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珰看不太清手机上的字,凑到屏幕跟前去,才看到是盛夏给她发消息,问她怎么没来学校。
她点击语音按钮:“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就在家休息了,明天就来上学。”
回完消息,她刚要放下来手机,又一条消息来了,是宋暖从班级群里添加她为好友,还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
她立即添加好友,点开消息查看,也是问她怎么没去学校,她也一样发了语音过去,那边很快回了,这一次也是语音:
“我中午煮了一点红豆,还想问问你喜不喜欢吃红豆呢,我打算明天给你带红豆牛乳,你早上可以少吃点。”
临珰开心得不得了,立即起身,翻箱倒柜找吃的,把一旁听音乐的姥姥吓了一跳:“珰珰,你找什么呢?”
她直起身来,扬起笑脸:“我朋友说明天给我带喝的,我想给她带吃的。”
姥姥放下手中的胶片,帮她一起找:“零食都收在这个柜子里了,你在这里拿就行。”
“好。”她跟着姥姥走过去,“姥姥,哥哥之前给我买的巧克力呢?”
“也在这儿。”姥姥拿出袋子给她。
她从里面薅了一把装在小袋子中,塞在小袋子里,准备第二天拿去给宋暖。
第二天早上,刚吃完饭,准备出门,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姥姥快步去开门:“肯定是小许他们。”
果然,门一开,许伏朝背着书包站在门外。
“我就说是你,珰珰已经收拾完了,我送你们下楼。”姥姥给临珰背好书包,送两人下楼,看着两人上车。
车内很安静,临珰和许伏朝都没有说话。
说实话,临珰和许伏朝其实不太熟,即使是住上下楼,他们俩也没怎么来往过,只有上学放学的途中,两人才会相处一段时间。
车子到了校门口,许伏朝先下车,临珰跟在后面。
她步子跨得小,许伏朝刻意放慢了步调,和她并排朝前。
一直到了教学楼,许伏朝问:“前面就是十班,要我送你过去吗?”
临珰摇头:“不用,我自己过去就行,谢谢表哥,表哥再见。”
她说完,杵着拐杖朝前去,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十班,走了进去。
早自习还没开始,班里还没什么人,她看不清,不知道宋暖来了没有,只能先摸索着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她不知道该做什么,摸出蓝牙耳机,开始听歌。
耳机里的音乐声很小,她怕等会儿有人喊她,她听不见。
忽然,门外传来几个陌生男生的声音:“程琰,出来一下。”
她记得程琰这个名字,昨天发礼物时,就他没在。
视觉不好,听觉就格外聪敏,她听见椅子摩擦过地面的声音,接着一群人朝靠院墙那边的后门去了。
“你爸问我爸借的钱什么时候还?”
“这你要去问他,我不清楚,他的钱也没给我用一分。”
“我管你有没有用,你是他儿子,他是你老子,子偿父债,天经地义!我告诉你再不还钱,别怪我不客气了。”
“要不你把我这条命拿去抵。”
临珰猛得从座位上站起来,带的凳子咯吱一声,发出巨大声响,后门口的细微说话声停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发出的声音惊到,那几个人好像走了,而程琰,不知道进教室没有。
她转过身去,看着教室的斜后方,有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站在那儿,她看不清,但感觉那个人也在看自己。
想说点什么,但又觉得好像太过冒昧,看着那个身影坐下后,她也转过身,双手整理好凳子,慢慢坐下。
沉重的心情没有延续多久,很快宋暖来了,大声跟她打招呼:“临珰,你今天来好早呀。”
“我要和我表哥一起来学校,他起得比较早,所以我就来得早了。”她的眼神随着宋暖的声音,一直停在自己旁边的座位上。
“班长还没来,我坐会儿她的位置应该没事。”宋暖卸下书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个玻璃瓶放在临珰的桌上,“红豆牛乳,还是热的,快喝吧。”
临珰上手摸了摸,感觉是热的,朝宋暖露出一个惊喜的笑。
宋暖怔了一下,捏了捏她的脸:“你笑起来好可爱哦。”
她有点不好意思,从桌下拿出包,拎出这个小袋子:“这是我给你带的吃的,里面有昨天你想吃的巧克力。”
宋暖大大方方接过小礼袋,从里面翻出吃的,撕开包装,喂在了嘴里,含糊不清道:“刚好我还没吃饭,你快尝尝这红豆牛乳好不好喝。”
“好。”临珰摸索着,打开瓶盖,捧着瓶子喝了一口,“好好喝。”
她嘴边挂了一层乳红色的圈,宋暖哈哈笑了两声,摸出纸巾给她擦:“下次还是给你带个吸管吧。”
“我自己来就好。”她接过纸巾,仔仔细细擦一遍,问,“还有吗?”
“没了。”宋暖摇摇头,搬起大包小包,起身要走,“要上早自习了,我先走了,下课再来找你玩,拜拜。”
临珰转过身,也跟她摇了摇手:“拜拜。”
她不知道,她回头的那一瞬,坐在后排的程琰迅速垂下了眼。
一连上了好几天的课,临珰都没有再闻到过那股柠檬味儿,她放心了一些,至少那个男生不在他们班附近。
周末她和姥姥陈姨一起去草莓园摘了草莓,一开始她还不太熟练,后来她蹲在草莓棚子里,挨趟摸过去,不小心摘多了,整整两大箱草莓,无处安放。
临珰有些自责。
“好了,没什么要紧的,叫陈姨送一些给小许他们,剩下的你可以带去学校分给同学,你不是有几个玩得好的朋友吗?”姥姥在一旁安慰她。
她点点头,第二天带着两大保鲜盒的草莓去了学校,前后左右地发了两圈,还有好多,她不太好意思喊别人吃,宋暖拉着她去了门口,一人捧着一盒草莓。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是发吃的唉,要是有谁给我发吃的,那应该是我不好意思才对,你看着我。”
宋暖站在临珰前面,进来一个逮住一个:“要不要吃草莓?洗过的噢~可以多拿几个。”
进出的同学几乎没有拒绝的,有活泼的,开心道谢,也有内敛的,低声道谢,很快,宋暖手里的那盒草莓发完了。
她拉着临珰站在前面,自己站在后面:“来,你到我的位置上来。”
临珰有些别扭,捧着保鲜盒的手指都缩起来了,支支吾吾:“可,可我看不清。”
“没事呀,我在你身后,人来了,我会提醒你。”宋暖的下巴搁她的肩上,“来人了。”
她不是听不见,只是有点紧张。她捧着盒子,磕磕巴巴道:“同学,要不要吃草莓?”
是几个可爱的女孩子,一个接一个过去,拿了草莓,跟她道谢。
“看,也没什么难的。”宋暖小声道。
临珰的脸有些泛红,低低应一声,继续发吃的。
课间操有20分钟,装草莓的盒子见了底。宋暖正要拉着临珰回座位时,门外又传来脚步声。临珰立即回过头,将草莓递了出去,宋暖没能拦住。
她看清了来人脸上的伤,在眼角那一块,青紫异常,连垂下来的发梢都遮不住。
但临珰看不见,还在傻乎乎地问:“同学,你要不要吃草莓?还有最后几个,我们吃不完了,你要是爱吃,就全拿走吧。”
那人没说话,抬眸看了一眼临珰,眼神冷冰冰的,没什么情绪,一把将最后几个草莓全都拿走了,气得宋暖差点儿要跳起来揍人。
临珰也在这一刻怔住了,她闻见了来人身上淡淡的柠檬香。
是那个装成许伏朝,问她借钱的人!
“谢谢。”
男生的声音有些低沉,绕过她,进了门,只剩下一点淡淡的柠檬残香。
一直等到脚步声不见,她捧着空空荡荡的保鲜盒,回到座位上,拉住宋暖,在她耳旁轻声问:“宋暖,你知不知道刚刚那个同学叫什么名字?”
宋暖一怔,还以为她看到那个人的恶行了,连忙解释:“临珰你放心,我们班的大部分同学都还是很热心的,也就那一两个混子天天不学习,只会抽烟打架,像他这么没礼貌的人,下次别给他发东西吃了。”
“怎么了?”临珰有些不明所以。
“啊?你不是发现他没礼貌了吗?”宋暖怔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临珰好像只是单纯地在问名字,“反正我们离他远一点儿就行了,他真的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样子,眼睛还青了一块儿,肯定是和人打架了。”
临珰有点害怕了,比她高出一个头,成绩不好,会抽烟,还会打架,这些在她的世界里已经可以被判定为很坏很坏的人了。这个很坏的人还盯上她了,问她要钱。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那他他叫什么名字...”
宋暖拍了拍她的背:“你别怕,他在学校里不敢怎么样的,他好像是叫程琰吧,我们以后避着他走就行了。”
临珰的魂儿又被抽走了,接下来的两节课她基本没有听过,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宋暖的那一句“他叫程琰。”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程琰这个名字,还记得那天早上,有几个别的班里的学生来找他麻烦,而自己甚至还想过要冲出去帮忙。
原来那个欺负她的人,一直都在她班上,还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收了她的零食,吃了她的草莓。
她很害怕,又有点儿伤心,加上冬春之交,气温变化大,一下就病倒了,不用装病,直接不能去学校了。
当晚,她发高烧到39度,直到第二天才慢慢退烧,一直躺在床上蔫蔫儿的。
刚吊完瓶,姥姥送医生出门,又回到房间,陪着她:“珰珰,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啊,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想吃什么,叫陈姨做。”
陈姨刚进门,附和:“是啊,珰珰,想吃什么尽管说,陈姨不会也可以学。”
临珰靠坐在床头,脸色有些发白,摇了摇头:“姥姥,我不想去上学了。”
这些天临珰在学校里都很开心,姥姥看在眼里,没有多想,轻声安慰:“你这几天生病,肯定不能去学校,等身体好了再去。”
“不是...”临珰边摇着头边哭,“我以后都不想去上学了。”
“为什么?”姥姥脸色变了,察觉出不对劲来,“是不是学校里有人欺负你了?你跟姥姥说,姥姥去帮你解决。”
临珰没有摇头了,只掉眼泪,是有人欺负她了,可是她没有证据,没办法指认,就算是爸妈来了也不能怎么样,最多让她转学,可她也不想转学,她在这里有很多朋友。
“珰珰,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好不好?你这样不说话,姥姥很担心。”
“没什么,就是感冒有点难受。”她还是很想去学校的。
姥姥没再逼问她,只让她好好休息,转过头去给班主任打电话,询问她在学校里的情况,但没发现什么异常。
她不知道,靠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拿起好几天没打开的手机,点进□□一看,果然收到了一大段消息,大部分都是盛夏和宋暖的,她的眼睛又有些湿润,一条条点开听。
与此同时,宋暖他们也在讨论她的事儿。
宋暖点了好几下头:“我也想去呢,但我给她发消息她没回,又联系不上她姥姥,你有什么办法吗?”
“我们去问班主任,她肯定知道。”
两人说罢,要起身。
“等等!”前面几排坐在的李槐安转过头来,叫住了两人。
两人同时一脸不解地看过去。
李槐安起身走过来:“我也想去看看她,能带我一个吗?”
宋暖皱起了眉,抱着手臂,问:“你和临珰很熟吗?你去干嘛?”
“当然熟了,我和她做过同桌,还教过她读英语呢。”李槐安一副骄傲的模样。
宋暖挑了挑眉,她知道李槐安是英语课代表,而且理论上来说确实应该和临珰做过同桌。他们十班都是两星期换一次位置,每次往后挪一位,每个人都能坐过前排,也能坐过后排,除了临珰。
她想了想,勉强道:“行,那你和我们一起去,快走吧,一会儿要上课了。”
三人聚集着从门外走过,过了好一会儿,靠窗边坐着的程琰放下手中停了很久的笔,漠然抬起头来,看向窗外的院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