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阮常林脑袋迷迷糊糊,也不知睡了多久,睁眼时只觉得浑身针扎一般的疼痛。

铠甲已经被人卸下来了,身上的伤口也都被随军郎中用药纱包扎完毕。

他扭头环顾四周,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躺在榻上。

阮常林记得自己是看到了站在城门口的洛若兮,才栽下马昏过去的,醒来却不见人影。

正待要起身出门去寻,却看见刘禅跨进门槛。

“太好了,阮将军醒了!还没来得及向你道谢,我和主公能死里逃生,多亏阮将军相救。”

阮常林摆了摆手,说道:“我没能保护好主公,让主公陷入绝境,是我失职在先。”

刘禅扶他躺好,又道:“将军为何妄自菲薄?你昏迷这两日,主公每日都前来照看,若不是她身上也有伤,被郎中劝住,恐怕要日夜守在你床边了。”

阮常林心头一惊,抓着刘禅的胳膊问道:“什么?我睡了两天?那...王角有没有再次来犯?”

刘禅刚要回答,便看见洛若兮端着一碗药进来,识趣地默默退出了房间。

洛若兮将药碗轻轻搁在案边,抬眼间与阮常林的目光相遇,两人的眼神里都含了些劫后余生的庆幸与珍惜。

最后还是阮常林先偏开目光,问道:“主公的箭伤好些了吗?”

洛若兮弯了弯嘴角,靠近他坐在床沿上,说道:“那支箭被细甲拦了一层,扎得不深,再加上华郎中医术绝伦,已经没有那么疼了。”

阮常林看她气色尚可,也松了口气:“主公无恙,我便放心了。”

“倒是你,身上到处是刀伤,让我心疼。”

阮常林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皮糙肉厚,区区外伤,几天就好了。”说着便又要起身示意自己无事,却还是被伤口牵扯得眉头一皱。

洛若兮连忙扶住他,佯嗔道:“看你不乖乖躺好,又疼了吧?你疼在身上,我却疼在心里。”

就算阮常林再迟钝,此时也已经明白,洛若兮的那份感情,与他自己的一般无二。

洛若兮端起药碗舀了一勺,轻轻吹凉,放在他嘴边,说道:“华郎中开的药方,我这几日服用效果很好,你也要记得每日都喝。”

阮常林垂眸,看着嘴边的药匙,没有张嘴。

洛若兮以为他闻着药苦不想喝,劝道:“苦是苦了点,你忍着喝下去,我给你拿蜜饯。”

谁想阮常林竟一把夺过药碗,支撑着坐起,高声道:“不过是一碗药,苦怕什么?怎么能让主公喂我?”

说完就把药匙拿开,端着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下肚去,末了还把空碗翻倒过来给洛若兮看,“主公叮嘱,我记在心上,一定每日喝得连药渣都不剩。”

此人如此不解风情,洛若兮举着药匙的手停在半空,只好悄悄放下。

她从他手中抽走空碗,微微撅起嘴,轻哼一声:“不理你了。”便背过身去,假装要走。

阮常林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痛快地喝了药,还会惹她不开心,神色有些尴尬,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正绞尽脑汁想说些她爱听的话,便看见一哨兵冲进来禀告。

“报——!太守,王角引数万大军前来,距城不过十里,看架势似有攻城的打算!”

阮常林闻言立刻收敛了神情,正色道:“主公,那日我带三千精兵回到营寨,已将他袭营的士兵杀散。但我昏睡多时未醒,不知郡城城防如何?这期间他有没有来犯?”

洛若兮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躺好,这才解释道:“子贞勿虑,王角虽然袭营得逞,但只顾着追我,忽略了回援的三千精兵,他们在营寨也损失伤亡了不少。估计这两日在重新收拾部署,倒是给了我喘息的时机。”

“可毕竟蓝巾军人数众多,今日他再来,怕是已经重整完毕。主公,我去城门下迎他,誓要保城池不失!”

洛若兮笑着开口:“子贞受着伤,安心养伤便是。你难道真以为我这两日什么都没做?我料他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来攻城,所以提前安排好了防御工事。如今郡城已经固若金汤,他攻不进来的。”

眼前女子自信的笑容落在阮常林眼里,好似光芒万丈,一时间移不开眼睛。

洛若兮许久都没等到回答,扭头去看,阮常林这才敛眉低笑:“主公神算,既如此,我便在此等主公的好消息了。”

洛若兮帮他将被子掖好,便出门指挥去了。

两日前,她便早早做好了守城的准备。被袭营后,她手下的士兵已经不足以出城与王角硬碰硬。

但守城并不需要那么多兵,只要城池够坚固,几千人也完全可以守住上万人的攻势。

从前天夜里开始,一车又一车的石灰砂浆就被上百名民夫推到城墙边,凡是出现裂缝或坍塌的地方全部仔细加固。

不仅如此,洛若兮特意派人上山采石,将巨大的石块堆放在城楼上备用。

如今已经万事俱备,只等王角来攻。

她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王角的旌旗越来越近,身旁的弓i弩手和手握长矛的将士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地想要一雪前耻。

王角骑马立于麾盖之下,身着金色铠甲,头戴金色头盔,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副将卢苍立于他身侧,手持长刃,耀武扬威。

王角本以为洛若兮前几日刚被袭营,又落荒而逃,见到自己的阵仗必然慌乱,没想到她竟然亲自站在城楼上督战,心中一凛。

但转念想想,或许她也只是表面逞能。自己的军队数量数倍于她,荣宁郡很快就将是他的囊中之物。

来到城下,王角策马向前几步,高声大笑:“洛太守今日怎么不敢出城了?两日前你丢盔弃甲、慌不择路的样子实在让我记忆犹新啊哈哈哈!”

洛若兮冷笑着看他,回应道:“王角,你莫要高兴得太早。那日我的确中了你的奸计,我深表佩服。不过你虽号称五万大军,真打起来却输给我的三千精兵,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王角被戳中痛处,怒气上涌。他手下的蓝巾军的确人数占优,但大多没有经受过正规训练,豪无组织纪律。

五万大军也不过是他唬人的口号,实际人数只有二万五左右。两日前去袭营,明明计策成功了,却仍旧没讨到太多好处,反而折了不少人。现在跟他一起来攻城的只有将将两万人而已。

但这些都是只有他自己和手下亲近将领才知道的实情,竟被洛若兮一眼看穿。她对他的弱点了如指掌,接下来怕是难对付了。

兵贵神速,眼下只有趁她未完全休整好之时,用极短的时间攻破城池才是对他最有利的,否则夜长梦多,他自己的粮草恐怕也会支撑不住。

王角面色铁青,方才大笑时的得意之色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不与你像小孩子一样斗嘴,咱们见真招比一比!”

说罢便向身后的士卒大手一挥,高呼:“给我上!攻下郡城,功劳人人有份!”

上万名士卒应声冲向城墙,喊杀声震天。

洛若兮也不紧不慢地举起右手,瞧准时机后示意身边众人,下令道:“放箭!”

王角手下的兵虽然冲得很猛,但毕竟是肉i体凡胎。剑雨密密麻麻地落下,瞬间倒了一片。

王角这时才发现,原来城楼上站满了士卒,应当是早有防备。

不过命令已下,他又带了攻城器械,未必攻不下来。于是急忙改变策略,变换将旗指令,让众士卒几人为一个单位举着盾牌前进。

另派数十名不怕死的士卒专门抬着云梯向城墙上搭。

有了盾的保护,箭矢的杀伤力就小了许多。

洛若兮看着城下不少人已经成功冲过了箭雨,开始攀爬云梯。她事先准备好的大石块和滚木便派上用场了。

王角军虽然搭好了云梯,但最初冲上云梯的士卒还没爬到一半,就被城上滚滚而来的石块砸中头部,掉下梯子。

五架云梯上的场景几乎完全相同。最前面一排敢死队冲锋完毕,却没有一个能够成功登上城墙。

后面的士卒望着从云梯上摔下来的弟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开始踯躅不前,谁也不想被冒死被石块砸中。

王角的第一波攻势暂时停歇,损失惨重。

而洛若兮这边,除了耗费些箭矢和石块外,没有一人受伤。

王角没有放弃,再次转变攻城战略,督促副将卢苍将十几辆冲车推出来,命令将士举好盾牌,推着冲车去撞城墙和城门。

这些冲车上都固定有木制攻城槌,需要几个士卒用力去推。如果城墙和城门不够坚固,靠惯性和冲力便可以破开一个很大的缺口。

洛若兮站在城楼上,只觉脚下的城墙被撞得不断震动。

一个小兵飞奔上城楼,需要大声禀报方能让洛若兮听清:“太守!敌方冲车撞门,我军将士都在门内用人力反推,时间长了恐怕还是顶不住。”

洛若兮强迫自己先镇静下来,仔细思索兵书中关于冲车攻城反制之法的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