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川在地面上焦急等待了许久，最后终于忍不住围着洞口转了几圈，如果不是提前收到了阎牧霞的指示，他就要直接跳下去找人了。
赏金猎人们三三两两地出来了，有的人大口喘着租气，有的人瘫倒在地上。
“发生什么了？”黎川随便找了位看上去比较面善的，顺手塞了几个小钱。
那赏金猎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里头名堂多着呢，但我没带潜水装置，真蠢啊，明明那些家伙的巢穴肯定是在水里的，我却给忘了，唉……”
这人的衣裳果然是干燥的，黎川又观察了一阵，发现有些赏金猎人身上湿漉漉的，一看就是刚从水里出来，就又追问：“有人潜进去了是吗？有没有看到阎牧霞，你应该认识她吧。”
“有，她跑得贼快，好像生怕有人更她抢食似的，”猎人不屑地冷哼一声，“她刚进去大部队就被挡在外面了。那里有一层膜，看上去挺薄的却根本破不开，我也是听其他人说的，至少他们带去的武器都不行，鬼知道这女人是怎么进去的。”
他拿起水壶开始畅饮，不再理会黎川的询问。见状黎川也只能后退到不起眼的角落，视线依旧锁定在洞口上方，心里不停地祈祷。
人群散去，周围回归寂静，暗星上懂得如何保全性命的人们不会无故上街游逛，任何轻微的响动都能挑拨黎川敏感的神经。地面确实传来了震动感，不久之后一个人从洞中跃出，稳稳落地，双手插在口袋里，神情异常地阴沉。
“老大！”黎川小跑过去，仔细打量上下，确认没有明显伤口后才松了口气，又习惯性地换上了嬉皮笑脸，“怎么样？里头是不是有很多刺激的东西？”
“没什么意思，不过也不算是全无收获。”阎牧霞暂且不想将共生教的事情分享给其他人听，哪怕是很信任的部下，于是简单地糊弄了过去。
很快，她就瞥见了黎川眼底的慌张，于是又揉了揉他的头发：“我真的没事。但又有些新的事务要处理了，你先回去吧。”
“没问题？”黎川愣了一下。
“那当然，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小孩子在这里单独出门是很容易被不明人士欺负的。
阎牧霞小时候被混混打得只剩下半口气，都没能护住只剩半管的营养液，后来她就学乖了，开始抱团行动。
这种事情在任何暗星上都是时有发生的，孩子们要不加入一些小团体开始为更有实力的人卖命，要不等着某位路过的好心人出手相救。
好心人不常有，愿意冒着得罪人的风险救个小屁孩的更是傻子，但阎牧霞就是这样的傻子，稍微长大一点后，她就开始借助这样的机会培养追随者，浅显简单的办法却格外的好用，就连清明也是这样来到她身边的。
至于那些利用她的好意又心怀不轨的人，已经连渣都不剩了。
阎牧霞独自走在大街上，最后拐入一条小巷，确认附近没人又扫描了一遍排除监控设备后，她轻呼道：“舞行者，你出来吧。”
洞窟里，那位黑衣人告诉她，教会里拥有共生能力的人，都会被称作“行者”，而为了区分，会根据共生种的不同冠以前缀。
地面上被阴影覆盖的区域，棕黄的泥土被水浸湿，化为褐色，随后有一条透明的触手破土而出，将裂隙扩大，人的身体以平缓的速度上升，抵达阎牧霞的面前。
即便已经告知身份，舞行者仍然没有摘下兜帽：“阎小姐，我们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等你到了新居，可以和当地的共生教分部联系。”
阎牧霞疑惑地摸了摸下巴：“你有光脑？”
然后，她就目瞪口呆地看着男子透明的手臂逐渐恢复肉色，无数根触须融合猥琐，最后变回了普通的十指，光脑终端从内浮现，回到了手腕上。
舞行者勾了勾嘴角，似乎很乐意看见阎牧霞惊讶的样子，抬起手让两人的光脑碰撞了一下，编号已经记录到了通讯录中。
“虽然我不觉得那些东西很恶心，”阎牧霞咽了下口水，“但能变回去真的太超乎我的想象了。”
“关于异海生物，还有更多超乎你认知的东西，你以后会慢慢知道的。”舞行者意味深长地说道。
阎牧霞抚了抚自己的胸口：“但愿我承受得住这些信息。”
“到了新环境必须适应，”舞行者的语气似乎带了丝怜悯，“这样吧，我给你提供几个住址，都是共生教成员的聚居地，他们可以帮你的假身份打掩护，在有人来调查的时候，装作是看着你长大的邻居。”
“那就再好不过了。”
告别舞行者后，阎牧霞回到了木鲤的诊所做最后的准备。
“你来得正好，”木鲤的表情维持着惯有的冷静，“既然你要走了，有些事情我还是想告知你一下。”
“什么事？”阎牧霞只是来慰问下受伤的部下，没想到还会被这庸医找上。
“跟我来。”
似乎不想被别人旁听，木鲤不由分说地领着阎牧霞乘员工电梯抵达了地下三层。这里是她的私人实验室，平时不会对患者开放，甚至连助手们都极少有机会进入。
阎牧霞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她对一切拥有金属气息的东西都格外敏感且有兴趣，尤其是看上去技术尖端的机械。
木鲤对着光幕指指点点，最终调出一份报告，各式各样的图表能让外行人花了眼。阎牧霞好奇地凑了过去，上面充斥着晦涩的名词，她根本看不懂，只能捕捉到其中有自己的名字。
“你来我这里治疗过几次，那天酒吧事发后，我借助为你换血清毒的机会，做了更全面的检查，”木鲤回头看着她，“请原谅我这小小的求知心理，我也是为了更好地帮助患者。”
“你还能说出这种话啊，我以为你只想搞钱呢。”阎牧霞笑道。
木鲤不理会这位听众不正经的表现，继续说道：“我就开门见山了，你的体内，存在着某种罕见的物质，这极有可能是导致你拥有高源晶适应性的原因，我尝试提取了一些，是液态的，但很快就会变性，暂时没有什么好的保存方式。”
“那你也别卖关子了，是什么物质啊？”
“不知道，”木鲤的眼神带着几分苦恼，“正因为无法长久保存，我很难对它进行更深入的研究。但我曾在异海生物的躯体中分离出类似的物质，不能说完全一模一样，同时也因为样本不足所以很多细节还不了解。”
在暗星的黑市上，异海生物的价格也是极高的，即便木鲤作为医生算得上这里最有钱的一批人了，也很难获取合格的研究材料。
“他邀请我难道是因为发现了这个……”阎牧霞低声自语。
“什么？”
“没什么，”阎牧霞晃了晃脑袋，“你继续说吧。”
“我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就是提醒你注意一下。暗星上的孤儿有一小部分是被某些实验室的废弃物，碰巧活了下来，我也遇到过几个。”木鲤将设备逐一关闭。
实验品一旦被发现未完全销毁，或者产生了新的价值，那这个人的命运不言而喻。
“我会多加小心。”阎牧霞也收起了笑容，“这次行动我会准备万全的，谢谢你。”
她第一次用如此真挚的语气对医生说话，然而对方看上去亳不领情，直接转身朝电梯走开了。
两人回到了地面。阎牧霞找到一些部下做最后的交代，大部队是肯定没办法带走的，大家都还要继续在暗星上讨生活，失去了主心骨，很多人都会变得惶恐不安，她只能选择将大量的物资留下，包括那些在林氏的运输舰上抢来的东西。
说到底，她还是有点不舍。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她与C区负责伪造身份的人来了场火药味十足的沟通，最终说服他们帮助清明和黎川一起离开。
“话说回来，你发我的那几个地址我看了，”蔚飞的声音已经充满了疲惫，“没什么大问题，有好几个都可以去，你最想去哪。”
“离王庭星域越近越好。”
蔚飞能料到这个回答，最终无奈地挂断了通讯。
阎牧霞长舒一口气，感觉几日来紧绷的身体终于得到了片刻的放松。她将手覆在眼上遮挡光线，闭目养神起来。
共生教能够提供替罪羊，这样的话林氏的威胁不会持续很久，不出意外她很快就能够打道回府。然而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她又怎么想着回来呢，况且自己的天赋已经展露出来，又还有那个神秘的紫发人时刻扰乱思绪，这些问题不解决她是一夜都睡不好了。
阎牧霞暗暗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开上机甲，然后把那下毒的混蛋暴揍一顿，美滋滋地衣锦还乡。
算了，还回什么家乡，宇宙这么大，去哪里不好。
……
“老大！运输舰已经充能完毕了！”
那一天，即便没有恒星的光辉照耀这片土地，阎牧霞依然觉得风和日丽。
清明静悄悄地跟在她身后，冰山不变的脸蛋似乎也浮现出一丝难被察觉的笑意。
阎牧霞的行动十分隐蔽，虽然众所皆知，但大家都保持沉默，生怕惹祸上身。三人登上了已经经过改装的运输舰，开始了他们前往新家的旅途。
“航线规划完毕，目标设置完成，二环星圈，伊莱星，x30-y144，准备启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