶是时宴再怎么厚脸皮,也忍不住心跳忽然加快,咽了一口口水。
“殿下,我刚好想喊你一块出门呢。”
她一袭粉色烟罗软纱,柳眉又长又细,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眼底洒下一片阴影,笑起来露出几颗皓白的牙齿,温温柔柔,完全没了以往的骄横与野蛮。
宋誉的心神有一瞬间恍惚,一种奇异的感觉自心底浮了上来。
“嗯,走吧。”
尹乌等了许久,终于似乎听见有脚步声传来,顿时喜上眉梢,猛地一个转身,兴奋道。
“太好了!你终于来——”
下一刻,脸色血色乍褪。
“殿……殿下!”他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瑟瑟发抖,声音里藏不住地哆嗦,“您、您怎么也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