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四、土豆煎饼

安王府确实已经接到圣旨。

皇帝的决心下得出乎意料的快,就在刘珵得知他有意立太孙的第二天,京城就派出传旨内官,快马加鞭,不过两日就将圣旨送到。

安王早有心理准备,带领王府众人跪迎,而刘珵跪立在地接旨,听见“立皇长孙刘珉为太孙,暂代朝政”一句时,恰当地露出惊愕神色,眼光瞄向不动如山的父亲。

安王假意瞪眼警告刘珵,随着“卿此——”二字落下,他首先拜服,恭敬道:“儿臣遵旨。”

传旨内官将安王府所有人的面色尽收眼底,不冷不热地警示了几句,婉拒安王妃接风摆宴的邀请,躬身向安王拜别,然后领着一同来传旨的内官和禁军径直奔出东平城,快马回京复命。

安宁翁主虽然年纪小,但看母亲凝重的神色,也知事关重大,不等父母兄长有所表示,主动告退回房。

安王的目光紧盯传旨一干人等离去的方向,直至他们的身影变得比蚂蚁还小,再看不清,才一言不发地往书房走去。

刘珵跟在他身后进书房,待安王坐在案前,刚要开口,便听到母亲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你二人早就知道了是不是,若不是陛下派人传旨,你打算瞒我到何时?”

刘珵被母亲冰冷的语气骇得一激灵,因为这是他甚少真的动气的母亲发大火的前兆。

他讷讷开口:“娘,我……”

安王妃冷眼瞥他:“我问你了吗?”

刘珵立时噤若寒蝉,向父亲投去同情的眼神。

安王双手掩面,长叹一口气,对上发妻如炬的目光,并不辩解,只是承认:“我确实知道了。”

“那你作甚瞒我!”

“大约半月前,京里的暗探传信告知我陛下染疾,故有此传言,两天后,四哥也派人与我说了此事。”安王站起身,牵过王妃的手,拉她往罗汉床上坐,“但那时还只是传言。”

刘珵见父母似乎要促膝长谈,正准备告退、过后再来,但被安王抬手制止,只好作罢。

“传言你就能瞒着我这么些天了?”二人双手交叠,放在小案上,安王妃想将手抽出,没有抽动。

“一来,传言未必是真,下面的人揣摩圣意时出了岔子也是有的,我们若是为此有过多反应,只怕陛下要多心。” 安王语速不快,一字一句平和地道出,“二来,看你那些天为出门游猎而高兴,后来又操心珵儿的事,即便传言是真,没真正发生以前,告诉你也是徒增烦忧。”

安王妃赌气不看他,但竖起的眉毛到底渐渐放平。

“行云,我无意欺瞒你,可这些年为了我,你困在安藩,已经不如年轻时潇洒恣意,烦心事还是能少则少罢。”安王捏了捏她的手指,平静的语气里隐隐带一些无可奈何的失落。

“我从未怨过这个……这么大的事,你和该让我知道。”她顿了顿,看向刘珵,“你小子又是几时知道的?”

刘珵听到父亲的话,有一瞬间的怔愣,又闻母亲语气缓和,发紧的头皮松了松:“回东平之后父王知会我的。”

“你也别怨他,他如今将要及冠,政事方面,谨慎些总是好的。”安王语带欣慰。

安王妃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有丈夫一番肺腑之言,也就不再追究,毕竟有更大的事要她担心:“陛下绕过你们兄弟传位,恐怕不容易。”

“你不必说得如此隐晦,便是我们乐意让他刘珉登位,陛下只怕也不信,年初他突然往我们军营里插人就是前兆。”

安王妃皱眉:“而且皇长孙、哦不,太孙这个人……”

“哼,本事不大,心眼还小。”安王不屑道,“珵儿从前与他打交道,他哪次给人留下了好印象?”

这说的是刘珵小时候随父母去京城为皇帝祝寿时的事,年龄相仿的几个皇孙聚在一起玩闹,人一多难免会有摩擦,在彼此都还没有隔夜仇的年纪,刘珉就将睚眦必报一词体现地淋漓尽致。

那时尚有先太子从中调停,没把不愉快闹得更大,过后他也约束教养过刘珉,但从刘珉长成之后在暗地里的作为来看,收效甚微。

“唉,”安王妃遗憾,“皇兄一去,陛下的儿孙之间隔阂就多了,我们到封地十几年,兄弟之间还算有往日情谊在,叔侄可就全无私交了。”

“娘暂且宽心,陛下只是养病,他在一日,顶多就是将我们看得紧些,不会真的让太孙动藩王。”

安王沉声:“还有时日,他刘珉要筹谋不错,我们也同样能做准备。我固然无心大位,但总归要留自保之力。”

“你们父子又在谋划什么?”安王妃警觉,未等得到答案,又摇头放弃,“罢了,珵儿行事妥帖,比我强得多,有他给你分忧,我知不知道都无所谓。”

“哈哈哈哈,”安王朗声大笑,转到王妃那边,紧挨着她坐下,拦过她的腰,看了刘珵一眼,“他再有出息也是你我的儿子,怎好说你当娘的不如他。”

刘珵接到父亲的眼神示意:“娘,没什么特别的,儿臣此去广岐收复了那山寨,以后在那边练一支私兵罢了。另外,不远处发现了处新矿,刚好可以拿来铸造兵器。”

“如此而已,”安王接着说,“这些事交给珵儿做,你好生歇着不必操心,以后万一不幸起了战事,就得依仗行云你了。”

乱世时,安王妃的父亲曾经靠着私铸兵器拉起过一支队伍,是以她并不觉得这等谋逆之事有多耸人听闻。

她只是转头瞪了一眼身后的安王,笑骂:“油嘴滑舌。”

此后三天,于莳每天做两种不同的糕点来卖,除了之前已经做过的,还有小米糕、枣泥山药糕,皆是大受欢迎。

短短五天,除去成本,于莳为自己攒下了近1400文,铜钱叮叮当当装了一整桶。她学大家用麻绳将铜钱串起来,1000枚串成一贯钱,存放起来等多串几贯再一起拿到钱庄换成整银或银票。剩下的400文由碎银和铜钱组成,就拿来日用。

酵种在喂养了七日之后终于可以使用,就在于莳准备换换花样,做些发面的咸口面点时,天公不作美,连着三天都在断断续续下大雨。

卖菜卖肉的还寻着办法开张,于莳的点心却不是必需品,连出了五日摊,每天摸黑起床做点心,她本也疲惫,正好给自己放假了。

雨滴落在屋檐上,噼里啪啦的十分催眠,于莳受生物钟影响清早醒来,望了望窗外雨势,确认过庭院没被水淹后,再度合眼睡去。

直到巳时正,她才被一阵密集的拍门声吵醒。

乌云密布,天色阴沉,但雨已经停了。

她披上件外衣,趿着鞋子去开院门。

“于姑娘,还以为你不在。”原来是王十四。

“王护卫一个人?有什么事吗?”

于莳请他进院子,他摆手说:“连日降雨,有几条巷子淹得厉害,路上泥泞,所幸方才雨停了,但要清理出来还要些时间。公子有事忙着,叫我来看看您这儿如何了。”

“我这没什么,”于莳侧让,叫他更清楚地看到院子里,“替我多谢陈公子。”

“您没事就好。还有,公子说明日傍晚若是不下雨,他想来做客,您看方便吗?”

于莳笑得灿烂:“方便方便,等他好久了。”

“那好,麻烦您了,小人告辞。”

赖了一上午的床,再睡下去于身体无益,于莳洗漱之后,为自己做了一份土豆饼。

她挑了个个头比较大的土豆,削掉皮,用擦丝器来回擦出短短的细丝,放入盐、葱丝和辣椒丝调味,接着补上一小勺面粉拌匀。

烧火热锅,倒油滑锅,然后全程保持小火,她将土豆丝团铺在锅里,用锅铲略微压平,撒上一些白芝麻,一面定型之后翻面,没用半盏茶时间就将土豆饼煎熟。

葱、蒜、酱油、香醋加香油调成蘸料,用锅里剩下的油煎一个荷包蛋,再洗几个前些天买的李子,就是一顿简单又美味的早午饭了。

土豆饼蘸蘸料,酥脆鲜香,配上荷包蛋和甜中带酸的李子,没花她太多功夫,但味道、口感与营养都是十足丰富。

乌云久久不散,果然又下起雨来,只是这回淅淅沥沥,看起来是最后一阵了。

收拾掉碗筷,于莳坐在餐桌前思考明日的菜单。

刘珵没说会带旁人,假设梁驰小哥已归,应当最多是四个人。

她说好要做“大餐”,若只有三四个炒菜未免敷衍,最后定下红烧羊肉、白斩鸡、干煸四季豆、莴苣肉圆汤、莲花酥、酸梅汤,这样三菜一汤一点心一饮品的组合。

用炭笔在纸上写下需要的各种食材,于莳拎起食材单子又确认一遍,满意地扬起嘴角。

一个人住得久了,逢年过节回家又有长辈操持,她已经想不起来上一回由她掌勺做一席多人餐是什么时候了,她请客答谢他们,看似要废不少时间心力,其实自己是最乐在其中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