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师自认也是常年带妆上课的时尚教师,辨认个把口红还不是轻轻松松,但真的开始游戏之后,她直接傻眼了。
色卡上的颜色排列组合勉强还能看出点差别,但和实体口红色泽根本一个都对不上,她将第一支口红涂在手背上,对着色卡比较了半天,随后又涂上了第二支、第三支……各种厚涂薄涂叠涂,把好好一只手背涂得像猴屁股,最后答案还是靠猜的。
“绛红……就1吧,酒红7,桔红……444,樱桃红……9?”
不过秦意觉得这位老师能把答案猜出来也不错了,让她来真是猜都不知道依据什么来猜。这一排排的红色……细看是有细微的差别,但到底有什么区别又说不上,而且其中有三支玫红色真的感觉一模一样,如果不是放在不同款式的口红管里,秦意真会认为它们就是同一种色号。
“你看得出差别吗?”她侧过脸在张携秋耳边问。
张携秋懒散地用腿抵着桌檐站着,闻言转过眼珠瞥了秦意一眼,没说话,只淡淡移过视线继续看向那张色卡。
最搞笑的是摊主自己也分不清这些口红谁是谁,刘老师提交答案的时候,他默默从口袋里掏出备好的正确答案小抄,仔仔细细照着比对一番,给出了分数——刘老师恰恰好好对了5道题,奖励眼霜小样一支。
“真对了5道假对了5道?”老师笑着说,“是不是给我面子,故意报了个及格分?”
“真的真的。”男生局促地扯了扯衣角,“不然老师你来看答案……但是不要说出去啊。”
“不用了,老师说笑的。”刘老师高兴地接过眼霜,“祝你生意兴隆!”
她一走,立刻有个男生兴致冲冲地挤开围观人群接上,啪的拍了张五块钱在台子上:“嘿嘿老三我又来了,认口红是吧,我只对了一个是吧?我这儿恰好有个读N美附中的发小来玩,游戏的头奖是什么?你等着赔得血本无归吧!”
“喊帮手,还是个美术生?你输不起玩赖是吧?”店主和他明显是好朋友,你来我往地对骂起来。
很快,一个穿着常服工装裤的男生从人群里钻出来,发丝细细软软,戴着一副粗框眼镜,看着就一副勤恳踏实好学生的样子,语气也一如长相,带着点古板:“别说大话,我对颜色的敏感程度很一般。”
“怕什么啊。”带他来的男生嚣张道,“大不了我再出50,你试十一次。”
店主笑道:“你还不如直接把头奖买了呢,这支护手霜在网上也就卖90。还有,每人有且仅有一次参与机会。”
美术生无奈地往前走,忽然他眼角余光注视到什么,微微惊讶地侧过脸。秦意察觉到这个男生目光是朝着她这边的方向投过来,下一秒,就听到这人诧异地唤了一声:“张携秋?”
秦意顺着他的视线朝身后看,就见张携秋微微皱着眉,无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这是一个抵触的姿势,但最终他还是留在原地没有动,轻声回了美术生的名字,“宋彭。”
“好久不见!”不同于张携秋的冷淡,宋彭的神情堪称惊喜,兴致冲冲地快步走过来,“上初中以后你就不来画室了,手机号也变了,我都联系不上你。”
“嗯,手机丢了,通讯录都没了。”
秦意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直到带宋彭过来的男生探出头催促道:“宋彭你熟人?哎呀要不你们待会再叙旧,快先来帮我报仇。”
宋彭明显还有话要对张携秋要说,但张携秋却是松了一口气般朝外走两步,“你们先玩,我还有点事。”
其实他回避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可宋彭愣是没看出来那般,掏出手机率真道:“那你现在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下,再加个微信,就不会失联了。”
张携秋:“……”
眼前的场景真的很像一只热情四射的金毛,对着一只痛苦脸的黑猫疯狂摇尾巴。画面感太强,秦意很没良心地笑出了声。
听到笑声之后,宋彭才发现他们侧边还站着一个女生。秦意和张携秋靠得很近,一看就是认识的朋友。宋彭转过头,和秦意对上视线的那一秒,他整张脸瞬间就红了,原本还算流利的口条竟然开始结巴:“你,你好?是,是张携秋,的同,同学吗?”
秦意大方地挥了挥手,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他同班同学,秦意。”
宋彭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秦意,耳朵也红了,“你好你好……我叫宋彭,宋庆龄的宋,□□的彭……”
他正要伸手和秦意问好,倏然,一道穿着校服的高挑身影挡在了他和秦意之间。张携秋脸色更冷了,又不方便把情绪直接表现出来,隐隐压着不睦,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不是说加微信吗?”
“啊,哦哦。”宋彭和他对扫了二维码,紧接着又心猿意马地探头问秦意,“同学,要不要也加……”
不等他把话说完,张携秋按着他肩膀强行将人转了个弯,不耐地推着往店面里走,“什么加不加的,没看你朋友都等着急了吗,赶紧来猜口红色号。”
在他们聊天期间,后面有一对女生排到了她们前面,结局非常惨烈,只对了三个,五块钱血本无归。
宋彭被强制压到色卡前面,还下了死命令正确率必须达到6成以上,他扶了下眼镜,认认真真地研究起了口红颜色。张携秋见他注意力终于转移,回身就想离开这里,但眼前竟然没了秦意的身影,他疑惑地原地找了一圈,发现这家伙居然兴致勃勃地跑到了最里面凑热闹,甚至因为没地方站,和店主商量之后跑到了里侧看宋彭认色号。
“……”张携秋认认真真考虑了抛下她独自离开的可能性,最终还是咬着牙走回去,轻轻拽了下她系着长飘带的马尾长发,“还不走?”
“看看他能得几分再走。”秦意说,“在分辨口红色号方面,美术生一定很占优吧?毕竟绘画需要区分那么多种颜料。”
“这两者完全是两回事。”张携秋不假思索地说。
秦意眨了眨眼,抬头看他。
张携秋避开她的视线,烦躁地又拽了下秦意的马尾。
“唔。”秦意吃痛地捂住头发,恨恨地转身警告道,“再动我头发,信不信我再给你拍十张丑照。”
“……”
有那么一点点偶像包袱的张携秋被成功拿捏了。
不到三分钟,宋彭那边的结果就出来了。事实证明美术生不愧是成天和色彩打交道的人,十个对了八个,创下今日历史新高。秦意估摸着他就栽在那三胞胎的玫红色上面。
抓女生辫子这种行为不知道是不是会上瘾,热闹结束,张携秋左手又蠢蠢欲动想去摸秦意的头发,而秦意也不知道是背后长眼还是怎么了,在他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前一秒,警觉地转过头来,像一只竖起耳朵的小鹿,“干什么?”
张携秋背过手,佯装莫名其妙地望她一眼,“你说什么干什么?”
没有抓到现行,秦意自认理亏地闭上嘴,随后干脆默默远离张携秋,要同他罪恶的贼手保持安全距离。
张携秋笑得像一只不怀好意的大灰狼,垂涎着近在咫尺的猎物:“走了,看看别的去。”
“不走。”秦意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五元纸钞,回身放到桌子上,“我也要玩。”
店老板没想到这么个小游戏如此受欢迎,开开心心地接了钱,把纸笔和色卡递给秦意。张携秋皱着眉走过来,“你怎么也要玩,你很缺护手霜?”
“缺。”秦意面不改色地说,“我两只手都皴裂了。”
“……”
宋彭也想凑过来给秦意帮忙,却被店老板眼疾手快地拦住:“小本生意,不准通答案。”
他只好站在旁边看着,见她试了几个色号之后在题纸上下笔几乎不做犹豫,过了会还惊喜地小声对同来的朋友说:“她挺厉害,和我填的几乎都一样。”
能不一样吗?秦意心想,宋彭交答案的时候无意往她的方向扬了下卷面,短短两秒的时间,填的什么内容她看得一清二楚。
文化人的抄能叫抄吗?这叫借鉴。
最终,在三款玫红色之间秦意小作犹豫,更换了宋彭其中两个的答案。她抬起笔,侧身问身旁已经沉默了很久的张携秋:“你觉得呢?”
“……”张携秋轻描淡写地瞥她一眼,不执一词。
秦意就当他默许了,合起笔正要喊人,却听张携秋忽然在她身后开口:“我觉得不怎么样。”
他似乎还要说些什么,抿了抿唇,可宋彭却在此刻上前一步,打断了他:“对哦,我记得张携秋色感很好的。”他面向秦意,很努力地朝她搭话,“秦意同学,你要不让张携秋帮你看看答案?”
秦意的目光从宋彭肩头错过,落在了张携秋的身上。她注意到这个人已经彻底失去了继续讲下去的兴致,如同开了一丝缝的蚌壳,又冷硬地退回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