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锣鼓响,号角起,围场内,青色的旗帜飘扬,英勇猎犬开路,威猛雄鹰在半空盘旋,各家公子们骑着骏马,马蹄扬尘,奔驰于山野之间。

此春猎,于少年们是扬名耀威,在洛京城中建立良好的口碑之时,也是在各世家贵女面前表现自己,赢的佳人芳心的机会。

少年们在春猎大赛中奋勇争先,贵女们自然也参加了狩猎大赛,与少年们不同,贵女们的比赛是女子之间的竞赛,和少年们不放在一处比较,也并不强制要求参加。

危静颜对贵女间的狩猎比赛不大感兴趣,她虽说是武将世家出身,自己是打小在宫里长大的,骑马她会,打猎就不擅长了,不空手而归,于她而言就算不错了。

而且贵女们之间的比赛,悬念很小,每年的赢家都只从几位武将世家的贵女和荣佳、安乐两位公主里头出,别的贵女们也就是随着玩玩罢了。

危静颜从安乐公主那儿借了几个暗卫来,乔幽疗伤去了,她身边没人跟着,在这看着就有些危险的围场里,她自己是不放心的。

安乐公主在号角声响起时,就骑着马飞驰而去了,危静颜跟不上,也没想着跟,就自己骑着一匹温顺的白色马儿,在林中慢悠悠地闲逛着。

她都想好了,能瞎猫碰上死耗子抓住只猎物就抓,抓不住就让暗处跟着的人随意找一只猎物来,只不空手而归就行。

春日阳光正好,枝叶遮挡,浮光跃金,仰头眺望,一只纯白入雪的海东青在她头顶旋绕。

鹰爪锋利,身形矫健,眼睛锐利,像是在盯着猎物一般盯着她。

危静颜不由有些害怕,她勒住缰绳,停下了马步,那猎鹰在她上头飞旋着,也不飞走。

不会是冲着她来的吧?

一般而言,猎鹰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那这一只,跟着她是做什么?

不待危静颜细想,一声哨响,矫健的海东青转了方向,朝哨声处飞去。

危静颜视线着跟着海东青,见到了它的主人。

桓筠祯骑着一匹黑马,朝她驶来,他左臂抬起,一声轻唤,那只雪白的海东青就老老实实地停在了他的护臂上。

“慎王殿下,这是你的猎鹰?”

长得那么凶,真不像是他养出来的。

桓筠祯笑着点头说:“是。”

还真是他的猎鹰,怪不得他说能为她争个头奖来,看样子就是依仗这猎鹰了。

她听闻辽东之鹰,海东青最为珍贵,其中纯白者更是上品 ,不过,光凭借一只鹰,以三皇子的武力骑术,应当还是很难得第一的。

她端详着白色海东青,不知怎的,待在桓筠祯手臂之上的猎鹰,不似方才凶狠了。

“想摸摸看吗?”

桓筠祯左边胳膊伸到她跟前,那只鹰也到了她的身前。

危静颜犹豫着,不太敢伸手,因她总觉着这鹰是别人替三皇子驯服的,他不是真正的驯鹰人,万一这鹰发怒了,三皇子自己可能也掌控不住。

桓筠祯眸中含星光,薄唇轻扬,微笑着如暖阳拂面,又似磐石坚韧安稳,他柔声说道:“相信孤,孤不会让你受伤的。”

在他这般鼓舞下,危静颜伸出了头,轻轻抚摸着海东青的羽毛,它变得乖巧了,不同于方才在空中锐利模样。

危静颜好奇问道:“是殿下自己训练的吗?”

纯白的海东青很听三皇子的话,如此情况,她又觉得他是训鹰人。

桓筠祯只笑了笑,并不作答,换了话题说道:“春猎大赛,孤不得不参加,你的丫鬟不在,你一人在林中,孤不放心,把这鹰留在你身边,哨声一响,它便会护着你。”

说着,他将怀中的青玉哨子送给了她。

两寸余长的玉哨静静地躺在危静颜的手心里,那鹰还停在他的左臂之上,他一番心意,她已收到。

可没了鹰,春猎之比,三皇子是不会有胜算的,而且她也并不危险。

“我都是莘国公府的小姐,自保之力还是有的,实在危险,也会躲得远远的,殿下不必忧心我,只管将心思放在春猎之上。”

在这种时候,他还记着她的安危,他这关怀备至、情根深种的样子,危静颜莫名有些心虚,更不愿意他因她而输的太惨。

她的话没能说动他,桓筠祯依旧坚持己见,要把海东青留给她护身,“无法保证你的安危,孤怎有心思办其他的事情?输赢重要,却远不及你。”

这张口就来的情话,若不是知道他是个正经君子,危静颜都要怀疑他是个心思极其活跃之人了。

他话已说到了这个份上,危静颜不好再推脱,“那便多谢殿下了,狩猎途中,殿下自己也多加留心,我等着殿下大胜而归。”

大胜应该不大可能,但还是要给他留面子的,留希望的。

两人又多闲聊两句,桓筠祯才做依依不舍之态,独自前往林子深处,策马前行,佳人身影不见,他才卸了笑颜,双眸深邃,有谋算之意在眼底浮现。

其实那只海东青不是突然出现在危静颜的身边,而是从围场开始就跟着她的,两人遇见也并非偶然,是桓筠祯有意为之。

国公府小姐的安危重要,更重要的是昭示众人,尤其是五皇子桓筠祁,他和她关系匪浅。

纯白的海东青,非常少见,今日整个围场,只有他桓筠祯一人的猎鹰是这般模样的。

参加春猎的男子只要见了那鹰,就能知晓其中含义。

因桓筠祯很清楚,其他的人不会和他争,而能和他争的,有皇帝的偏爱为依仗的五皇子,以他的自尊,多半是做不出强拆他人“情投意合”的姻缘来。

桓筠祯想,没有人能龙口夺食。

**

危静颜悠悠然地在林中骑着马,马背上还挂着一只猎物,是一只没了生机的小灰兔。

猎物有了,却不是她亲自猎到的。

她在闲游时,瞥见远处的兔子,她本着试一试的心态,吹响了那支青玉哨子,在上空飞翔的海东青就如飞箭一般,快准狠地冲向了那只灰兔。

危静颜人还没反应过来,猎物已经落到了她跟前。

这未免也太厉害了些,也越发令她觉得没了这鹰,三皇子就损了一半的实力了。

在苍穹翱翔的海东青,威猛健壮,狩猎时的它英勇凶狠无比,危静颜不再畏惧它,反而更喜欢它了。

狩猎场中,强者总是令人目不转睛,人是,猎鹰亦时。

有了实力强劲的猎鹰为伍,危静颜胆子也大了起来,开始从林子边缘驶向林中深处。

走了好一段距离,她不曾遇着什么人,正欲换个方向观赏林中之景时,有马蹄声从身后传来,还不止一匹马。

两马并行,飞驰而来,左右包着危静颜,那马鞭都差点摔在了她的马上。

温顺的白马受了些刺激,嘶鸣着扬起马蹄,失了方向,危静颜紧紧抓住缰绳,费了好些力气才让马安稳下来。

她略微慌乱地安抚着白马,清脆响亮的嘲讽之语传入她的耳中。

“什么国公小姐,将门之后,不过如此嘛,马都骑不好,真丢武将世家的脸。”

危静颜抬头望去,说这话的是一个红衣女子,那人抬着下巴,态度桀骜嚣张。

她认得她,她是兵部尚书之女徐怡颖,和另一位并行骑马而来的阮芷萱是好友。

这无端的敌对,有意的挑衅,在危静颜见着阮芷萱时,隐约猜到了几分。

“武将之女学武,文官之女学诗,这是谁定的规矩?我们莘国公府不同于其他顽固世家,从不强人所难。”

危静颜和气地笑着,说出的话是暗含讽刺。

徐家被称作顽固世家,徐怡颖很不满,她气上心头,正想着怎么反驳时,危静颜却不给她思考的时间,又说:“马术不好,我们府上并不以为耻,以武欺人,恃强凌弱,才是真正丢武将世家之脸。”

“你敢骂本小姐恃强凌弱,有辱家门?”

“我并未指名道姓,徐小姐何必对号入座。”

“你……你……”

徐怡颖气急败坏,扬起了马鞭,却被危静颜眼疾手快地驱马躲开了。

这下,徐怡颖更气了,她从不知道危静颜是如此巧舌令色之人,她以前听说安乐公主身边的跟班,是个老实好欺负的。

可这不依不饶的样子,究竟那一点好欺负了,那些人都是瞎了吗?

徐怡颖有气不能发,而阮芷萱隐在后头,不说一言。

真正的撺掇者躲在后面,危静颜自是不肯的,而她无故被人针对,原因是要弄清楚的。

或许她能够既寻出理由,又气一气那撺掇者。

一声哨响,纯白的海东青俯冲而下,从马前略过,锋利的爪子抓住了危静颜丢出的那只灰兔。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阮、徐二人,缰绳一紧,马一惊,危静颜受惊的场景在她二人身上重现。

然而,危静颜还没有等到她们二人借海东青指责她,她再用三皇子来气阮芷萱时,阮芷萱已然认出了猎鹰的主人。

“慎王殿下的鹰怎么会听你的指挥?”

嗯?阮芷萱为什么会知道这是三皇子的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