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信仰与忠诚

周边的邻居们突然发现,向来低调节俭的孔家居然连着好几天都大包小包的买东西回家。

孔平安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就正好被邻居郝大婶给叫住了。

郝大婶别看姓郝,那一张嘴是整条街出了名的不饶人,用隔壁申大叔的话来说那就是“能把死人说活了,把活人说死了”。

因此,孔平安被郝大婶叫住的时候,内心是极其不情愿的,但礼貌让她没有办法装作没有听到直接走人。

对于孔平安的不情愿,郝大婶这种人精当然看得一清二楚,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凡孔家还有其他人在空闲时能被她撞见,她也不愿意叫孔平安。

孔家这一家子里面,表现上看着都和善人,整天都是笑脸迎人,偏偏就这个从外面找回来的,四处阴沉着脸,说到她不爱听的话了还能当众叫嚷开来,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尽管内心再怎么嫌弃对方,两个人都只好凑到了一起。

“郝大婶,您今个儿没有去您儿子店里坐一坐?”

郝大婶在这条街上那般泼辣也没人敢跟他硬碰硬,最大的原因就是她有个好儿子,之前跟着部队的大人物打仗,伤了腿之后,就被安排回乡看守其家财,在这个县里面也算的是个呼风唤雨的人物了。

仗着儿子的权势,郝大婶虽做不出作奸犯科的事情来,但小便宜是占了不少,还经常去儿子看的店里当老夫人。只不过去年他家讨了个同样有背景的厉害媳妇儿,同郝大婶明里暗里闹了几次之后,她就不怎么爱往那边去了。

因此,不管她要说什么,孔平安都决定先发制人。

酝酿了一肚子的话,都快说到嘴边了,被这个丫头一句话给噎了回去。郝大婶呼吸都急促了不少,但要说哪里不对吧,也没有明确的证据。

于是郝大婶只能是憋了一口气,说话都有些咬牙切齿了。

“害,天天去也没意思,再说了,要是我这几天去了,你这丫头还不得受了罪都没地儿说去啊。”

郝大婶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孔平安走到了一旁。打量着她越来越黑沉的脸色,暗自得意。

果然和自己想的那样,孔家的亲生女儿没有包养的得宠哦。

孔平安笑着看了眼郝大婶,挣脱掉她拉扯的手,脸上的表情颇有些渗人,“大婶这话说得好笑,我在自己家里能受什么委屈,每天吃吃喝喝逛逛,什么都不用操心。倒是大婶您家里,听说您儿媳妇还没怀上?也不是我年纪轻轻就闹嘴,我听说安嫂子家里各个都是能生的,打进门到现在还没怀上的话,您也别天天盯着安嫂子吃药,也带学哥去看看,这双管齐下,您才能早早的抱上孙子。”

郝大婶的话还没说出口呢,倒是被孔平安噼里啪啦的一顿抢白,让她硬生生地把所有的话都憋了回去。

只能是尬着一张老脸,红也不是,黑也不是,还得点头应和,“平安丫头说得对,大婶谢谢你啊!”

见她不高兴了,孔平安就高兴了。脸上的笑容也不阴沉沉的,立马就变得和煦起来,“大婶能想明白就好。这天儿也不早了,家里还等着吃饭了,我就不陪您唠嗑了,改明儿一起去逛街啊。”

说完,转头就走了,当真是一点都不留恋。

两个人分道扬镳后,当下两张脸都沉了下来。

郝大婶径直往地上啐了一口,“果然是外头样的,一点规矩都没有,还没嫁人呢,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孔平安可不管郝大婶背地里怎么说她,反正这些话他们家里是不敢闹到孔家面前的。

要说她家有权势,孔家也不遑多让,孔家伯父也在部队身居要职,自家父母也掌握了西药线路给部队供药的,要不是孔家低调,能有她张狂的时候?

而且真要和她轮嘴皮子或者动手的话,她可是在葛山坳里身经百战地练出来的,这种城里的妇人,在粗鄙也没有穷乡僻壤的恶人恶心。

孔平安前脚到了家里,孔家父母后脚就回来了。

拉上打算摆饭的孔淡卿,一同拆包裹。

“淡卿先别忙了,你哥停车去了,等会让他做。咱们先来试试这些,要是有不合适的不喜欢的,明儿个我带上去换掉。”

这种情况也不是就今天是这样,而是连着三四天了,因此,不只是孔淡卿,就连孔平安都已经习惯了。

大家都在心照不宣的,努力为最后相处的时光做出点什么。

孔淡卿被孔母拉着换衣服试鞋子,孔平安对这些没有什么建树,只能和孔父一起盘点需要带去葛山坳的东西,尽量让孔淡卿去后不会缺衣少食。

其实这些东西早就已经开始准备了,还准备了一大批物资没有搬回家里,只打算等葛山坳的房子休整好了直接运过去,能带回家的也不过是一些吃食和衣服首饰。

孔平安和家里人的交流一向不多,更不会和父母凑得这么近商讨采购的事情。

这次的机会难得,她坐在一边听着孔父絮絮叨叨的,语气里没有白日里那种霸道和张扬,只有对孩子的不舍和难过。孔平安一时之间,竟是想改口。

但话堪堪到了嘴边,又换了,“如果您舍不得,孔淡卿也可以不去葛山坳。”

孔父“嚯”地抬头,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孔平安把后半句说了出来。

“您可以送她去一个你们更放心觉得安全的地方,只要她不和我在同一个屋檐下。”

孔父眼睛的亮光慢慢暗了下去,孔平安内心里又忍不住涌起一股愤怒,嗓音带着哽咽,“您总不能真的要舍弃我,养着她吧!”

郝大婶的话到底还是被她听进了耳朵里。

她可以忍受最近大家对孔淡卿所有的偏爱,可以和孔淡卿和平的相处,那也只是鉴于她马上就要离开的基础上。

如果真的让孔淡卿继续留在这个家里,孔平安都忍不住把自己和她做比较,每天入睡前想着的都是自己不如她的地方,父母更加疼爱的是她。

那种嫉妒时而久之就会变成妒恨,只怕是到头来大家都无法收场。

若是平常孔父听到孔平安这种不大度并且倾向于质问的话,肯定就是大发雷霆了。但今天他只是长长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孔平安颤抖的肩膀。

“平安,爸爸没有这个意思。”

“爸爸和妈妈虽然很希望你能够和淡卿和平共处,但我们更加知道,把你们俩放在一起对谁都不好。你前十八年没有在爸妈的庇护下长大,我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给了淡卿,要我们一时放下那也有些强人所难,但爸妈对你的愧疚和弥补之心都是真的,所以我们同意把淡卿送走,这不仅是淡卿自己的要求,我们也希望通过这件事大家都能放下,过往就不要再提了。”

还有一些话,孔父也没有办法说给孔平安听。

如果再早一段时间,孔平安可以松口不让孔淡卿去葛山坳,而是由他们做主找其他人其他地方收养淡卿,让她继续过好日子,那个时候不仅送走了淡卿,也能够获得家里人的刮目相待,只是一切都晚了。

淡卿那丫头自小就高傲不肯低头,说出的话自是要做到的,看她现在这个模样,如果不去葛山坳,恐怕她只会是彻底消失在他们的眼前,不复相见。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所有人都有责任,只是面对疼爱了十八年的姑娘,一时之间,大家心里都有些怨愤,而这些怨愤只能由开这个头的平安来承担。

孔母和淡卿收拾好了所有的衣服和鞋子走出来时,就看到平安的眼睛红红的,孔健豪还没有进门,只有孔父一个人走来走去地在那里摆饭。

看到孔母狐疑的目光第一瞬间,孔平安就扭过头去,不愿意把自己狼狈的一面露出来。

幸而孔父机智地结尾道:“平安刚端了个菜出来就有只虫子飞到眼睛里面去了,一时又忘了手上沾了油,直接去擦了眼睛,都辣哭了。”

孔母一听这话,什么怀疑都没有了,赶紧走过去端起孔平安的脸仔细观察了好一会,看到她只是眼睛红红的,没有其他的东西在里面,这才放下心来。

忍不住嗔怪道:“这些事情让他们男的做就好了,你一个小姑娘乖乖坐着就好啦。”

孔健豪进门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副奇怪的画面。

孔平安红着眼睛被孔母说教,孔父站在一旁神情也有些严肃,时不时还附合孔母的话点点头,孔淡卿一脸乖巧地站在一旁。

怎么看都像极了,之前两个人吵架互相告状的场景。

孔健豪的内心忍不住猛猛地跳了几下。

难不成是平安听了郝大婶说了什么话,对比最近淡卿的受宠程度,又嫉妒心发作,和淡卿吵架了?

事情还没有想明白,孔健豪就被孔淡卿拉了个正着。

“妈,哥哥回来了。”

孔母忽地一下把头扭过来,“让你停个车怎么要这么久,也不知道回来帮忙做饭端菜,家里竟是全让两个小姑娘操持着,养个儿子到底没有小棉袄贴心,这么打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带个对象回来,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平安都已经出生了!”

火力瞬间就转移了对象。

被絮叨了好一阵子的孔平安松了口气,朝孔淡卿递去一个感激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