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二人各自睡在床上,很快没了声响。

屋内格外安静,甚至能听见窗外此起彼伏的嘹亮虫鸣。

但言俏俏睡得并不沉,她有认床的毛病,除了在铭香阁内,没有一次睡得安稳。

幸好林琅睡觉安分,几乎没一点动静,她每夜才能浅眠到天亮。

可今夜她睡着睡着,竟忽然听到屋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好似是林琅掀开被子,穿衣起床了。

言俏俏猛然清醒,忍住没有睁眼。

黑暗中,林琅悄无声息地朝她这边走过来,在床边顿住脚步。

言俏俏的心瞬间悬起,还犹豫着要不要出声时,对方已经绕过她的小床,到了窗户底下。

因为白日闷热,所以夜里窗户总是半开着透风。

林琅会武功不是什么秘密,又是女子的体格,稍稍提气轻身,便毫不费力地翻窗出去。

若非言俏俏醒着,又集中注意力,绝对听不见她在窗外落地时那轻轻的一声响。

言俏俏这才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扭头看向窗外的夜色,神色有些迷茫。

她不知道林琅大半夜的要去做什么,但既然对方刻意避开,她此刻应该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才最好。

这样哪怕出了事,也与她没有关系。

但是……

想到白天林琅的出手相助,言俏俏总归有点做不到视若无睹。

思考了片刻,还是起来穿衣服。

窗台不高,言俏俏慢慢爬上去,再小心翼翼地落地。

窗户底下是一片柔软的草地,举目望去,四下月色朦胧,像是弥漫的雾气。

可林琅比她矫健不知多少,耽搁了这么久,人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言俏俏望着四下无人的场景,毫不意外地呆住了。

怔愣间,侧后方冷不丁伸出一只手,快而准地捂住了她的嘴!

“唔!!”

言俏俏的惊呼声被堵住,只能慌乱地发出几声呜咽。

月光映照下,女子的双眼好似林间惊慌失措的小鹿。

“是我,别吵了。”

林琅的脸出现月光下,神色仍是冷冷淡淡,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

言俏俏抓住她的手试图挣扎,力气却没对方一半大,睁大的眼里满是疑惑不解。

却唯独没有害怕。

她对自己的信任,令林琅有些沉默。

确定言俏俏不再出声,她放开手:“为什么跟着我?”

言俏俏揉了揉脸蛋,紧张地小声问:“林琅,你不是要做什么坏事吧?”

“倘若我要做坏事,你已经遭殃了。”林琅翻了个白眼,左右看了看,“云机殿往哪走?”

言俏俏愣愣道:“云机殿是陛下的寝宫……”

“我知道,我问你怎么走?”

月光下,四周的建筑与道路好似笼着一层轻纱,让林琅的路痴毛病越发严重。

言俏俏咬了下唇,看着脚下踩倒的小草:“我、我不知道。”

“言俏俏,你撒谎真的很明显。”林琅不留情面地拆穿。

言俏俏惊了一惊,尴尬得眼神乱瞟。

确实,她虽然不知道云机殿的确切位置,但大概就在碧水廊亭的附近。

她只是觉得不能让林琅去。

林琅根本不像是会到新帝面前献殷勤的人,言俏俏想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林琅,你该不会要刺杀陛下吧?”

她的语气太过惶恐忐忑,林琅斜她一眼:“是又怎么样,你想阻止我?……怎么,你喜欢皇帝?”

言俏俏生怕扯上些不该有的关系,忙摆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做,太危险了。”

“反应这么大,骗你的。”林琅弯了下唇,还有心思开开玩笑。

她都没见过这位新帝,有什么理由要刺杀他,反正谁当皇帝不都一个样。

她摸着手腕上的黑鞭,看向夜空中清冷的弦月,道:“我只是想找个东西,那东西对我很重要。”

“言俏俏,你既然都跟出来了,我知道你会帮我。你放心,只要带我到云机殿附近,剩下的我自己来,不会连累你。”

言俏俏低着头,用脚尖踢着柔弱的小草,没有应声。

林琅知道别人没有义务帮忙,夜探云机殿这种掉脑袋的事,有所顾虑也正常。

她从腰包里拿出什么东西,直接塞进言俏俏手中:“这个你拿着,就算你爬到龙床上把皇帝霸王硬上弓了,你也死不了。”

林琅说话荤素不忌,言俏俏却单纯得很,耳朵倏地便红了,好在月光下并不显眼。

手里的东西摸着冰冰凉凉的,轮廓方正,是一块金色的令牌。

上面的花纹之繁复,单是用手指抚过,都令人惊叹连连。

言俏俏没仔细看,也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只是蹙眉望向林琅,郁闷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就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吗?”

“有什么好担心,最多不过是死了。”林琅年轻的声音里带着不相符合的豁达。

可言俏俏的眼神太过真挚,那水汪汪的眸子让月光映照得好似一片湖水,担忧多得能溢出来。

她顿了顿,还是重复说:“放心吧,没事。”

言俏俏拗不过她,想必那东西对她真的无比重要,但怎么会在云机殿?

二人偷偷摸摸地沿着宫殿楼宇的阴影往前走,起初言俏俏还担心路上被巡逻的黑甲兵抓住,可走了一阵,才发觉夜间看守并不算严格。

直到经过碧水廊亭,一共也才遇到两次夜间巡逻的人。

林琅五感敏锐,很轻松便躲了过去。

在附近找了找,很快就看到了云机殿,离碧水廊亭极近,只有半刻钟不到的路程。

这座宫殿虽没有良闻殿装饰奢华,占地却最广,实在引人注目。

林琅飞快套上一身夜行衣,又拿出黑布蒙面,直到只露出一双眼睛,低声道:“你可以回去了。”

转念又想到言俏俏爬窗时那笨拙的姿态,默了默:“要是担心回去路上撞见巡逻的黑甲兵,你就委屈委屈,找个角落待着,等我出来。”

她说完就要走,言俏俏拉住她,想把金色令牌还回去,如果真的那么有用,林琅更应该带着。

林琅没要:“无所谓,我用不着。别以为你在外面就高枕无忧,拿着吧,万一出什么事能派上用场。”

言俏俏是她唬来带路的,必然要先保证安全。

她偏头,轻轻说了句:“谢了,这个人情我以后会还你。”

说完,不等言俏俏做出反应,身着夜行衣的女子便无声无息隐入云机殿的阴影之中。

言俏俏轻手轻脚地摸到云机殿侧后方,找了个还算隐蔽的角落坐下。

她攥紧手中令牌,躲在一丛紫薇花后,打算等到林琅出来为止。

举目望去,四周竟没有一个人。

按理说,这里是帝王寝宫,入了夜更应该严防死守才对,怎么反而这般松懈。

言俏俏缓缓眨了下眼。

一路过来也是,几乎没什么阻拦。

倘若皇宫夜半三更还能让人如此自由地走动,陛下怎么睡得安稳?

除非……除非是故意的。

言俏俏总是后知后觉,仿佛脑子转得天生比别人慢半拍。

但好在是反应过来了,顿时急切地坐直身子,东张西望。

可林琅早就潜入了云机殿。

不知林琅看没看出来这是个陷阱,但是她都能发现,林琅不应该毫无察觉。

既然有所察觉,又为什么还要进去?

言俏俏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脑子好似浸在迷蒙白雾之中,怎么也想不通整件事。

她低头拿手指按着太阳穴,用指腹揉了揉,才好受一些。

言俏俏暗自苦恼着,却不知朦胧冷清的夜色中,一道暖黄色光晕缓缓靠近。

直到余光一瞥,看见那冷不丁出现的暖色,她才猛地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暖黄色光芒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仿佛早就知道这边有人似的,猝不及防笼罩过来。

心脏一阵剧烈跳动,吓得言俏俏整个人缩进角落,与紫薇花丛紧紧挨在一起。

花丛被她挤得晃了几下,抖落几片花瓣。

一双黑色皂靴停在落花前,来人手中挑着一只灯笼,高大的身影被暖光映染得像一座落满夕阳的小山。

“大晚上不睡觉,躲在这里做什么?”

听着男人居高临下的低沉嗓音,言俏俏脸色一白,不安地揪住裙摆。

被抓包了,完蛋了。

她忐忑地抬眼,看向下午才见过的男人,一时也顾不上思考陛下为什么会亲自来抓她,绞尽脑汁想编出个像样的谎话。

言俏俏扑扇着纤长的睫羽,正努力编着呢,灯笼便被风吹得摇晃起来。

光影变换之间,她的思绪一下子被搅得乱七八糟。

梁九溪垂眼盯着她手足无措的迷茫模样,弯下腰,凑近了那张实在娇俏动人的脸,低低道:“真笨啊。”

言俏俏呆住,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便一阵天旋地转。

接着浑身一轻,竟直接被人打横抱起!

言俏俏下意识抓住男人衣襟,裙下的双腿紧张地勾在一起,磕磕巴巴道:“陛、陛下……做、做什么呀?”

梁九溪提着灯笼的手横在她腿弯处,另只手搂着腰背,他力气大,一番动作下来,呼吸都没乱过。

“这么晚,除了睡觉还能做什么?”

说着,竟抱着她穿过一排花丛,来到云机殿的侧门前,大步往里走。

言俏俏焦急地蹬了下腿,却没法阻止对方的动作,眼睁睁看着穿过了两道门,来到正殿。

梁九溪抬起下巴,指了指殿中的桌案,道:“这是我的桌子,我平日在这里处理公务。”

言俏俏才不在乎他平日里干什么,急得挣扎起来:“您放我下来吧,我保证马上回去睡觉。”

女子娇软的身躯在怀里拱来拱去,梁九溪吸了口气,扔掉灯笼,径直走入偏殿。

偏殿之中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竟连一点月光都没透进来。

梁九溪轻车熟路,将人放在床榻之上。

在言俏俏想爬起来逃跑时,又伏身抓住她的手腕,压在锦被上。

他语气里罕见地藏着些许愉悦,嗓音沉缓:“俏俏,这是我的床,我平日,就在这里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小九:在这里睡觉(x)

小九:在这里睡俏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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