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时候,见赵左林那么紧张,苏云桐还以为有一场硬仗要打,结果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被大家长蔡明开给一锤定音了。
苏云桐没有拒绝蔡明开的好意,时下各家情况瞅着还成,可谁又知道未来是个什么情况呢。
一旦到了糟糕的时候,这钱和票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
赵左林见她收的自然,出了蔡明开的书房,还特意多看了她两眼。
以前别说收钱了,就是他多从这边拿一点吃的,她都能心情抑郁好几天。
苏云桐感受到他的目光,抬眸冲他一笑,趁着大弟蔡玉伯走过来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将东西丢到了空间去了。
客厅沙发区已经没人了,蔡玉伯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解释道:“大嫂今晚夜班,大妈大哥他们不知道爸爸要和你们说到什么时候,就和大姐大姐夫先走了,顺带也把一文他们带走了。老小明天班里春游去睡觉了。二姐夫来接二姐,我妈和三姐去送人了。二哥,我跟你说的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嘛?”
赵左林看他一眼道:“想也别想。那是你二嫂的专座。”
苏云桐这下明白是什么事儿了。
大弟蔡玉伯这是想要赵左林的自行车呀。
蔡玉伯又来磨苏云桐:“桐姐,二嫂,你发扬发扬风格先让了自行车。我让他补你这个数。”他伸出一个巴掌,又压低声音道,“我在做做工作,让他帮桐姐安排下工作。”
赵左林还想拒绝,苏云桐却拉了他的手,抬下巴道:“安排工作什么的,你提也别提。爸爸都不开口办的事儿,你找别人去办,不是给家里找麻烦吗?”
赵左林却有些心动。
这个时代讲究铁饭碗,没有私人生意。
想要过得好一些,自然是双职工。
赵左林也提过,蔡明开不开口办,赵花妮说的是,桐上班了,孩子谁来带?
苏云桐看了赵左林一眼,让他别开口。
赵左林摸摸鼻子,偏头看向别的地方。
蔡玉伯看了赵左林憋屈的表情,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转而笑嘻嘻地对苏云桐道:“我就知道这事儿找二嫂准成。二嫂要是怕这个,我让他补你一张手表票如何?他在追一个姑娘,对方看上了自行车。他手里有票,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是提不到车子。二嫂你就发扬发扬风格,让一让呗。成就一对革、命好同志。”
大弟蔡玉伯与二妹蔡玉娆是龙凤胎,比二妹蔡玉娆只晚出生几分钟,共住娘胎十个月。
可是,瞧这嘴巴,瞧这能张罗的劲儿,与二妹蔡玉娆那老实本分的性子可真是天差地别。
苏云桐没应他的话,轻推了赵左林一把,让他来开口议价。
她是不打算再用这自行车了。
大杂院住着,很多东西用起来太显山露水,就容易让人惦记。
被人借来借去,万一借用不均衡,就会引起矛盾和纠纷,再因这个为以后埋下祸根,那才是得不偿失。
赵左林不知道苏云桐的真实想法。
他看苏云桐是打心底要让了,心痛一瞬间就展现在脸上了。
这车子不光要钱,要票,还得要人家有货。
他为了弄辆自行车费了老大的功夫,结果只骑了一天,就转手成别人的啦。
他一时有些后悔,中午那会儿不该嘴欠,拿话刺苏云桐,让她这会儿这么积极地转让自行车。
赵左林无奈地看了苏云桐一眼,被她挽了胳膊,只得叹口气,拉开架势与大弟蔡玉伯说自己弄来这辆自行车是如何如何的不容易。
苏云桐听得发笑,这话一半是说给大弟蔡玉伯听的,一半是说给自己听的,见他说得悲惨,就拿了下巴抵在他胳膊上,近距离偏头看着,眼睛眨呀眨。
哎呦!
眨得赵左林瞬间就缴械投降。
他掰正苏云桐的脸颊,让她看着门口,不让她看向自己,招不住呀。
他咳了一声:“好吧,我们发扬风格,让!”
那个“让”字说的那叫一个咬牙切齿哟。
苏云桐垂眸掩住笑意,却不着痕迹地朝赵左林身边凑了凑,无声给与他力量和支持。
赵左林反握着她的手,感受到她手掌传来的温度,心痛才稍有缓解。
蔡玉伯在他说话的时候,目光在他和苏云桐脸上晃来荡去,听了他最后的决定,想大笑,又顾及夜深了,就捂住嘴藏着笑道:“那我这就去喊人。正巧明天周末,能把人约出来。”
他说着转身要跑,又转身看过来,嘱咐道,“你们别走啊。”
苏云桐笑道:“那也得让我们骑车回家呀,总不能让你二哥背我回去吧?”
蔡玉伯又停住,看着赵左林道:“二哥,那怎么一起走呗,我们送你们回去,再骑车回来。”
赵左林看了下天色,都已经要出了,那就快刀斩乱麻,免得车子在家过一夜,他又后悔了,就点头应了。
蔡玉伯去推车子。
赵左林又摆出一副舍不得的痛心模样。
苏云桐轻抚了下他后背,又偏头冲他笑了笑,压低声音道:“以后,我给你买。”
赵左林却伸手捂住了苏云桐的眼睛,回她一句:“那是你的专座。”
还嘴硬哦!
苏云桐忍不住轻笑出声。
二人看蔡明开从书房出来,与他打了声招呼,就随着大弟出了院子,跟苏云桐预计的差不多,路上碰到二妈张兰秀与二妹蔡玉娆,自是少不得要说一会儿话。
苏云桐是恭喜二妹蔡玉娆,把布票和五十元钱递给蔡玉娆道:“这是我和你二哥的心意。”
蔡玉娆要推,却被张兰秀拦住了。
“这是你二哥二嫂的心意,收着吧。”张兰秀笑着说了这话,又转而替大女儿开脱,让苏云桐别见怪。
见不见怪,也只有这一次了。
下次,蔡玉娇再敢这么着,她有的是办法招呼她。
苏云桐也并不打算多和这边来往,与二妈张兰秀客套了两句,就和赵左林辞别离开了。
她今天也算是把蔡家人见全了,不说全部了解,却也看得出来,赵左林在这个家存在感,还不见得有原主强呢。
这或许因为他是在乡下老姨身边长大的,而原主却比他多参与了这家庭小十年的生活吧。
他顶多就在他妈妈赵花妮那里有些存在感,也就能和他妈妈赵花妮哼唧两声,旁的人根本不会把他当一回事。
就说今天他们两口子这事儿,大家长开会解决,结果知会他们一声罢了。
人的心总有偏私。
妈妈赵花妮更爱长子。
爸爸蔡明开有了新的家庭,外面还有一摊子工作要做,成家立业的孩子除非大事,小情多半是不会过问。
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都不曾注意到蔡玉娇对原主言语上的刻薄。纵然有二妈张兰秀的和稀泥,只要有心,总会瞧出一些端倪,不至于她来后,不知是不是卡了BUG,病起,才想把那些日常当做诱因来对待。
没有存在感,没有话语权,来往多了,即便是亲人,也会让人觉得你是来要东西的。
苏云桐会在赵左林跟前拿乔撒娇,嗔他怪他,甚至为难为难他,却不会傻到在旁人跟前让他没脸。
自行车换成了票,赵左林也没让大弟蔡玉伯送他们进大杂院,让他和他的朋友在胡同口转了向,他则和苏云桐肩并肩,沉默着往家去。
夜色朦胧,谁也没有说话。
赵左林却知道,苏云桐是真的和以往不一样了。
她不是这夜色里的路灯,也不是夜空中的繁星,而如同一个火柴,“嚓”一下点亮了他心头的那团即将冷寂下的火热。
妈妈说,桐说,以后他不说难听话,什么苦日子都能和自己过。
赵左林却舍不得她受苦。
苏云桐自是不知道他的想法,被他悄悄拉了手,也没偏头看他,下巴俏生生地抬了下,抿唇带笑,快活地往家去。
谁能想到,她一个北冰洋都去腻了的人,会在拥有奇迹,获得第二次生命的时候,跟这样一个人生活在这样的年代委身于这么一个烟火气十足的地方,过着前世她不曾想过的市井生活呢。
小市民的她,也许会有意思呢?哈!
二人回了大杂院,院子里人基本都睡下了,亮着灯的一两家也是因为孩子哭闹。
三大爷看到他们回来,问了声孩子呢,嘱咐他们早些睡吧,就回去睡了。
关上门,苏云桐的娇气病就发作了,整个人懒在赵左林身上,蔫蔫地说:“我脚好痛哦。”
赵左林点了下她脑门,任命似的蹲下来,把她背到小床边,唉声叹气地给她兑了洗脸洗脚水,挤牙膏,递着毛巾,故态萌发忍不住嘴欠刺她道:“谁让你发扬风格?这样称心啦。没专座了。”
苏云桐哼了他一声,看他端了洗脚水出去倒,自己换了睡衣上床,从空间拿出了蔡明开给的东西。
赵左林也洗漱完毕,没似昨天那般在门口洗脚,而是关了门,坐在床沿边上,一边洗脚一边凑过去看是什么东西。
二人看清楚是什么东西之后,苏云桐只是眼睛眨了眨,看了赵左林一眼。而赵左林瞳孔地震着,差点没把洗脚水打翻。
稳住情绪后,他猛地把东西从苏云桐手里抢回来,不敢声张地塞回了档案袋,脚也不洗了,直接赤脚下地,就要寻地方藏东西。
苏云桐却抓住了他的手,朝他向窗户处使了使眼色,让他挡住自己窗户。她又将档案袋的东西取出来,和信封里的钱票互换了位置,把信封塞在枕头下面,把档案袋塞给赵左林,忍着笑,对赵左林道:“你看看这里面有什么?”
赵左林只顾盯着她放那要紧的东西,根本没注意她从信封里取出了什么,被档案袋塞了个满怀,他才嘀咕一声:“什么啊?”
“快去洗脚。”苏云桐推了他一把,躺平身子,侧身枕着手臂,噙着笑盯着他看。
赵左林挑了下眉头,又坐下来,洗着脚,打开档案袋,看见副食票里藏着一张工业票。
——自行车票!
赵左林好想来一句,造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