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

“我……我我我就是张晓佳。”张晓佳更慌了,惊慌的后果就是话都说不清楚。

“张晓佳?”楚意遂有些迟疑,他往前走了几步,走到她的面前,蹲了下来,眯起了眼,仔细的打量了她一会儿。

张晓佳被他看得后背发凉,差点控制不住发抖。

“你今天有点不对劲。”楚意遂退了几步,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下去。

她呵呵的干笑一声,捏紧了手中的笔记本,“也许是因为我刚睡醒,脑子有点不太清醒。”

楚意遂看了她几眼,突然弯下了腰。

张晓佳被他这个动作吓得一跳,抱着笔记本就往后仰。

楚意遂又多看了她一眼,弯腰在床沿拉力一下,拉出一块小桌板。

“你躲什么?”

张晓佳急出了一身的汗,紧张的连舔几次嘴唇,“我昨天做了噩梦,现在还有点害怕……所以躲了一下。”

她是一时情急随意编出的话,说出口后,都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这理由听起来也太牵强了。

“是吗?”

楚意遂也没有追问,他抬起手,张晓佳这才看到他的手里提着几个袋子。

他把袋子里的东西一个接着一个拿了出来,伴随着他的动作,一股香味随之飘了出来,张晓佳不由的吞了一口唾沫,折腾了这么久,她也饿了。

可是张晓佳还是有点怕他,以往都在校园里生活,很少见到这种气势甚至称得上是咄咄逼人的人。

他其实长得挺好看,倒不是说长得有多完美精致,而是五官以一种非常合适的尺度排列在脸上,从而有了种自然美,却又不是那么过分的英俊。

不过再好看,张晓佳都不敢抬头长时间看他。

“你离那么远,干什么?过来。” 楚意遂冲她招了招手。

她蹲在床上,转了一圈,绕到了小桌板的另一侧,和他隔着小桌板,完全不敢靠近。

楚意遂动作的手掌顿了顿,拿出了两双筷子,放在了小桌板上,发出‘啪’的一声。

张晓佳被这一声弄得又是浑身一抖,害怕的气都憋住了。

“吃吧。”男人指了指筷子。

张晓佳伸出右手,她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连忙用另一只手捏住小臂,飞快的捏起桌面上的筷子,又抬起头对着楚意遂笑了笑。

她低着头,手里捧着碗,能低头看桌,绝对不看人。

张晓佳看清楚桌面上的菜色后,发现大部分都是她喜欢吃的菜,此时因为害怕一直空白的大脑开始渐渐运行,她想起了在光幕上看到的东西,就算不想接受,也得接受自己一觉醒来到了十年后的事实。

“你好像在害怕?”

一道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张晓佳低着头不敢抬头。

“没有,就是没睡醒,脑子还有点懵。”

张晓佳一边说一边夹了一筷子菜,以求堵住自己的嘴,让楚意遂不再问那么多。

结果吃了一口后,张晓佳就发现不光这些菜看着是她喜欢的菜,口味也是她喜欢的,到这里,张晓佳也忍不住有点羡慕起十年后的自己来,虽然未婚夫很凶,但真的对‘她’很好。

所幸,楚意遂没有再继续问什么问题,吃完饭后就把东西收拾干净。

“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楚意遂把收拾好的垃圾都塞进一个塑料袋,转头和她说道。

张晓佳抬起头,对着他笑了一下,点点头。

这样的‘交锋’让张晓佳感到身心疲惫,在楚意遂离开后松了一口气。

她现在都还摸不清楚现状,唯一清楚的是自己到了十年后,可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她不知道,也很茫然。

她想起楚意遂离开前留下的那句话,一瞬间脑子里想了很多。

他有什么事情要和我商量?商量的事情我不知道怎么办?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他发现我不对劲了我该怎么做?

思考的问题太多,一股脑的涌入脑海,都快把她的脑袋都要给挤爆了。

她又想起了那本笔记本,就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快速的翻动起来,她粗略的扫了一遍,发现大部分都有时间标注,说是笔记本倒更像是日记本

这本笔记本很厚,厚度已经超过了正常笔记本的标准,张晓佳翻开了第一面。

【2012年7月5日】

他想要我去看他。

张晓佳看到时间之后,捏紧了笔记本,虽然笔记本里没有点明这个他的身份,可张晓佳知道这个他,就是她的父亲。

她再次转过身,看向床上的闹钟。

2022年7月4日

日记本的时间接得是十年前,她还记得自己那会儿,收到他想要见面短信时的心情,结果上床闭眼再睁眼,就来到了十年后。

所以,十年间发生了什么?

张晓佳的手控制不住的在发抖,她翻了一面。

【2012年7月12日】

我去看了他,他的状态很不好,一直都哭,都在恳求我原谅他。

我看他这样实在不忍心,就答应了他的请求。

“不可能!”张晓佳叫了起来,“我不会原谅他!”

说着,她喘了几口气,平息下情绪之后,才又翻了一面。

接下来的都是一些很琐碎的事情,生活里鸡毛蒜皮的各种小事。

张晓佳感觉自己就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这些从未在记忆中出现的片段,让她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陌生感。

她翻了好几面,看到其中一面时,停了下来。

【2012年12月15日】

家里没钱了,我的学费好像要交不出来了。

房子还被法院封着,好像马上就要拍卖了……

张晓佳睁大了眼,伴随着一阵尖锐的蝉鸣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走廊下,老房子的走廊总是这么狭窄,灯也是年久失修而变得忽明忽暗。

她就站在楼梯的底端,遥遥望着楼梯顶的房门,门上贴着两条白色的长封条。

夏天的风明明应该是热的,可那一天,她感觉四肢都是冷的。

张晓佳捂住了头,这些看似和她没有关系的日记,终于和她起到了一丝共鸣。

她翻开了下一面。

【2013年1月26日】

女主人的精神出现了问题,她每天都在叫他,然后开始自杀,割手、上吊……

我想,我是不是应该辍学?

啊,我为什么会收到这样一个烂摊子。

女主人精神出现问题了?

张晓佳想了想,意识到笔记本中的女主人指得是她的母亲。

张晓佳的记忆还停留在父亲被入狱后,母亲早出晚归的情景下。

她感到了不对劲,笔记本中的称呼透出的冷漠,甚至都不愿意称呼他们为爸爸和妈妈。

这后面半年发生了什么?

张晓佳又往前翻了几页,日记记录的信息都非常的短小,基本就是几句总结,偶尔才会写一句心理想法,再多的根本无法从日记上体现出来。

什么样的境遇会让她有这种想法?

张晓佳想了很久都没有想通。

她继续往下翻阅。

【2013年3月28日】

女主人又自杀了,钱都上交了,原来他还想把我和女主人送出国?

为什么这种事情会落在我的身上,真的太倒霉了。

日记中态度的变化,以及一些用词已经隐隐让张晓佳感到不适,不过她现在更加关心的是妈妈自杀的问题,她飞快的翻到下一面。

【2013年4月12日】

家里没钱了,医院要交的定金完全拿不出来。

今天学校又打来电话询问,问我什么时候上学,如果继续辍学就会被开除。

但是现在女主人的医疗费都凑不起来,大概是上不了学了。

电话被女主人听到了,我让她继续治疗,她很生气。

张晓佳摸了摸纸,纸面上被揉出了一团褶皱,摸起来都是凹凸不平,似乎原作者在写下这一段时经历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变化。

她抬起了头,目光扫向四周。

这里有两面落地窗式的墙壁,还有柔软巨大的床铺,地面都是铺着毛茸茸的地毯,俨然看不出日记中所记录的窘迫场景。

又是什么,让笔记本中的‘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呢?

张晓佳抬起头,深深的叹了口气。

假如没有到十年后,她从日记本中已经窥见到未来可能会面临的人生,一种莫名的恐慌和痛苦攥紧了她的心脏。

她强压下这种情绪,继续往后翻阅,这一次一面上不再单独写上一天,而是挤上了两团,可能因为书写时的情绪波动比较大,这一面上留下了不少黑笔的划痕。

【2013年5月21日】

他在监狱中自杀了。

传来这个消息后,女主人又病倒了。

我被学校开除了。

【2013年5月22日】

女主人死了,自杀成功。

张晓佳捂住了嘴,她感觉到了窒息,那种无法言喻的痛苦紧紧攥住了她的心脏,让她痛苦的身体都在发抖。

她不敢发出声音,怕惊扰到楼下的楚意遂。

眼泪打在日记本上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哭了。

眼前都是水光,泪珠都挤满了整个眼眶,张晓佳把头贴在了笔记本上,憋了许久才仰头大喘了一口气。

楚意遂就这么站在窗前,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他的目光挪到她的笔记本上,就这么伸手捏住笔记本,轻轻的一拽,就把笔记本给拽了出来。

他把笔记本翻了过来,扫了一眼上面的文字,才将目光移到浑身僵硬的张晓佳身上。

“你还不准备和我说实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