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上了年纪?!
巫焯险些没能维持住脸上的表情。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感受到因为大半月没能吸取足够气血而有些衰老起皱的皮肤,巫焯的脸色阴沉下来。
他阴狠的盯着陆琉,和那个中原小畜生厮混了一段时日倒是变得牙尖嘴利起来。
若不是还用得上她,他绝对会把她丢进炼蛊场。
“阿月如今竟然也会同我开玩笑了……”这几个字简直是他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陆琉扯出一个笑容,没再继续刺激巫焯。一个六十多岁的糟老头子还整天惦记着年轻人的皮肉,真该死啊……
“总之,最近阿云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叫我失望,我需要重新考虑继承人的选择。”巫焯伸手拍了拍陆琉的右肩膀,“阿月,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陆琉这次没有避开,感受到随着巫焯的动作,数只傀儡虫从他手上想要往自己身上爬,很快她身上带着的几只有些贪吃的小宝贝立刻扑了上去,饱餐一顿。
陆琉抬起头看着巫焯脸上藏不住的衰老,猜测对方今夜一定会去找巫云。
她忽然笑了,“我不会辜负大祭司的期望,刚好巡视期间我琢磨出了一个巫术,是我根据之前所学的东西改编的,给您看看好吗?如果有什么不足,还请您指教。”
巫焯闻言倒是没有拒绝,在她看来巫月的巫术天赋虽然不错,但是她并不肯苦心钻研,所以这种程度的巫术对他造成不了什么影响,就算巫月施展的是咒术他也不会放在眼里。
陆琉说完后立刻双手成结,十指翻飞,将一个巫术印记打入巫焯身上。
巫焯感觉随着她的动作一道阴寒的气息进入了自己体内,他同样运转驱邪巫术,两相碰撞那股阴寒气劲很快消散,但是不知为何他心里极快的闪过一丝不安。
“我不记得自己教过你这些。”巫焯语气有些不善,他眯起眼睛打量陆琉,巫月已经可以自己改编巫术了?她是什么时候开始钻研这些的?
陆琉歪头,笑得纯洁无辜,“啊……这个是我根据祈福巫术改编的,上次给圣子哥哥用了,他说似乎有宁神静气的效用,怎么大祭司没有感觉到吗?”
巫焯再次查探了下身体,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他最后一点怀疑也放下了。
小女孩的玩闹罢了。
“当然,我确实觉得舒服了一些,可见阿月天赋不比圣子差,日后还需刻苦修习巫术,我会向教导阿云一样指点你的。”巫焯还要用傀儡蛊控制巫月,这个时候当然不会不给她面子。
陆琉笑得更开心了。
巫术能祈福驱邪,自然也能召邪下咒,如果刚才她用的是现有的咒术那么巫焯立刻就会看出来。
陆琉没那么蠢,这是她根据巫术秘籍中记载的一个咒术自己改编的。
当然她也没太过分,以免被巫焯察觉,刚才只是小小的给巫焯身上罩上了一层霉运咒,能有多倒霉,就看巫焯的运气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不久,兰若来报,说大祭司召见了圣子殿下。
陆琉心道,巫焯对于自己不再年轻的脸果然很看重,连晚上都等不及了。
看来巫云今天又要吃一番苦头,巫云一定不是第一个被巫焯吸食生机的人,在他之前的那位……会是谁呢?
她对巫焯那个以身化蛊的蛊术倒是有些好奇,任何蛊术都有反噬的风险,越是强大的蛊术,施术人付出的代价就越高。
巫焯再是天纵奇才这等有违常理、逆转生机的蛊术也一定有破绽,而且是那种一击便会彻底溃败的破绽。
凭借巫云现在的实力,一年的时间他应当没有办法击败大祭司,除非是……以身化蛊出了什么问题。
倘若以身化蛊后吸食的不是生机而是毒素呢?
神殿中,巫云半躺在坐榻上,神色痛苦,他身上布满了红色的纹路,那些红线鼓动,仿佛有生命一般从他身上传输生机给另一边地上不断蠕动的血肉块。
很快,那团血肉慢慢凝聚成人形,巫焯光裸的身体显现出来,他发出满足的喟叹。这具身体年轻白嫩,看起来就像是个少年般,任谁看了都不会相信这具身体属于一个花甲老人。
而巫云的面色惨白,呼吸微弱,仿佛下一秒就会死去一般脆弱。
巫焯这次太狠了,简直快要把他吸干,巫云神智有些涣散,他心中恨意滋生。
我不能再等了……
这样下去,他会化为血水,被生生转化成巫焯的养分,就像前任圣子一样悄无声息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连尸骨都不会留下……
巫焯餍足的叹了口气,红线从巫云身上收回,慢慢回到了他的体内。
不去管看起来出气多进气少的巫云,巫焯转身拾去掉落在一边的衣服,刚穿上却突然觉得心脏猛地跳动起来。
“呃——”他猛地揪住衣襟,整个人后退数步倚靠在了墙上。
这种感觉是……
自从以身化蛊之术成熟后他就再没有过这种感觉了,上一次还是十七年前他刚刚吸食掉前任圣子的时候了……
怎么会突然反噬?
巫焯脑中飞快思索最近的事情,忽然想起今日召见巫月时她对自己施展的那个巫术。
不可能,巫月绝对没有这样的能力,而且当时他探查过了,身体并没有任何异样,不会是巫月。
巫焯双目猩红,原本恢复了年轻康健的身体正在不断衰竭,他竭力压制,以免被巫云发现不对劲。
“庚奴,把他带走。”
“是。”庚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中,搀扶起巫云,刚准备走又犹豫地停下脚步,问道:“大祭司,属下看您有些不妥,是否需要属下叫辛奴……”
辛奴和他们这些专门修习武功,护卫神殿的密卫不一样,他专攻医蛊,负责为神殿中人医治伤病。
“我没事。”巫焯努力平复呼吸,但是方才吸食到的东西在他体内不断流窜,让他痛苦万分。
他必须立刻闭关,否则恐怕有性命之忧。
“可是您……”
庚奴还要说什么,却被巫焯一巴掌打的偏过头去,“我叫你滚!”
“我要闭关,这段时间不准任何人接近神殿!”
“属下明白。”
庚奴嘴角溢出血丝,他恭敬垂头,不再多说,也没有再看一眼巫焯苍白的脸色,扶起巫云飞快的离开了大殿。
巫云依靠着庚奴,离开殿门时,他忽然回过头看了背对着自己的巫焯。
殿门在他眼前关上,巫焯骤然弯下腰的身影也消失在他的视线内。
“你为大祭司鞍前马后,可是对于他来说,你只不过是一条好用些的狗。高兴了给点骨头,不高兴就非打即骂……堂堂十二密卫之一,却过得是这样的日子……”
庚奴把巫云送回房间,准备离开时,却听见巫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圣子殿下不必多言,属下的命是大祭司救的,为大祭司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庚奴擦去嘴角血迹,神色平静,看不出对巫焯有任何不满。
巫云没有多说,也没有阻止庚奴离开。
他本来也没有想要靠着三言两语就让庚奴倒戈,他只是看着庚奴被打后仍旧平静的面色有些微妙的不悦。
仿佛看见了自己。
一次次被巫焯当作养分,却无法反抗,巫焯勾勾手,他就不得不来到神殿内供他吸食,像一条卑微的狗。
巫云眼中蕴含着风暴,终有一日……
“阿云哥。”陆琉在屋外敲了敲门。
巫云回过神来,刚想让她进来,但是看着自己现在这副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又觉得无比厌恶自己。
他慢慢挪到铜镜前,看着自己消瘦到有些凹下去的脸颊和没有一丝血色的唇,慢慢用黑色长袍将自己紧紧的裹了起来。
陆琉见门内许久没有动静,准备再敲时,门被巫云从里面打开了。
巫云整个人都被黑袍完全笼罩,帽子盖住了他的半张脸,陆琉看不清他的神色。
打开门之后,巫云没有说话,转身又回到了桌子前坐下,只是动作有些僵硬缓慢。
陆琉当然注意到了,她靠在门边看着巫云的背影,忽然想起那日巫云来到悬崖下,一根根捡起巫月的骸骨时的场景。
陆琉沉默片刻,抬手施展了一个祈福术打到了巫云身上,虽然没办法完全补足他失去的气血,但可以让巫焯好受很多,日后再用医蛊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原本巫云对于陆琉来说只是个顺带的任务对象而已,只是此刻她看见巫云有些发抖的身体,忽然生出了一丝不忍。这倒是稀奇,她不记得自己之前会有类似的情绪,或许是巫月残留的执念影响吧。
“我想去中原看看,阿云哥会帮我吗?”巫云正奇怪自己满身的疼痛为何减轻了些,就听见巫月的声音。
“你知道的,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这一刻,巫云忽然分不清这句话究竟是出自真心,还是为了扮演中了“相思蛊”后对巫月百依百顺的样子而说的。
“我……”巫云忽然拿出一个瓷罐,“这是我炼制的护心蛊,你拿去防身吧。”
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了,等这次巫焯出关后必定要再次吸食他的生机,到那时恐怕就是他的死期。
但他不准备坐以待毙,这个计划原本是他最后的底牌,但是现在看来不得不拿出来了。
巫焯过于自负,南疆没有人能被他看在眼里。他可以以身化蛊,巫云也可以以身化毒。
神殿炼蛊场有一只万蛊之王,沾之即死,连巫焯都拿它没办法,只能关在炼蛊场,不许人接近。
巫云尽管有着百蛊不侵的体质,面对这只蛊王也完全没有胜算,但是倘若有一丝机会,他都要试一试。
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这样的日子他已经受够了。
只是现在……
巫云的视线移到陆琉的脸上,目光中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眷念。
好不容易再听到巫月叫自己“阿云哥”,可是他却没办法再多听几次了。
陆琉没有接过那只护心蛊,反而拿出了一只黑色小瓷罐放在了桌面上,那瓷罐不知道装了什么竟然颤动不止。
“我有办法克制巫焯的以身化蛊。”她声音忽然轻柔下来,“阿云哥什么都会支持我,那你愿意为了我以身犯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