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带回来的消息,对许时凝来说算不坏,但也没有多好。
“这些日子里,沿着城北到燕京的村庄四周我们都去过了,都没余婆婆的消息。”
小四小心观察着许时凝的神色:“但今日我从燕京城出来,特意问了守门官兵,有人说他曾在前日看到过一个很像余稳婆的人。”
许时凝一愣:“是玄北门的官兵吗?”
她们所居住的街巷就在北门附近,婆婆很喜欢去郊野散心,每日都不嫌累。
也是因为这样,和玄北门的官兵大都很熟络。
“正是。”
“那婆婆是已经回城了吧?”许时凝心急如焚,“您能去洇芳街看看么,我家就在街尾溪涧边,门口也有一棵像这里一样的歪脖子槐花树,很好找的。”
小四露出为难的神色,语气也有几分愧疚:“时凝姑娘,官兵说余婆婆在城门口逗留了很久,似乎在等人,问她也不说话,最后好像和一个男子离开了。”
是那个救下婆婆的深衣男子?那个人到底是也曾救过她一命的公子,还是另有其人?
许时凝一愣,蹙起眉头,脑子里也有些乱。
她是有这具身体从前的记忆的,只不过都很模糊混乱,但在她印象里婆婆从来没有结交过什么青年公子。
怎么可能就这样和别人走了。
“时凝姑娘......时凝?”小四轻声唤她回神。
他神情严肃又认真:“我先替你回家看看,若是余婆婆回去了自然最好。也会去问问街坊邻里,你别太担心了。”
那群邻里.....整日就想看她和婆婆的笑话,不问也罢。
许时凝垂下头,难得有些不知所措,最后只叹了口气:“劳烦您多留心了。”
经此一遭,她心情低落了不少,甚至想早点回洇芳街了。
可侯夫人的身子还没恢复好。
小四还想安慰她几句,但她显然没了说话的心情:“夜已深了,小四侍卫也早些休息吧,我便不多打扰您了。”
身形还显得有些稚嫩的少年又是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出声。
秋日的夜,浮躁早已褪去。
清寂月色透着沾染寒意的风,许时凝从后院离开,途经东耳房时,听到了一点细碎声响。
侯爷还没睡么?
她没多想,径直准备回去休息,却发现夫人屋里也突然点起了灯。
“谁在那里?”正屋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侯夫人手执烛台,靠在门框上问道。
许时凝步履一顿,瞧见侯夫人醒了,便也往正屋方向走了去。
但东耳房的门突然也开了,侯爷也一脸怒容走了出来。
三人撞了个正着。
“你还没回去休息么?”
侯爷先开了口,他皱着眉,神色冷峻。
许时凝见过他这样的神色,就是她来山庄接生的那日,隐忍着怒意又几分怀疑。
她隐隐觉得事情有点不对,解释着:“侯爷不是说小四带消息来了,我刚才就在后院与他说话。”
侯爷一言不发,脸色也依旧不大好。
他转头去问起身的侯夫人:“夫人怎得醒了?”
但侯夫人微微蹙眉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才打算开口,就见东耳房后头突然有重物闷闷跌在地上的声音。
“啊!”是个娇柔的女声,似乎摔得很重。
几人俱是一顿,侯爷先反应了过来,呵道:“究竟谁在那里?!”
许时凝倒认出了这个声音,是春晓。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侯爷已经要去拿人是问。
小四又不知突然从哪处冒了出来,他拽着春晓的衣袖,将她揪到众人面前。
春晓穿的仍是那日穿过的水烟桃色裙子,只是将外衫换成了薄棉纱,今日又在鬓间别了一支精致的簪花。
因刚摔了一跤,衣裙凌乱了几分,脸上还多了一道划痕,却更显得楚楚可怜。
她却确实挺上道,上来就顺势跪倒在地哭哭啼啼:“夫人,请您为奴婢作主!”
“小四侍卫不顾奴婢意愿,想要迫奴婢做...做那等事......”一句话还没说完,已经哭得梨花带雨。
小四怔愣了一瞬,旋即一张俊脸憋得通红,满腔愤懑。
“你胡说!”
春晓哭得更加撕心裂肺,哀哀欲绝:“小四大人,奴婢身份卑微,怎配得被您青睐,求您大人大量放过奴婢......”
许时凝却已经大概猜出前因后果了,看着眼前上演狗血苦情戏的春晓,她正欲开口,被侯爷抢了先。
“你方才也在后院?”
春晓身子略微一颤,啜泣道:“回侯爷话,千真万确。”
可侯爷冷哼一声,目光冷寒:“一个两个都在后院,那胆敢进入本侯耳房的是女鬼不成了。”
果然如此。
许时凝的第一反应是去看侯夫人的反应。
侯夫人紧抿着唇没说话,紧锁的眉头从头至尾都没舒展过。
“奴婢确实是在后院散心,就算给奴婢一万个胆子也不敢私自踏入侯爷屋里啊。”春晓凄声哭喊,撇清关系。
但她此刻低垂着头,许时凝正站在她面前,素色的裙摆在她眼里异常刺目。
她一咬牙,言辞凿凿:“不是我,是许时凝!我看见她进去了!”
许时凝一愣,冷冷看向春晓,她跪在地上低声哑气,头都不敢抬起来一分,说出来的话倒像是证据确凿一般。
“从本就在后院的下房出来散步,也能特意绕到前院来指认我一番啊。”许时凝出言讽刺,语气淡淡。
这人还真是随手一指,谁身上都能被泼盆脏水。
春晓微僵身子,假装没听懂她的意思,目光戚戚转望向侯夫人:“夫人,春晓原本一直在您屋里伺候,如今却只能在外院扫洒,一时心中排解不开才夜半外出散心。”
“谁知......谁知却遭遇了这样的事,春晓求您做主!”
春晓狠狠磕头,额头触到青砖上甚至磕出闷响,我见犹怜的模样。
好好的宁静夜晚,就闹出了这样的事。
最后动静太大,小世子也被惊醒了,婴孩哭闹的声音划破长夜,连带着最后睡眼惺忪的嬷嬷也赶了来。
侯夫人要去看孩子,许时凝也想去帮忙,却被侯爷制止了。
“你也算个证人,一起随我去前厅。”侯爷没有看她,只是语气不容拒绝。
嬷嬷也瞥了她一眼,皱着眉似乎有些忧心,可现下里人多也不好说什么。
......
前厅,灯火通明。
仆从们纷纷都醒了,早已掌好了灯,明明灭灭的烛火在深夜的窗影里,显得有些诡谲难言。
宁远侯坐在正位,眉心紧皱似在沉思。
春晓依旧跪着低声啜泣,似乎今日若没人给她做这个主,她就不会起来了。
小四是个腼腆稚嫩的少年,除了汇报正经事以外并不多话,此时颇有些百口莫辩。
“侯爷...我......”他开口了,突如其来的诬陷让他久久没能反应过来,眼尾都因为怒气红了一片。
侯爷却低声与身边的侍卫说着什么,没有理会他。
春晓见状,哭得更大声了些:“侯爷,春晓随夫人出嫁来到侯府已有十年,从来老实本分做事,也从未逾矩过半分,如今却险些被毁了清白......求您做主吧。”
侯爷的交谈止住,斜瞥了她一眼,语气听不出什么起伏:“老实本分......老实本分的好啊。”
许时凝听言略微诧异,抬眼看着侯爷,心里在思索他是不是也早已看了出来。
春晓本来就做了亏心事,见侯爷态度模棱两可,猜测侯爷是不是还在对谁进了他的屋子耿耿于怀,忙惊慌解释。
“侯爷明鉴,春晓知道府里的规矩,断然不会夜半惊扰侯爷的。”
她还是不死心要将这件事栽赃嫁祸到许时凝头上,把这盆脏水扣到底。
许时凝都有点想笑了,现在上演的到底是哪一出古早祸水东引的戏码。难道真有人能空口白牙随便一说,就能把白的说成黑的了?
“春晓姑娘,小四侍卫先前一直都与我在一处,侯爷也知道的,哪里有时间月下会佳人。”
一听许时凝开口了,小四的神情显然放松了许多。许时凝也本以为侯爷明察秋毫,会承认她说的事实。
谁知侯爷却没有接腔,反倒转问她:“许姑娘,你与小四侍卫是真交谈了这么久?”
许时凝一怔,旋即猛地转头,不明就里地看向侯爷。
“侯爷,是真的。”小四一听侯爷怀疑,松懈的神情又重新紧绷起来。“时凝姑娘忧心余婆婆的事,所以问得多了些,我们耽误的久了些。”
侯爷神色不明,并没有多说,只显得态度模棱两可。
这下,是彻底助长了春晓的嚣张气焰。
她不再低着头,一双怨恨的眸子死死盯住许时凝,一字一顿道:“就是许时凝。”
“侯爷有所不知,前些日子许时凝就与小四侍卫举止亲密,奴婢提醒了她两句,她反倒不识好人心伤了奴婢,嬷嬷也可以作证。”
“定是她见侯府家大业大就想攀上高枝,勾引小四侍卫还不成,还想勾引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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