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野猫【捉虫】

“是是是,殿下您说得是……”被砸中额头的那人大气不敢喘,连声附和应下。

他忽然又想起一个人,斗着胆说:“不过殿下,宋誉身边不是有个跟了多年的丫鬟么?那丫头精明又狡诈,可不能完全信啊。”

“你说时宴?”宋琸一愣,玩着扳指的手突然停住。

忽而嘴角上扬,勾起一抹不知名的笑意,“那丫头我心中有数,用不着你来提醒本王。”

“殿下恕罪,小的只是觉得此女子既然敢主动向殿下示好,三番五次故意出现在殿下面前,她的野心不小,谁也不知道她是否阳奉阴违转头又跟其他皇子搞到一块,女人如同衣裳,殿下您该……”

他说得愈发激动,却没注意到宋琸面色早已极度不耐烦。

险些就要发作暴怒,好在此时里屋突然走出一娇媚女子,秀眸似水,莹润的粉唇上闪着一抹桃花亮彩,粉纱遮不住雪白玉肌。

那人见状羞得立马埋下头,宋琸眉心瞬间展开而来,明显心情大好,大手一扬,宦黛便娇媚低呼一声。

“行了行了你下去吧,以后莫要再说时宴的事了,本王做事还轮不到你来跟本王说教。”他懒懒应付道。

宦黛软弱无骨地伏在宋琸身上,那人语噎,可看目前的情况却也知道不该再说下去,便只好躬身退下。

宦黛如同灵活的蛇双手缠上宋琸的脖颈,媚眼如丝,娇嗔地问:“殿下,您不会真的喜欢上时宴了吧?那宦黛怎么办啊,宦黛满心可都是殿下您。”

宋琸反手一扫,狠狠将其压在桌案上。

桌上折子笔砚琉璃盏“哐当”落满地,他笑盈盈地将脑袋埋在宦黛的肩窝,顽劣道:“怎么了?你吃醋?”

“人家才没有——”

“哐当!”

话音未落,前一秒还喜眉笑眼的宋琸后一秒就满脸阴沉,宦黛吓得从地上爬起来伏跪在宋琸的脚边瑟瑟发抖。

她居然一时得意忘了自己的身份,宋琸这个人看上去满脸春风,实际上就如同一条蛰伏的毒蛇,最讨厌别人对自己指手画脚,她居然妄图以宠爱去挑衅他的底线。

“那便做好你的本分,本分以外的东西你最好不要妄想。”他蹲下身来,慢慢勾起宦黛的下巴,那眼底的恐惧极度取悦了他,脸上阴沉褪去,眼底却冷意不减。

上午,宫中来了人。

这条街叫涧平街,远不及隔壁溪武街繁华,因此当宫人扛着几大箱子,五六丫鬟奴才走在街上时瞬间吸引了涧平街的家家户户好奇的目光。

“呦,这又是哪来的新贵?”

“瞧这架势,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也小有资产。”

“我看呐不会是那些大户人家在外养的外室吧?你瞧瞧那府邸可不便宜,偏偏人住的还不多,我估计多半是这么个情况。”

闲来无事的妇人们聚在门口,边嗑瓜子边分析道,时不时还有人点头附和来显示自己独特的见解。

“这种人咱们还是少来往,不干净。”

说来也怪,时宴抱着被子赖在宋誉屋内沾床边睡,前一天的疲惫和看不见的压力令她半夜沉在梦靥里,梦中起起伏伏,光怪陆离,等人醒时已经日上三竿。

“快醒醒!”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睡,真把自己当千金大小姐了?”

时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刚在心中感慨这梦境可真真实,那声音犹如在耳,她的耳膜还在阵阵作疼。

突然,冷不防地身上被子被抽离,她被带着“砰”一下滚落在冰冷的木质地板上,眼前是一双蓝色勾线绣花鞋,时宴骤然清醒,心肉一跳,便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赵嬷嬷?”时宴一骨碌从地上爬起,便对上那双不甚和善的眸子,“您为何会在此处?”

说完时宴很快反应过来,这赵嬷嬷原本是冷宫主管,也算是后宫的正七品女官,但如今雅淸殿被烧,无论如何也需要有个人出面把事安抚,不能就这么草草了之。

看样子赵嬷嬷应该是被皇后发配给了宋誉,成了宋誉府上的管事。

冷宫再不济也在皇宫中,比这冷冷清清、一点油水捞不到的府邸还是要好上许多,赵嬷嬷心中自然对此事有所埋怨。

“哼,老身还没有到做事要跟你一个小丫鬟交代的地步。”她冷眼一横,毫不客气怼道。

时宴赶紧整理好乱遭的头发和衣裳。

赵嬷嬷是宫中老人,做事一板一眼,喜欢乖巧灵动的小丫头。

先不说时宴一睡睡到日上三竿,再说她从宋誉的床上醒来,在外人眼里便是靠身体爬上主子的床,恬不知耻,定落不得个什么好下场。

时宴便正是琢磨了她这样的心态,低着头安安静静站在一旁,什么话也没讲,任由赵嬷嬷说些什么“年轻丫头喜欢长着容貌妄图飞上枝头变凤凰”“心比天高就会命比纸薄”“风气都是被她们这样带坏的”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待赵嬷嬷说累了,看着时宴竟然没有摆女主子的架子,真乖巧安静地听着自己的数落,一下子火气便消不少。

她冷声道:“去准备一下,殿下晚上要进宫参加家宴,你身为他的贴身丫鬟,还是要陪同殿下一块进宫去。”

家宴?

她脑海中闪过几十位皇子公主还有皇上皇后以及一些受宠的妃子们齐聚一桌的盛大场景,便柔声道:“是。”

“你知道要准备些什么东西吗?”赵嬷嬷不放心问。

这还真问住了时宴,生平第一次穿越,没什么经验,参加皇室的聚会……应该只好人平平安安去就好了吧?

赵嬷嬷恨铁不成钢地朝她白了一眼,转身便朝屋外走,对身后的人冷声斥责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跟上来?”

“这次只是简单的家宴,况且皇家什么都有,也不需要咱们特意准备什么礼物,你拿这些钱去给殿下买身好点的衣服,这回基本上在京的皇子公主都会参加,咱们虽然比不上有多富足,但也不能丢了颜面叫人看轻了。”

时宴接过那一袋铜钱,沉甸甸地分量十足,又好奇问:“赵嬷嬷,那您可知殿下穿多大的衣裳?我这般空着手去似乎不好跟店家描述。”

这话惹得赵嬷嬷频频白眼,她驻足不悦道:“你是殿下的贴身丫鬟,这些基本的东西你都不知道?过去那么多年你都做了什么?”

时宴一听就知道又是自己的失误,于是拉耸着耳朵,乖乖听她数落完后才开口回:“嬷嬷教训得是,这一切都是奴婢办事不力,我这就去准备!”

这府邸中,新添的丫鬟奴才并不算多,加上赵嬷嬷,新人不超过六个人。

那些人都是赵嬷嬷去市上新买的,大家不知道自己伺候的原来是冷宫中极不受宠之人,自然也不像宫人那般横眉冷眼瞧不起宋誉和时宴,对时宴皆和和气气。

尤其是几名年纪小小的丫鬟,听说时宴找宋誉后,纷纷脸都红了,好似春日初绽放的桃花那般粉嫩。

“你说殿下啊?他在后院的川春园呢。”

川春园?倒是一个雅俗共赏的名字。

这府邸,别看它坐落于并不繁华的涧平街,但府邸占地面积不小,毕竟是皇家打造的,无论从建筑还是园林布置来看,都十分秀丽端庄。

她走在小径上,四周是茂盛的竹林,虽然从未有人精心修剪打造,但正是这样纯天然的布局,放眼望去竹林就像一片绿色的湖泊,竹叶便如同湖上小舟。

时宴放慢脚步抬手擦拭薄汗,走到一面白墙面前,墙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白墙、黑瓦,凉风穿过府邸扑面而来。

竹叶发出沙沙之声,瞬间能抚平行人心中之焦躁,给炎炎夏日带来阵阵惊喜。

穿过白墙,时宴看见一个那片茂盛绿植后有一扇泛黄的竹门,她悄悄靠近,竹门已经布满了灰,上面结了蜘蛛网,但关合处有打开过的痕迹。

这是一个幽静的院子。

竹门内是一栋十分简朴的竹房,隐没在一片竹林里,院前种了两颗梧桐树,单单这么瞧一眼便能知喜欢这种风格的人是多么雅人深致。

时宴轻轻打开竹门,走到门前,还未上楼去,便听见屋内有声音响起。

“不过公子,您身上的伤怎么样了?要不要紧?要不我还是替您寻个大夫好好瞧瞧?”

那人语气略带几分焦灼,听得出来是真心实意地关心对方。

可这里不是刚有人住进来么?这个说话的人是谁?被他称做公子的又是谁?

难道是……

她心中闪过一个想法,果然,下一秒那人的声音便将此坐实。

“不用,都是小伤。”

果然是宋誉!

“这怎么是小伤!宋琸居然那样对您,我们忍了这么多年,难道还要一直忍下去吗?!”那人暴怒。

宋誉似乎倒是不急,语气相比他而言更加平静,“不,不用太久了,等万佛节,何止是宋琸,宫里宫外,对这个虎视眈眈的人多了去了,只要那个时候一到……”

“公子。”对面那个突然打断他,时宴听见屋内安静了,心中升起一阵不妙之感,刚想往后退,那门猛地被打开。

一袭黑衣的宋誉从中走出来,“外面怎么还有只偷听的野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