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周算是仪式完了,叶湲被郑氏抱起,眼巴巴地望着那堆东西,寻思着我还没抓第二次呢,怎么就不给机会了?都是沈侨闹的。
此时郑峦不知道从哪里抱来一只通体洁白的猫,叶湲的视线立马被那猫吸引了,只见那猫有一身长密柔软的毛,大而圆的头,圆脸扁鼻大眼,双眼间距宽阔显得十分可爱,蓝色的眼睛纯净如深海幽蓝。
那白猫见叶湲瞧她,便抬了抬头柔柔地“妙妙”叫了两声,随即又优雅地窝了头钻在郑峦怀里去了。
“妙妙”的音引发了叶湲无限的回忆,放佛在叫“苗苗”,沈嘉骏偶尔会“夸”她像一只懒惰的波斯猫,连名字都跟猫一样。叶湲看猫发呆,大人们见郑峦抱着这么一只可爱又优雅的猫儿,也都笑着凑趣了几句。
叶洛便问道:“峦二哥,这就是你们家那只叫妙妙的猫?真好看。”
沈侨被丫鬟用纱布包着手指,扭头过来看看猫,再看看叶湲,突然说:“这只猫脸胖嘟嘟的,跟湲妹妹很像呢!”
叶湲顿时清醒,大寒,沈侨个小破孩,就会陷害我,我虽然长得珠圆玉润一点,可是跟一只胖猫哪里像了?
郑峦羞涩地一笑,摸了摸妙妙饱满浑圆的下巴,点头道:“是有点像哦,湲妹妹好像也喜欢妙妙呢。”
太太笑道:“当初湲丫头生时,叫永明出去撞名,说是见了一只猫追着一只狗儿玩,到底是先看到猫还是狗也分不清,后湲丫头又一直七病八灾的,便把小名的事赶过去了,一直叫着丫头姐儿的混着。如今一周岁了,看丫头生得这浑实劲儿,也该取个小名压压,我看就依了峦哥儿抱的猫儿,叫妙妙好了。”
妙妙?苗苗?叶湲有些恍惚,天意还是巧合?她去看郑峦,正温柔地抚摸着妙妙绸缎般丝滑的毛发,一双妙目含羞带怯地看着她,叶湲一阵恍惚,是沈嘉骏帮我送回自己的名字吗?
“妙妙——”妙妙突然从郑峦手里优雅地跳了下去,郑峦不妨追着叫了一声,叶湲啊地张嘴答应了声,郑峦听见,诧异地看叶湲,叶湲恼羞,什么时候自己同意跟一只猫同名了?
太太等人也回味过来,妙妙的名字实在有些重了,怕是以后会叫混。
舅母邓氏笑道:“跟我们家养了两只猫似的,闹不清了。”
冯夫人想了想道:“我前日闲来看书,记住了一句‘芍药苗’,我看着三姑娘这颜色可不比一朵娇艳的芍药花?以我看叫苗苗倒好,这‘妙’字与‘苗’音近不远,既能分开又能取了这撞名之意。”
太太听了点头称好,说道:“就叫苗苗吧。”
郑氏等都笑着夸冯夫人博学风雅,冯夫人只淡淡地笑着,脸上并无骄色,但眼睛却更明亮了些,到底还是喜欢出挑的。
叶湲听了却是大为感动,恨不能扑到冯夫人怀里亲她几口,这苗苗二字太合我心意了。
是时,如意上前回道席面备好了,请各位太太奶奶去坐席吃酒听戏。太太便招呼冯夫人等去后花厅。紫晴已送了药箱过来,郑氏留下给沈侨的手上白药。
郑氏将叶湲递给奶妈,亲自将沈侨抱到炕上坐下,给他消毒上药,不时还嗔叶湲一眼,叶湲的喜悦顿时化作空气。
叶洛和郑峦也不肯先去坐席,磨蹭着不走,叶洛紧张地安慰着沈侨怕他疼。
郑峦也不追妙妙了,逗闷闷不乐的叶湲说话,说的却只有一个词“妙妙”,叶湲听的极为头大,你就不能叫声“苗苗”?
郑峦不喊叶湲苗苗,叶湲兼之做错了事不敢太放肆,也就不愿意理会郑峦的殷勤,可怜兮兮地低头玩手指,偶尔偷看沈侨一眼。
沈侨一只手还拿着那本画册,细长的眉微蹙着,想来是疼的,叶湲见他可怜样儿,心更软了几分,摊开双手向沈侨眨巴眼睛,吴嬷嬷见状赶紧咋呼说道:“姑娘可不许再去了,再咬六爷一口,可怎么是好?”
郑氏扭头又瞪了叶湲一眼,“还没闹够呢?小心我打你板子!”
叶湲垂下手臂,唉,信誉没了!沈侨看了看叶湲却道:“二姨娘,叫苗苗过来玩吧,我瞧她不会再咬我的了。”这苗苗叫的倒是顺溜的很。
叶湲也不跟他计较,对郑氏龇着八颗小牙谄媚地笑,郑氏见她如此模样,笑骂了句“哄人精!”便吩咐吴嬷嬷将她抱到沈侨身边坐着,又不放心地再三吩咐:“再咬人把你牙拔了。”
叶湲知道她是吓唬自己,但是还装着害怕的样子,咿呀着点头,那小心翼翼的乖巧模样又将郑氏的心都勾软了,便由着她靠在沈侨身边。
沈侨放了画册,伸手捏了捏叶湲的小鼻子,笑眯眯地喊了两遍苗苗,然后将脸一板道:“再咬我,我也咬你。”他把牙一龇,露出两排白亮整齐的乳牙,“我的牙比你可长的又大又多。”叶湲哼唧着表示知道了,扶着他的胳膊慢慢站起来,吧嗒着口水在沈侨白净的面皮上亲了一口,嗯,亲一口,算是道歉吧。
沈侨不料她会如此乖巧,奇怪地怔了半响,扑闪着浓密的睫毛若有所思,叶湲见他如此,连害羞都不会一下,瘪了瘪嘴哼了声,扭头,撞见郑峦好奇的目光,叶湲咧嘴对他甜甜笑了笑,小正太羡慕?
那我也亲你一口好了!想着叶湲就蹲下向郑峦爬,郑峦却腾地脸红了,躲开离炕远远的,叶湲黑线,我有这么像老虎么?叶洛挤到叶湲面前,指着自己脸颊期盼地叫,“苗苗妹妹也香我一口。”
郑氏见几个孩子玩的高兴,刚才被叶湲闹腾起来的气性渐都消散了,将沈侨的手指涂了药再裹上一层纱布。
沈侨举着受伤的手指,瞅一眼叶湲再瞅一眼,突然淡淡地一笑,叶湲顿时有不好的预感,这娃能不对我这么邪魅地笑么?果然——
沈侨拉着郑峦去咬耳朵,郑峦听了顿时笑起,小酒窝一闪,又不好意思地抿唇忍笑,叶湲眼巴巴地看着那两个说悄悄话的小鬼,说我坏话了?叶洛也挤过去,忙问:“你们说什么了?”
沈侨举着手指吹吹再吹吹,四十五度角仰望墙上挂着的一副观梅图,装没听见。
郑峦老实,小脸慢慢又涨红了,被叶洛问急了,见郑氏去洗手没理会,才压低声音说:“沈侨说湲妹妹跟妙妙一样胖嘟嘟的,应该叫叶小胖!”
说着扫了一眼叶湲,见她圆滚滚粉嘟嘟的,果然是个可爱的小胖子,忍不住又笑了几笑。叶洛也瞧妹妹,哈地一笑,但马上忍住,佯装生气地要骂沈侨不该给妹妹取外号。但一扭头,沈侨早不见踪影了。
郑峦的话叶湲自然听见,气得是肝都疼断了,却又不会说话,只嘟嘟囔囔用各种变异的音调骂祸国殃民美人乔小鬼头小破孩大额头鬼!我哪里胖了?哪里胖了?不就是手臂到手长了五段莲藕般的节,手背长了四个窝窝,腿略粗一些,脚丫圆滚滚的,脸圆一些肉多一点吗?哪里哪里叫叶小胖了?
且不说叶湲的哀怨,郑氏洗了手便带了她和叶洛、郑峦去后花厅坐席听戏去。
今天是叶湲的正日子,自然是众人的中心,席上有人说起抓周的趣事,难免又拉了沈侨打趣了一回,叶湲一见沈侨便两眼放光想扑过去把他嘴巴咬破!大人看见了却笑得更畅快,那玩笑开得也越发露骨了。
叶湲细听后,更是满头黑线,什么时候变成叶家三姑娘抓周抓了一个小女婿了?就算是抓女婿,我也抓郑峦啊,那才是我前世的情人好不好?怎么变成美人乔了?我不过是想抓画册,这个乌龙闹的!
叶湲见沈侨一副乖巧懂事知礼的小样儿,知道瞪他也没用,干脆忽略他,不是说小孩子最爱跟人反着来么,我不理你,你是不是对能不污蔑我了?
于是叶湲又换上笑脸,又对郑峦热情起来,再不看沈侨。偶尔忍不住瞅一眼,恰好与沈侨的目光撞上,沈侨便抱以友好一笑,叶湲有些心虚赶紧转移目光。咳咳,与个小破孩玩眼神游戏,还能输?
于是叶湲又大无畏地迎过去,瞪大眼睛眼珠子一动不动,把前世与沈嘉骏对视练就的神眼功发挥出来,看谁能瞪过谁!沈侨果然不是对手,几个回合下来,便败下阵去,把长长的睫毛一垂,转头拿了只萝卜花跟叶涵玩去了。
不一会儿,便见沈侨和叶涵溜出席去后花园摘花玩去了,叶湲远远看着,金童玉女还真般配啊!只席上少了作斗争的对手,这样对着一群大人奉承玩笑的酒席,还真无聊啊!
此时的叶湲还没意识到,一场悲剧正向她袭来,叶小胖粉墨登场,成为一辈子摆脱不了的阴影!自此,叶小胖芳名不胫而走,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红蹿叶府上下,“苗苗”的小名迅速被湮没在历史潮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