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就有信了!
一听通传,许时凝立刻就站起了身。
侯夫人本倚在床上,也微微往前坐了些,看了许时凝一眼,才让婢女将外头通报的侍卫带进来。
“余稳婆现下在何处?”
“婆婆还好吧?”
侯夫人与许时凝一同发了问。
本就是焦急赶来的侍从沉默了一瞬,语气带上些踌躇。
“属下沿城北一路往燕京城去寻,途中路过一处村落,听村妇说清早见到一位贵气公子架马而过,还背着一位年迈的老婆婆,年纪与余稳婆相仿,属下这才来报。”
许时凝心下焦急,忙确认细节:“那婆婆可是穿着赭红色的袍子,腰间佩了绛紫的麻布包?”
“好像是......”侍卫回想了一下,“好像是说穿着红袍,因此看不清受了伤。但农妇见马下落了血迹,这才印象深刻。”
许时凝深呼吸一口气,一向冷静自持的她此刻也有些发抖。
“血?”
城北荒凉多是山崖,村庄原不算多路又难走,不过一日的光景,许时凝晓得婆婆定走不了多远。
况且穿红色的老人鲜少,是婆婆觉得自己做得是个喜事营生,惯爱穿红袍。
十有八九,那就是婆婆,她真的受伤了。
“时凝,你莫急。”侯夫人来牵她的手,轻声安慰,“我让侯爷再加派些人手去找,不是说有个公子在么,兴许是救余稳婆的人。”
“对,那农妇说了,马上的婆婆肩上扎了黑布带。”侍卫应和侯夫人,“农妇本以为是装饰呢,想来应该是包扎伤口的。”
许时凝并没有松口气,刚想开口,余光瞥见一边的小世子皱巴巴着脸似乎要醒了,忙噤了声。
再开口时她放低了音量:“夫人,我与这位小四侍卫去外头谈吧。”
她指了指小世子,侯夫人立马意会:“好,正好去歇息歇息吧,我瞧你脸色不大好,这两日应是累着了。”
许时凝应了好。
待到廊前,许时凝问起小四另一个问题:“请问小四侍卫,那贵公子穿的什么衣服,什么打扮,您可知晓?”
她想起那日夜里,策马而来救下她的公子。
可是他将她放在山庄门口后,就推说有急事要离开,会是他救下的婆婆吗?
小四抿着唇,回想了好一会才答道:“据农妇所说,也是一身深色衣裳,浑身捂得严严实实的。”
“不是白衣服?”许时凝才放下一点的心又提了起来。
明月高悬,苍茫夜色里那公子一袭白衣,犹如朗朗清月,她肯定不会记错。
不是他。
“不是。”小四也知道许时凝是被黑衣人刺杀,忙补充道,“但也不是黑衣人。许姑娘不要太过忧心,属下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寻余婆婆的。”
许时凝只得垂着眸行礼道谢,她知道之后小四还要将详细的情况禀报侯爷,也没了别的要问的,便请辞离开。
没想到小四倒是也向她行了礼,语气极为郑重:“许姑娘,您便在山庄里好生等着,小四定会将余婆婆平安带回来。”
小四是个腼腆孩子,说完这句话后,许时凝突然发现他的耳廓有些绯红。
可还不等她说话,小四就转身离开了。
她在原地顿了一会,下意识摩挲起自己颈间佩戴着的小木摇摇车,叹了一口气。
谁知身后突然有人嗤笑了一声,语气娇滴滴的,就是很轻蔑。
“做你这种营生的,别说是侯府的高等侍卫了,就算是街边的屠夫,也不一定高攀得起吧?”
许时凝一皱眉,已经猜到是谁了。
那个婢女春晓。
果不其然,一转身,就看见那小丫鬟倚在朱色的柱子上,手里拿了一把团扇轻摇扇风。
许时凝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语气没什么起伏:“这入了秋,午后的日头倒是不够厉害了。”
“什么?”春晓那把团扇仍在摇,似乎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这什么魑魅魍魉都跑出来搔首弄姿了,你说是吧?”许时凝反倒露出个笑来,她笑起来时又甜又软,看起来就很好欺负。
就是说起话来不怎么留情,牙尖嘴利的模样。
春晓的动作僵了一僵,脸上浮现恼怒的神色:“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编排我。”
许时凝简直要笑出声来,她又算什么东西,几番挑衅,没一点尊重人可言。
“我算是教你做人的祖师,学做人的第一点就是会说话。”
“你!”
眼见春晓恼羞成怒将扇子丢向她,许时凝往后一躲,正正好躲开。
这种没点分寸的人和撒泼的戏码,她小时候在孤儿院不知见过多少回了,反击回去可以说是如鱼得水。
“春晓姑娘倒是有自知之明,晓得是在说你。”
这下是真点燃了春晓的怒火,她涨红了一张俏脸,往前几步,就要来推许时凝。
许时凝直接抓住她的手指,倒是没用什么力气,轻轻往下掰了掰。
春晓痛呼了一声,又怕惊扰了里头的侯夫人,一张脸都快憋紫了,一点泪水要落不落。
“这是在做什么呢?”
远处的嬷嬷本是信步走来,瞧见她们靠在一团不知在干嘛,下意识问了。
许时凝还未答话,春晓就抢着回答,生怕谁不知道她受了委屈:“嬷嬷,许姑娘欺负我!”
幼稚,没见过这么幼稚又弱鸡的。
方才还怕侯夫人听见,此刻觉着找到了靠山,就吼得人尽皆知的。
许时凝本来还觉得这丫头有点手段的,被她这么吼一声像小孩子告状一般,反而觉得无趣得紧。
“我见春晓姑娘这眼下乌青,唇色苍白的,料想是体内寒气重,正想给她排排寒气呢。”
许时凝不徐不疾,缓缓开口。
她声音带着点江南女子的软糯,细声细语说起话来时极为乖巧,带着点关切的语气,很是令人信服。
嬷嬷知道许时凝得了侯夫人器重,本也是个会审时度势的,当下便顺着她的话说道:“确实,我前些日子也瞧着春晓气色不好,许姑娘真是善心,连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也顾念着了。”
“嬷嬷——”春晓气得狠了。
她说话声音大了,惊动了里头的侯夫人,又忙住了嘴。
嬷嬷却看向了丢在地上的团扇。
“这秋凉来得快,扇子差不多些也该收起来了。免得小姑娘们贪凉,体内生了寒气。”许时凝不卑不亢,语气很客气。
恰是起了风,廊外的几片秋黄落叶飘了进来。
嬷嬷笑了一声,道了句确实。
嬷嬷将春晓领了走,许时凝见屋内挂了棉纱,想来是侯夫人午睡歇下了,便犹自回了自己的居室。
......
许时凝并没有午睡的习惯,趁着闲着的功夫,她在桌案前写起了月子餐的方子。
侯夫人此胎难产,路途颠簸带来的剧烈阵痛并不容小觑,虽然胎位正,可这么长时间待产过程还是耗费了过多的气力。
今早她见到夫人时,就察觉夫人眼睑苍白、口唇也是苍白的,显然是气血不足。
月子餐里要多补充高蛋白补气血的食物,才好顺利恢复。
许时凝又想到,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古代接生,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古语生产是女人的一道鬼门关的意思。
如果可以,她倒是想通过自己的一些专业知识,让大周朝的女性都能顺顺利利生产,平平安安度过这段难熬的日子。
【检测到宿主情感波动,宿主这种舍小爱为大爱的精神实在令系统感动,现发放抽奖机会*1。】
许时凝:?
不接任务也可以抽奖吗,天下还有这等好事。
【不止可以抽奖,本系统还可以收集声望值不断升级,解锁更多功能。】
“这么好,那你一开始怎么不解释清楚?”没想到系统这次还主动接腔了,
许时凝眉间露出一丝讶异。
她都穿来一个月了,就没见这个小摇摇车吭几句声!
【宿主,你还记得你刚穿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吗?】
系统沉默了一会,似乎有些挣扎,最后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许时凝一愣,微微蹙眉,什么也没回想起来。
【侯府接生,这是您触发的第一个任务。也是您主动接纳的第一桩差事。】
窗外起了萧瑟的风,卷过了桌案的宣纸,纷飞的纸张被许时凝眼疾手快按住了。
燕京城处在大周朝的北部,虽是初秋已经有了寒凉之意,她拢好外头的罩衫,刚穿越来时总找不到的那几根藏在衣服内里的衣带,如今倒是系紧得很熟捻。
她这才惊觉。
【刚来到大周朝的宿主很是排斥这里,您生在一个科技先进又国泰民安的时代,没办法体会到这里百姓的苦。】
许时凝沉默着,回想到了那时。
她受不了这里落后的民风,受不了没有先进科学的生活,更受不了这里街头巷尾里,蒙昧无知的人对她这个稳婆身份的闲言碎语。
连带着她看到婆婆,都觉得很难受,靠着那点传统却落后的手艺营生,讨不到多少好名声,将产妇从九死一生中拉出来还好,若是没救回来,还要被雇主辱骂报复。
这里连王法都没多少。
她每日除了和邻居争那点谁对谁错,就是闷在屋里,透过昏暗的窗子看着婆婆为了那点在她看来毫无意义的事忙前忙后。
若不是这次侯府特意托人来请,侯夫人临产的地方又远,她担心婆婆年迈腿脚不方便,或许还是会躲着不出来。
【宿主,既来之则安之,你从前是济世救人的医生,往后依然会是。你明白你自己的使命。】
许时凝只觉得眼中有一点酸涩。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下意识打断了这个话题,轻声道:“好了,来抽个奖吧。”
作者有话要说:时凝也是个纠结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