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民主与科学

如果说一开始,孔淡卿只是有开报社的想法,那么在这一路的奔波和忙碌中,这个想法才开始成形,并且在心中根深蒂固。

除了日常的打工,孔淡卿还给其他报社杂志刊物投稿争取稿费,也不是没有人愿意给她投资,但孔淡卿心知肚明,那些人不过是看在她父亲的面上,因此也拒绝了。

孔庆东看着女儿眼底的青黑,满是心疼,“乖女儿,你想要报社,爸爸出钱给你买,或者投资好不好?你瞧瞧你好几个月东奔西走的,都瘦了!”

这话基本上父女俩一见面,孔庆东就得提一次,孔淡卿无奈地叹了口气,“爸,怎么又说起这个了,我都和同学们说好了,一定自食其力。”

“可是办刊物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爸爸也只是不想你这么累,你就当是我出钱投资的,给我分点股份也行啊。”孔庆东循循善诱。

其实孔淡卿也有拉到投资后分点股份的想法,但就怕投资人仗着股份想要话语权。要知道在现在的社会上,刊物就是一个派别的发声载体。

因此孔淡卿跑过的资方都是经过他们精挑细选的,他们的心思很一致,都想办一个公平公正公开的刊物,只做社会的发声者。

孔庆东的提议,孔淡卿狠狠地心动了。毕竟这是自己的父亲,肯定不会和自己女儿争夺话语权,更何况孔庆东不仅是成功的商人也是成功的政客,他从不依附任何派别,但那些派别都有意无意地拉拢甚至是分权给他。

孔淡卿扪心自问,哪怕她能够保证自己内心的公正,能够不忘初心,但绝对没有高超的手段,做到孔庆东这样在与人的交往应酬中来去自如。

接受孔庆东的投资,不仅能够解决资金问题,也能够仰仗孔庆东的力量,在派别争斗中独善其身,而且孔淡卿私心里还想多学学孔庆东处理事务的手段。

看出了孔淡卿的纠结,孔庆东自觉有戏,乘胜追击道:“爸爸没有别的心思,就是不想乖女儿这么劳累。你看你们学校的仲隐先生他们,办《新文学》的时候要靠典当家里值钱的东西来供发行,还经常出去写字画画贩卖,甚至都只能偷偷摸摸的在小巷子里,推着机器搬着纸张到处躲查抄他们的人,就连家里都顾不上一分一毫。”

孔庆东睨着孔淡卿的脸色,做作地叹了口气,“爸爸只有你一个女儿,定然是不想你和仲隐先生那般艰辛,你有自己的理想爸爸肯定是支持的,也希望你能够达到自己的目标,但乖女儿也可怜一下老父亲,我这么一把年纪了,实在是不想和自己的女儿一年到头都见不上一面啊。”

孔庆东的语气可谓是顿挫抑扬,把经过小初中各种演讲都面不改色的孔淡卿,都听得热泪盈眶,恨不得立马握住他的手,连连保证,“我听您的就是了,绝对不让您老无所依。”

但幸好还有那么一两分理智,在她立马就要做出行动的时候,成功制止了她。

“爸爸,瞧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您正值壮年,身体倍儿棒,怎么就说得这么惨烈了。而且我也就是半个刊物,也没成想做出多少成绩来,能够盈利是最好的,若是不能盈利说不定过段时间就关了,您忙工作日理万机的,哪用得着费心来看我这个小摊子啊。”

孔淡卿也动之情晓之理,委婉得拒绝父亲的资助。

在她原本的计划之中,这个刊物的排铺就一点点大,在好点的地段租个门面,隔出几间屋子来,最里边摆机器做印刷,中间的屋子放资料,最外面的屋子就一分为二,一边做售卖,一边做办公区。

就像是现代街边常见的印刷店那样,要是自家刊物卖的不太好,就进点其他家卖得好的刊物,这样完全就是自负盈亏了。

只可惜,租门店很贵,像他们之前看上的在几所高校交汇处,又毗邻繁华商业区的门店更是贵上加贵。他们还得购买机器,置办用具,还得进货,给来充当工作人员的同学发工资,所以说虽然投资不用很大,但最开始的开支也不小。

孔淡卿甚至还有把自己的衣服首饰给典当的想法,可她本就不是原主,不过是占了便宜得到了这么优厚的家庭环境,如今是为了自己的理想去奋斗,那就不能做出这种有失道德的事情来。

幸而身边的好友各个都顶支持的想法,甚至还愿意和她一起达成目标,虽然生活是忙碌且劳累的不少,但至少精神上是满足的。

孔庆东原以为今日能够成功,就算不能够成功,也得打开一个小口子来。没成想只是越来越坚定孔淡卿的自食其力的想法,甚至还让孔淡卿开始盘算着往后不能够给他透露太多这种事情了。

有些气闷地叹了口气,看着满桌子的佳肴也不是很想吃了,孔庆东一言不发地上楼了。

孔淡卿自知理亏,也不忍心看着被自己伤透了心的老父亲饿着肚子,于是跑到厨房,在厨娘的指导下,有模有样地煮了碗清汤面,拜托老杨送上去。

“杨叔,我就这个手艺,虽然清淡了点,但味道还不错,您等会帮我多开导开导他。”

老杨也是知道他们这对父女一个赛一个固执,都是不达目的誓不摆休的主儿,也不多说,端着面就上了楼。

“别装了,你脸上的褶子都皱在一起了。”

老杨跟了孔庆东三十多年,算得上是目前为止最了解他的人了。

方才饭桌上的一番话,别看孔庆东虽然表现出落寞和伤心,但心里保不齐有多开心呢。

早前就一直说大小姐的虽是刚勇,但到底是被一直护着长大的姑娘,缺了一些韧劲,还在担心如果自己突然有天出了事情,这些家业交给她能不能支撑下去,支撑下去了又会不会被那些老家伙们欺负了。

如今正好碰上大小姐这么努力地去做成一件事情,并且在过程中不断地展现能力,露出坚毅且能屈能伸的一面,别说孔庆东内心的欣慰和高兴了,就连老杨自己看着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孔庆东看着眼前的面条,嗦嗦地吃了两大口,腾起来的热气有些润湿了他的眼睛。

感慨万分地道:“孩子终于长大了,这是好事,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