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期三天的运动会里，高三那栋教学楼一如既往地安静复习，老师谆谆教导，而操场外人声鼎沸，加油鼓劲声此起彼伏，广播声口哨声枪声不绝入耳。
只有到了课间，高三生才涌出来趴在走廊，眺望了不远处的操场，看着高一高二学弟学妹们赛跑冲刺，跳跃标枪，然后老生常谈地感叹，‘哥那一去不复返的青春和传说啊’。
周五下午第三节课不用上，很多高三的都跑到操场上看热闹了，程霁月和黎露也不例外，下来逛逛然后就一起回家吃饭。
“哎哎，你看那个在跑1500米的是不是卫北呀？”黎露眼尖地看到跑道上的熟悉人影。
卫北在学校也是出了名的刺头人物，成绩不行，用钱砸进，打架斗殴，泡妞逃课，抽烟喝酒一样不落，但他为人仗义，痞帅倜傥，在一群好好学生中，也有种能吸引女生的独特魅力。
程霁月也看到那个如捷豹般赛跑的身影，好奇道，“他怎么去跑运动会了？”
黎露回想了一下，“我听说他好像跟家里人有约定，在校拿到第一名就给他买车！”
程霁月道，“第一名？是要他考试拿第一名的意思吧？”
“我觉得也是.....”黎露点头，随即恍然笑出声，“可这家伙居然想拿运动会第一名来糊弄过去吗？够可以的啊！”
程霁月也笑了笑，“长跑第一也是有奖状的，也不算作假。”
她看着卫北跑完两圈了还是遥遥领先，只要最后一圈保持这样的优势，第一名肯定是他的，想不到他还这么体力充沛，跑起步来轻盈似箭，压根不像在跑道外陪跑的人那样气喘吁吁。
“嗯？”程霁月似乎也眼尖地看到了一个熟人，“那个拿着水和毛巾陪跑的女生是不是杨茉莉？”
黎露定睛一看还真是，她顿时撇了撇嘴，语气不屑，“她真够煞费苦心的，同时勾搭两个男生也亏她忙活得过来！”
程霁月盯着杨茉莉追随着卫北的身影，眼底划过一抹狡黠，她想起了之前黎露的恨话，顿时拉着她的往终点方向跑去。
“你之前不是说想看到她痛哭流涕么？走，我们过去让她再哭一场！”
卫北在最后半圈还加速冲刺了，在一群兄弟的加油打气中，他把一众对手和摄像同学远远甩在身后，杨茉莉抄近道横穿操场才勉强能跟上，眼看着就到终点了，她要排除万难，务必要成为第一个搀扶卫北的女生！
然而终点就在眼前时，杨茉莉还没来得及有所举动，肩膀不知被谁撞了一下，连连后退了几步差点跌坐在草坪上，而卫北很快被其他女生给围住了。
“让开让开！后勤部！”程霁月端着一杯早早从后勤部拿来的葡萄糖水，黎露掺和着拨开其他人，两人顺势来到卫北面前。
程霁月把葡萄糖水凑到卫北嘴边，一脸正色道，“卫同学你辛苦了，赶快喝点补充体能！”
黎露也笑嘻嘻地夸赞，“卫北你第一名呀！好厉害！”
卫北胸膛起伏着喘气，他脸色有些白，满头大汗，但不影响他斗志昂扬，意气风发的气魄，他一边朝前慢走放松肌肉，一边顺手接过程霁月的水杯，仰头一饮而尽！
他爽朗大笑，直接张开手臂厚颜无耻地搭在了程霁月和黎露肩膀上，“辛苦两美女扶下朕！”
黎露没几两力气，被这么一个一米八的大男生压着差点没跪在地上，她费力地嚷嚷着，“卫北你重死了....竟敢让老娘扶你！！”
程霁月感觉肩膀一沉，一刹那间她只想把这个男生给甩出去！可当眼角余光看到他微微颤抖的小腿，她便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和黎露一起扛着他往树荫休息处走去。
后方期待准备已久的杨茉莉见此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难看得要命。
要不是周围太多人，她都快忍不住要大吼出声了，可如今她只得捂着嘴，重重地跺着脚，任由眼泪滑过手背，滴滴掉落在草地上。
又是她们！凭什么啊，黎露明明有男友还要跟她抢卫北！
还有她那个好姐妹，每次都跟她狼狈为奸合伙来欺负她，真是气死她了，明明这些天她已经博取到卫北的好感了！
树荫休息区，程霁月没好气地把卫北用力丢在椅子上，甩了甩手臂，这厮跟头牛一样重！
卫北稍微恢复了些元气，胳膊地搭在椅背上，吊儿郎当地看着她痞笑道，“我还想再喝一杯甜甜的糖水~”
黎露叉腰，“让你的兄弟们端来！”
程霁月看着不远处杨茉莉那难看至极的脸色勾了勾唇，见目的达成了，她拍了拍黎露的肩膀，语气轻松道，“走，回去了。”
卫北见她走得干脆，顿时不满道，“就这啊？不管我了啊？”
程霁月回眸一笑，指着对面几个虎视眈眈的女生，“我喊她们来照顾你。”
卫北见此连连摇头，“算了，还是喊我小弟来！”
在经过杨茉莉时，黎露一脸的高傲和讥讽，饱含深意地嗤笑了一句。
“哎呦不好意思，抢了你的功劳了~”
杨茉莉早已擦拭掉了眼角的湿意，愤恨地瞪着她。
黎露一个眼角都懒得给她了，心情大好地挽着程霁月朝校门口走去。
当不远处也给卫北应援的赵阳宇走过来时，杨茉莉又开始掩面哭泣，他神色复杂地给她递上纸巾。
这些天杨茉莉对卫北的执着他一直看在眼里，打心底地同情和心疼她，虽然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对她的感觉，但就是见不得她这般楚楚可怜的哭泣样子。
赵阳宇安慰道，“别哭了，他那样的男生不值得。”
他跟卫北是发小，从小到大，卫北就是那样不甚正经，也从来不在乎女生的感受 。
杨茉莉接过纸巾拭去眼泪，扁嘴摇头道，“不，卫北一直很受女孩子欢迎，我是知道的。”
她垂眸反叠纸巾擦拭鼻子，抽噎道，“我...我只是太羡慕黎露她们了，无论做什么都能受到男生的青睐，不像我，做尽一切都是空。”
这话一落顿时引起了赵阳宇的些许不满，他皱眉地看向了黎露远去的背影....
在教学楼七楼的走廊，刘炼正靠在栏杆上叼着一根牙签与李朔谈天说地，谈古论今，东扯西扯，结果扯着扯着，他就感觉身旁传来一股寒气，凉得他牙签都要掉了。
刘炼疑惑地看向一身冰冷的李朔，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刚才还温和说笑的人，咋一眨眼的功夫就跟变脸似的换了一副面孔。
刘炼赶忙掐了烟，问道，“咋了？....我说错话了？”
李朔面无表情地盯着操场上搀扶卫北的程霁月，他亲眼看到她主动跑去端葡萄糖水给那个男生喝，还搀扶他去休息处，那言笑晏晏的样子什么时候对他这样过？
每次看到他除了疏远就是淡漠，要么就是不冷不热，从来没有什么主动。
是不是他还不够优秀，入不了她的眼？
程霁月是英语课代表，晚自习时从老师办公室拿着一叠出了分数的随堂测试卷回来发，因为顺序被打乱了，她只能先在位置上整理本组人的出来，然后再分给其他组长。
有些邻近的同学迫切想知道自己的成绩便围过来偷瞄，当看到个别同学分数高的，还此起彼伏地感叹。
程霁月索性把一些试卷递给他们边看边分，分了几个熟人后，顺手从中抽出一张转身递给梁国策，“你的。”
梁国策连忙接过来，一看到英语卷面上那不上不下的分数，他脸上有些懊恼。
而旁边的李朔没什么表情，眼眸微垂，背靠在后椅上，斜握着一支中性笔在课本首页的空白处漫不经心地画着什么。
自从调换位置坐在李朔前面后，程霁月就发现他的画功是真的厉害，寥寥几笔就能画出各种逼真的图案，只是他的画风比较天马行空，无拘无束，看见什么画什么，想画什么画什么，一个鸡蛋也能画出恐龙来。
沈梓欣也凑了过来，美名起日想看自己分数，实在手肘撑在李朔座位的一叠书上，晓有兴致地看着他作画，时不时夸赞几句。
在没调换位置之前，沈梓欣就是坐在李朔前面的，之前她还私下找班主任请求不要换她位置，但班主任想着李朔和其他几个尖子生没有调走依旧放在中间已经有些偏心的了，像沈梓欣这种中上游的自然没什么顾虑地调去其他偏一点的组了。
“你画的是.....”沈梓欣偏头仔细看了看，随即惊呼，“桔梗吗？”
话一落，一旁的几个女生闻声看了过来，包括程霁月也回过头看了几眼，眼底划过好奇。
想当年，犬夜叉的动漫可是风靡了很多人的青春岁月。
李朔手中的笔微微一顿，撩起眼皮看了程霁月一眼又飞快敛下，换了一支红色的马克笔填充着裙子的颜色。
他刚才也不知怎么的，随手在空白处画着画着就出现了她的轮廓，等后知后觉地发现后，他自己都怔神了好一会，然后赶忙改画成其他动漫人物，以掩饰那种莫名其妙的思绪和烦躁。
“哇，画得好像！”
“是啊，我最喜欢桔梗了！”
沈梓欣撑着下巴，盯着李朔的眼睛亮晶晶的，半晌后等他快画完了，就开口笑嘻嘻地问，“真好看，能送给我吗？”
李朔随手把笔丢到笔筒里，合上课本，淡淡道，“我的英语书怎么能给你？”
沈梓欣扁了扁嘴，撒娇道，“那个序页都无关紧的，可以撕下来给我嘛，我会好好珍藏的！”
李朔还是一句话，“抱歉，不行。”
沈梓欣在这么多人下被落了面子，脸上的笑意有些僵，但很快她又大方笑道，“那算啦，看在我们一起参加过辩论赛的份上，下次你在其他纸上画了再送我一张吧。”
李朔不咸不淡，“下次再说。”
晚自习铃响后，大家各回各位，各复各习，程霁月侧身把李朔的试卷递给他时，视线不经意地瞟了瞟他放在随意放在桌面一角的英语书。
李朔立马捕捉到她的视线，挑眉道，“你想要？”
程霁月一愣，“呃，我.....”
李朔伸手拿过那本英语书翻开序页，干脆利落地直接把那一页‘桔梗’画撕了下来递给她。
“想要就说，又不是不给你。”
程霁月，“.....”
她只是多看了两眼，也不是很想要的那种....
不过他撕都撕了，她也没好意思拒绝了，只得赧然接过，说了句“谢谢。”
程霁月捏着那张画仔细看了一会，心里有种特别的感觉，只觉得他画得是真好看，连发丝和衣袂都飘逸逼真。
黎露凑过来看得也啧啧称奇，偏头对李朔眨巴了一下眼睛，“李画家，啥时候画一个杀生丸啊？”
李朔瞥了她一眼，“看心情。”
李朔看着程霁月的后脑勺，万年一束的黑长马尾，时不时一转头，那发尾会撩拨到他的手背。
而此刻她垂眸捧着他的画认真看了一会就小心地夹在一本笔记本里放入抽屉，他的心情莫名变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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