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小径上,簌簌落下的白雪已经淹没半截小腿。
没被人清扫过的路侧积雪更深,足有莱克胸口高。
伊琳走在其中,只能露出个脑袋尖。
虞苏踩着咯吱咯吱的脆响追上死神,雪地跋涉短短几米就叫她气喘吁吁:“慢、慢点——”
“到后面去。”
死神声音比黑暗更冰冷、比冰雪更黑暗。
“......”
又生什么气啊?
虞苏小声吐槽。
“踩着我的脚印走。”
他语气依旧不好听:“掉进冰窟里别指望我捞你。”
虞苏:“......”
晏秋立刻笑道:“姐姐放心,我不会让姐姐掉进冰窟里。”
等等......什么冰窟?
虞苏立刻向下看去。
黑暗层层叠叠堆砌,她很难穿透积雪、看清雪下是不是冰面。
“姐姐你看。”
缠绕在虞苏指尖的金光分出一小缕,变成一只金色蝴蝶。
蝴蝶点亮夜空,给莹莹白雪镀上一层闪亮金边。
照出深色的冰面。
“这下面,是光鳞海的边缘。”
“光鳞海......鳞人公寓竟然就在海上?”
“你以为呢?”死神淡淡地把语气中的嘲讽点满了。
“是呀,姐姐想的一点也没错!”晏秋就不一样了,姐姐说1+1=2都能叫他开心好一阵。
虞苏:“......”
自觉只有自己一个正常人的虞苏认真分析了一下局势:“公寓中的人尽数死亡。那么无论‘第一位鳞人出现’还是‘第一位鳞人死亡’的节点应该都出现过了。”
“莉莉已经能肯定是鳞人......我们应该先检查一下顾老师和老陈的尸体再出来的。”
“不用检查。”
死神侧过身,冷笑一声。
幽蓝的银色火焰噌地一下亮起,挤过来的黑暗撞在火焰上,扭曲着消散。连尖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
“他们全是鳞人。”
全、全是鳞人?
“你怎么知道?”
“你以为我的名号是白叫的?”
虞苏大吃一惊:“......难道死去的人还得挨个排队上你这儿来登记?!”
死神:“......”
“你要不要来试试?”他气得声音都变得温和了。
虞苏:“......”不了不了。
她把头摇成拨浪鼓。
两人很快走到小径尽头。
小径尽头的雪很薄,阴风卷过,能听见薄冰之下涌动的水声。
虞苏借着金光,试探着往薄冰上踩了踩,冰面瞬间便碎出裂纹。
单单这里没冻结实......
她又绕着浮冰踢了踢雪——果然踢到了凿冰钏。
“这里......是顾老师打鱼的地方?”
虞苏俯下身,眉尖蹙紧了:“按照时间推论的话......顾老师打鱼也不过才几小时之前的事。才几小时过去,这里就已经冻上一层浮冰......”
那等到明天、他再想过来打鱼,这里差不多也要冻结实了吧?
而雪已经持续下了好几天。
每天都要重新把冰凿开......就为了给老陈打几条鱼吃?
闪着金光的蝴蝶靠近冰面:“姐姐,帮我把浮冰凿开。”
虞苏捡起凿冰钏,只轻轻一捅,浮冰便碎裂一片,露出藏在冰下漆黑幽蓝的海水。
漆黑......幽蓝?
“果然没错。”晏秋轻轻一笑,“姐姐,离海水远一点。”
虞苏狐疑地退后半步,就听晏秋说:“我在老陈的白酒里检测出一种不可能存在于酒中的成分——原来是光鳞海水。”
光鳞海水?
老陈......喝海水干嘛?
“鳞人生活在深海、就算真的以人类的爱为食,在没见过人类、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的情况下......姐姐,你说他们还能吃什么?”
吃......鱼?
“你是说......”虞苏看向手中的凿冰钏。
喝光鳞海水、吃光鳞海鱼......顾老师这是想......
“光鳞海孕育鳞人......顾老师是想把老陈养成一个鳞人。”
......结果老陈真的成了一个鳞人。
但每天跟老陈一样吃光鳞海鱼的他自己也成了一个鳞人。
就算他不喝加了海水的白酒。
虞苏搓了搓在黑暗中冻得发麻的十指,还有一点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做?”
死神声音遥遥响起:“传说向鳞人许愿,就能被慷慨的鳞人满足一个愿望。”
他不知什么时候站远了。
周身漂浮的银色火焰也尽数消散。
如果不是声音穿透黑暗传过来,几乎就要模糊在黑暗中。
脚步声响起。
他朝着虞苏走过来。
虞苏握紧凿冰钏,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这个动作惹恼了对面的人。
“莱克?你在干什么?”
伊琳语气泛起浓浓的不满:“赶紧扶住我,冰上这么滑。”
他、她......她又成了伊琳?!
不知道B-02号夜室对于伊琳的记忆是如何修正的,她好像一点也没怀疑自己是怎么一觉醒来就从床上跑到了雪地里。
虞苏朝伊琳走过去,扶住她手臂。
伊琳手臂不像寻常女人那么柔软,而是坚硬又紧实。
虞苏没忍住摸了一把,全是肌肉。
“你摸什么呢?”伊琳语气凉凉。
虞苏吓一跳,差点没分出来身侧的人是伊琳还是死神。
指尖金光早在伊琳出声时便暗淡下去了,黑暗中,虞苏只能看见身侧一个朦胧的人影。
人影一头毛茸茸的栗色长发,是伊琳没错。
但两个人的脚步声落在雪上,却只能听见虞苏一个人的声音。
紧实的肌肉、幽灵般的脚步......虞苏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伊琳问,声音忽远忽近。
“你跟莉莉都说了什么?”
“莉莉?”伊琳歪了歪头,“你知道的,莉莉是个漫画家。我想让她帮我画幅画留念......但她说她只画鳞人。”
莉莉见过鳞人?
“不、没有。”伊琳凑近些许,“莉莉没见过鳞人......但她似乎坚信这世上有鳞人。或者说......有办法变成鳞人呢。”
她轻声在虞苏耳边吹着气:“我就对她说——我见过鳞人。”
虞苏一惊,想要后退——
“[自由活动时间]结束。”红鼻子老头简短地通报。
虞苏感觉身体一沉。
莱克踉跄一下,站直了身体。
——而后猛地后退。
等虞苏感觉到一点模糊又遥远的痛感的时候,莱克已经按住腹部,沾了满手血。
而凶手——个子娇小的凶手低低地笑了一声:“我没骗人吧......我果然见过鳞人啊。”
没错......莱克橱柜中的蓝色粘液、莱克在一片乌黑的黑暗中都拥有微弱的视力、莱克指尖像鳞片一样的薄茧......他也是一个鳞人。
莱克站直身体,有点无奈似的笑了笑,声音依旧宠溺:“那么,鳞人的爱人,你想许什么愿望?无论你要什么,我都能满足你。”
空气寂静三秒。
伊琳好像真的在认真思考,莱克静静等着,没有一点不耐烦——倒是她自己不耐烦了,冷不丁地开口:“猎鳞人从不会向鳞人许愿。”
“更何况许愿根本就是一个骗局。”
鳞人相貌昳丽、歌喉动听,但流下的眼泪不是珍珠,更没有什么能治愈所有疾病的蓝色血液。
鳞人的血液,只是一个“感染源”。
能把人类都感染成鳞人的感染源。
更别提“许愿”了。
她有点嘲讽地说:“我接替我母亲的身份做猎鳞人,但我跟我那个相信鳞人许愿的愚蠢的母亲不一样。”
“我不会相信鳞人嘴里说出来的任何一个字。”
莱克叹息一声:“连自己的爱人也不相信么......我可是一直都很相信你啊。”
伊琳冷笑:“我是猎鳞人,会爱上一个浑身疾病的鳞人?”
浑身疾病......?
莱克笑着摇摇头:“伊琳,鳞人以爱为食。我知道你爱我。”
“只有在你身边,我才不那么饥饿。”
才像一条鱼终于能够呼吸——虽然要以不能呼吸为代价。
“少自欺欺人了!”
伊琳的声音忽然变得歇斯底里:“什么以爱为食!你们鳞人只是会臆想的怪物!”
“精神、跟肉.体双双异变的怪物!”
她忽然朝莱克扑过来——就算伊琳肌肉紧实、受过训练,是一名合格的猎鳞人——她跟莱克这个鳞人的差距还是太大了。
但下一秒——
红鼻子老头的声音响起:
【你的新婚妻子竟是猎鳞人,甚至要杀了莱克,是否反击?】
【是:(消耗座位码*1)。】
【否:(不消耗座位码)。】
【注:座位码余额不足,但是可以赊账。】
???
怎么还有选项?
她现在还欠着一张座位码还不上出不去呢!哪有多余的座位码反击呀!
虞苏没有任何犹豫,选择“否”。
不管是红鼻子老头还是莱克都是一顿。
红鼻子老头甚至又问了一遍:“啥......啥?你选啥?”
“我选否啊。”虞苏一脸戒备地说。
红鼻子老头:“......”
这种一幅怕别人抢你钱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啊!
“不、不是......”他咳嗽两声,“我这可是提醒你啊,你选否、莱克不反击就要被伊琳杀死啦!”
“哦。”虞苏表情冷酷,“但你推销也没用啊,我没座位码。”
“谁推销了?!”
“这是提醒!提醒!”
“再、再说了......可以先赊账的嘛。”
“呵呵。”虞苏一脸嫌弃,“你想让我贷款氪座位码?可是,赊账我也没座位码还啊。”
648极光币她都氪不起,难道她看起来像是一个能氪得起座位码的人?
红鼻子老头:“???”
“那、那莱克可就要死了啊?真死了啊!”
这么迫不及待想要她座位码数量变成负数?
虞苏眯着眼睛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说:“可莱克死了......关我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