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目的

“小娴素有才名,自然是好的。”

周蕙云不吝啬,大方的称赞周娴,似乎颇为认同。

方氏自觉十拿九稳,索性将话挑明:“小姑既觉得娴儿好,何不收了我家娴儿做媳妇。”

周蕙云嘴角的笑意蓦的消失不见,明摆着是惊愕不已。

太王妃眼眸半张半合,也不知道时听到了还是没听到。

原本还算和乐的气氛,突然急转直下,静得可怕。

方氏一时不明所以,伴随着时间点流逝,越发急躁。

她按捺不住,问:“小姑,怎么了?”

周蕙云面色不太好看,责备道:“二嫂说的话太过没分寸,以后莫要再开这样的玩笑,乱了规矩。”

“蕙云,算了。今日你娘家二嫂一时失言,也是因着操心儿女亲事,情有可原。”

太王妃恰好睁了眼,稍作阻拦。

她笑得十分的慈和,道:“周二夫人无须担心,金陵城中的才俊不少,你便细细相看。若是有合适的,到时候老身亲自去做媒又有何妨?”

一人赏一巴掌,另一人不忘给一颗甜枣。

方氏刹时晕头转向。

“可不是,我真是忧心过度,这才昏了头。”

话是这样说,心里却是翻江倒海。

本以为就凭着娴儿在金陵城中的才名,再加上老王妃娘家的这层关系,王妃之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也正因此,她才敢豁出去问一个结果。

可听周蕙云方才的反应,分明是觉得自己的提议太过荒谬。难道是从未考虑过娴儿,也从未考虑过亲上加亲?

莫非,她们是故意引自己将话挑明,而后好一刀斩断周家的念想?

方氏想到此处,暗自心惊,后背不自觉的冒出冷汗,却也只能忍下不发。

颐安院外,银白色泽的雪被,在娇阳下熠熠生辉,果然是好景色。

打着赏景的由头,周娴从老太妃的院子里请辞出来。

等走出院门,她一眼都未看波光粼粼的湖面,便脚下一拐,带着侍女熟门熟路的,往墨徽院的方向去了。

这条路虽然每年只能走一次,但她早就牢牢的记下,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摸索着走过去。

周娴一身华服布料轻盈,走动间随风微动,露出裙摆间暗藏的纹路,十分贵气。样式精美的朱钗垂在她的耳侧,走动间叮当轻响,清脆悦耳。这是金陵城中正时兴的首饰,她花了大价钱才买到的独一份。

从温暖的室内出来,外头白雪皑皑,她身上却没有披一件斗篷。侍女见她的背脊隐隐发抖,悠闲要劝,又不敢触了霉头,只能忍下。

顺着月雁湖畔,周娴一路不停,走了快有半刻钟的时间,终于看到了墨徽院的院门。

带着碰一碰运气的想法,时隔一年之久,周娴再度找了过来,厚重的院门却隔断了她想走的路。

她很清楚,墨徽院中的规矩很严,从不准外人随意出入。这么多年来,她从没有进去过。

低头检查了自己的衣裳,周娴细细抹平每一个衣角。又唤来侍女将自己头上的朱钗扶正,理顺发梢。

她在银杉树下站定,用自认为最美的侧脸对着墨徽院的门口,微微垂头漏出自己修长的细颈,嘴角弯起恰到好处的弧度,看起来颇为娴静。

像是专程为了此刻排练过许多次,她将姿态固定,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过去,都难以找出不妥。

做完了这些准备,周娴才遣侍女前去院门处通报。

而她自己,有如一尊美人像一般,静静地立在树下。

墨徽院中,萧蔻和往常一样,正在廊下赏雪景。

今年的金陵格外的冷,入冬以来一场又一场的鹅毛大雪,和往年很不相同。

柏衍曾笑言,兴许是他从燕京城带来了“雪姑娘”所致。萧蔻只做未闻,不接这话。

病后初愈,萧蔻颈间裹着毛茸茸的白色围脖,衬得肤色润白,小脸柔软细嫩。

青竹担心她又受凉,小声劝道:“姑娘,王爷说了,让您就在室内休息,以免再招了寒气入体。”

萧蔻煞有介事的点了头,却没有动作。

“我再看一会儿,一会儿就进去。”

又打太极。

青竹为难得很,小声不停地念:“可是姑娘,您已经看了快有一个时辰了,外面冷,寒气容易入体…….”

如此絮叨个不停,萧蔻再是留恋不舍,也只能转身回房中去。

她往室内走,青竹忙跟了上来,道:“王爷给姑娘准备了好多游记,若姑娘觉得无趣,何不看看?”

提到柏衍,萧蔻稍显郁色。自从正月初一大病一场,她醒来后便再度失了自由,连这墨徽院也出不去了。

他管这管那,这也不许那也不许,她又生了好几回气。

现如今,萧蔻见了柏衍便没有好脸色,他却总是凑上来,无处不在。

她想了想又觉得不痛快,气道:“不看。”

墨徽院外,周娴站在银杉树下,心中遐想不断。

侍女方才离去,银杉树下就突然间起了大风,吹乱了她的鬓角。

若是阳春三月,恰到好处的微风撩起鬓边几缕发丝,是最添美态的。可偏偏,此时正是寒冷的冬日。

一阵疾风伴着湿冷的水汽,尽数拂在了周娴刻意半露的脖颈之上,如针扎一般的刺骨。暴露在外的肌肤接触到寒风,立刻便跟着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触目惊心。

今日为了要来王府做客,周娴特意舍了冬日的着装,选了轻薄又不失华美的衣裙,想着这样才好勾勒出自己的身线。

然而此时此刻,轻盈又单薄的华服,丝毫禁不住寒意的侵袭,冷风瞬时间便灌满了全身,让她忍不住在风中打颤。

蓦的便烦躁起来。她咬牙强忍着不肯动弹,等着侍女回来。

半晌后,侍女总算返回。周娴正张嘴要说话,口中的热气和湖边萦绕的寒气相遇,变幻成了一阵显眼的白雾从视线中滑过,好一会儿才消失不见。

尴尬又窘迫,周娴迅速的转头四处察看,确认除了自己的侍女之外,再没有旁人看到她的失误,这才放下了心。

她回头,迫不及待的问:“怎么样?王爷在不在?”

侍女见满脸殷切,小心翼翼的摇了摇头,道:“应门的仆从说,王爷不在院中,院中也不待客。”

又是同样的结果,连回应的话也不差分毫。

去年、前年、大前年……都是这样。这么多年过去,她竟从未踏进过眼前的院落,实在是不甘心。

失望之下,她不耐烦的对着侍女撒气:“是不是你话说得不对,你说过我是王爷的表妹了吗?”

侍女担不起周娴的怒火,急忙讨饶:“姑娘息怒,奴婢确确实实说了您是王爷的表妹,还说了您是老王妃娘家嫡亲的侄女。只怪那个仆从毫无眼色,就是不通商量。”

周娴听了更为气愤,只觉墨徽院中的仆从当真是目中无人。

从十岁开始,每年的正月她都会随母亲到王府拜年,每一次她都会来墨徽院拜见,今年已经是第六年了。

她和母亲自小便认准了南王妃的位子,只待时机成熟。母亲每年砸下大把大把的银子,精心打造着她的才名。现如今,她的相貌和身段,包括才学,在金陵城中谁不称羡?

将将及笄,求亲的人便几乎踏破了周府门槛,可她谁也看不上。

南王府的王妃之位还空着,试问整个金陵,谁比她更有资格与之匹配?

她今年十六岁,是最好的谈婚论嫁的年纪,也是最好的时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可墨徽院的门却始终不肯为她打开。

若是错过了今年的机会,明年便晚了,周娴急迫的想。

她甚至很想亲自去院门处诘问仆从的慢待,但还算留有一线理智。这里是南王府,容不得她有丝毫的错漏。

咬了作罢,打算转身再度去颐安院和母亲方氏汇合,突然见到了一张有些面熟的脸。

周娴骤然停下转身的动作,定睛看过去,她越发确认。

从湖边通往前院的小径上,有人正快步朝着墨徽院过来,脚步十分匆忙。

周娴很快便认出,此人便是王爷身边形影不离的一个侍卫,名叫安卷。

小径上,安卷一路走过来,手上端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显了出来。周娴又将视线紧紧的盯在盒子上。

距离稍远,一时看不清楚。

安卷很快走出小径,到了墨徽院外的平地上。离得近了一些,周娴才终于分辨出,他手中的盒子,出自金陵城中最大的首饰楼“鸾金楼”。

如此精致的盒子,是专程用来盛定制首饰的。

时间和地点巧得出奇,让她忍不住不多想。安卷越走越近,周娴的心突然怦怦的直跳。

周娴心知,安卷虽是下属,但怎么说也是王爷近前的人。她不好端着架子,往前迎了几步。

眨眼之间,安卷已经走到了院门口,就差几级台阶,眼看着要进入院中。周娴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心中责怪安卷毫无眼色,也不知道是怎么当差的。

心里不虞,却不想无端端的因此误事。她耐着性子,颇为温和的出声叫住了他:“安卷大人。”

算作是提醒安卷,她所在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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