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气氛一时僵住。
还是尉迟临渊开口打破了这份僵硬。
“今日回府,可有遇到什么趣事?”
趣事没有,麻烦事倒有一件。
想起之前被塞进袖子里的那封信,林浅夏只觉得心虚极了。
“没、没有。”
她小声回道。
“是么。”
尉迟临渊没说什么。
也许是今日要回家,昨夜没休息好,林浅夏在马车上就睡着了。
尉迟临渊侧过头,看着她莹白的侧脸,轻叹了口气。
“小蛮,没有人告诉你,你撒谎的时候真的很明显吗?”
仿佛叹息般的一句,并没有吵醒睡梦中的林浅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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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后,尉迟临渊吩咐了万福一句。
一炷香之内,他找的人就被提了过来。
今日那个撞了林浅夏的小丫头此时满脸鼻涕眼泪,一个劲地往地上磕头。
“陛下,陛下饶奴婢一命吧,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吗?”
“是,奴婢真的只是想赚点小钱,见钱眼开,这才送了那封信。”
“信上写了什么?”
“奴婢不知道,奴婢只是个送信的。”
“这样啊。”
“是,奴婢不敢说假话。”
“既然如此,你也没什么用了,万福,将人处理了。”
“处理……陛下!陛下开恩!”
婢女彻底吓住了,下巴颏都开始哆嗦。
尉迟临渊丝毫不为所动,整个人仿佛石刻一般冰冷无情。
“看了!那信我看了!”
“求陛下饶奴婢一命,奴婢愿将信件内容如实告知,不敢再有半句作假。”
尉迟临渊终于抬眼看了过来。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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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天回来后,林浅夏就再没见过尉迟临渊,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
林浅夏小日子过的悠哉,但偶尔也会想东想西。
她想她的父亲和母亲,还有兄长,虽然依然回忆不起来曾经的事,但多想想,说不定哪天就记起来了。
但更多的,还是尉迟临渊那天的神情。
不过一个表情而已,没什么好想的。
即使心里这样认为,但那天的画面依然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林浅夏脑海中。
他说谎了。
林浅夏一边回忆,一边笃定地想。
但他说了两句话,哪句是假的?
是“我喜欢你”还是“你喜欢我”?
不对,他说了三句话!
林浅夏突然想起来,除了那两句,他还说了一句!
“毕竟,我们已经成婚了。”
还是说,这句是假的?
想了一会,林浅夏颓丧地把脑袋垂到了小桌上。
“想不明白,而且我为什么要想这个啊……”
“娘娘可有什么烦心事?”
一旁的婢女见林浅夏一会揪头发一会皱眉头,心里发虚。
若是这位心中有事,气出个三长两短,她们可担待不起。
“有,很烦。”
“娘娘若心中烦闷,可以出去走走。”
林浅夏摇摇头。
问题不在那里,出去散步也没用。
“我问你个问题。”
“您问。”
“你觉得……尉迟临渊喜欢我吗?”
宫女不假思索。
“自然,娘娘是陛下捧在心尖上的人。”
“那、那我喜欢尉迟临渊吗?”
宫女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在聊什么?”
“陛下。”
宫女连忙低头行礼。
林浅夏也坐直了身子,紧张。
他怎么正赶上这个时候过来,刚才她们说话他听到了吗?
尉迟临渊表情淡漠。
“下去吧。”
宫女退下。
他缓步走到了林浅夏身边坐了下来。
“刚才在聊什么?”
话题怎么又绕回来了。
林浅夏苦着脸。
尉迟临渊看她一眼。
林浅夏收回表情。
“咳,姑娘之间的话题。”
“哦,那便罢了。”
尉迟临渊垂眸。
“明日可有什么安排?”
他这样问,可是打算明天带她出去玩?
林浅夏想了想,回答。
“明日没什么事。”
“嗯。”
尉迟临渊淡淡应了声,就没了别的话。
林浅夏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尉迟临渊瞳色深了点,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不要这样看我。”
“突然怎么突然捂我的眼睛?”
林浅夏不满。
她伸手去扳他的手,轻而易举就扳开了。
尉迟临渊收回手,林浅夏眨眼时那种细微的痒还未完全褪去。
“你就问问吗?没别的要说?”
他垂眸,掩住眸中情绪。
“没有。”
他答。
林浅夏大感失望,话也不想说了。
尉迟临渊是个心思通透的人,不会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可他今日不知道怎么了,始终没有按着她意思说话。
最后又静静在她旁边坐了一会就起身离开了。
他走后,林浅夏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少女脸颊微红,林浅夏怔了下。
她只知道刚才尉迟临渊一直在侧着头看她,却不知道自己的脸居然这么红。
“就说他在看什么,原来在看我的笑话!坏人!”
而她居然呆呆坐在那里让他看了那么久,真是傻透了!
林浅夏气愤中,余光扫到了铜镜下压着的东西。
将东西抽出来,正是之前被人塞进袖子里的纸条。
将纸条展开,林浅夏的神色变得复杂。
虽然不知道青黛口中的“公子”究竟是谁,但却也能想明白,这封信大抵就是他托人送过来的。
“两日后……子时”
那岂不是正是明天?
“哼,你不找我,有人找我。”
林浅夏收好字条,心中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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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临渊抬头看了看高远的天空。
“皇后身边的宫女,换个机灵点的。”
他耳力很好,目力也不错。
林浅夏的问题,还有宫女的反应,他都收入眼底。
“是。”
万福应道。
远处的天际,几块云朵缓缓聚拢,逐渐围成了一个圈。
他想起林浅夏的问题。
“喜欢?”
若是喜欢,也会问别人吗?
答案总是摆在那里,只是他一直不愿去触碰罢了。
若是一直得不到答案,或许还能留一丝奢望在。
但却有人不容许他不去正视这个答案。
“明日的准备如何了?”
“陛下,已经准备妥善。”
“嗯,网已经撒好了,就等鱼儿了。”
“陛下。”
“嗯?”
“容老奴问一句,陛下说的鱼儿,指的究竟是别人,还是皇后呢?”
尉迟临渊眼底微凉。
“万福,你在这宫里这么久,朕以为你早就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陛下,奴才当然知道,这话不该问,只是奴才跟着陛下这么久,也不忍看陛下走错。”
“错?哪里有错?”
“陛下这番布局,只想到了皇后赴约的情况,可若是娘娘没有去,得知陛下这番布置,心里该会有多冷呢?”
“事关祁凤年,小蛮她不可能不去。”
“再说,朕并不是在设计她,只是……祁凤年并非善类,总该让她亲眼看看才知道。”
闻言,万福知道自己彻底劝不动他,终于安静了下来。
当局者迷,或许即使贵为天子,也要亲眼看一看,才能明白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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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到了次日子时。
天色早已一片漆黑,林浅夏出门的时候还给自己加了个披风。
宫女们都睡了,林浅夏避开守夜的宫女,安安静静地离开了凤鸾宫。
一切都进行的十分顺利。
她还是怕黑,所以提了一盏小灯笼。
很小的一盏灯笼,里面的蜡烛还没小指粗,远看也看不出来有多亮,并不引人注目。
夜色中的皇宫和白日里看起来自然不一样。
白天那些不惹人注目的小摆件在夜色的掩映下摇身一变都成了古怪陌生的黑影。
林浅夏裹紧了小披风。
她突然就不想去了,想就此回温暖的被窝里睡觉。
但想着之前的计划,她还是提着小灯笼继续前行。
深夜路黑,荷塘更黑,里面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水下潜伏着什么。
林浅夏息了蜡烛,向约定的地点走过去。
**
“陛下,都已安排妥当。”
尉迟临渊无声挥了挥手,那人便退下了。
他此时正坐在不远处殿宇的二层,这里漆黑一片,半盏灯都不点。
毕竟快要收网了,要小心一些。
这座宫殿实在太偏了,太监内侍们也不会料到有一天晚上皇帝陛下会亲自到访坐在这里,所以平日打扫这里的时候难免偷懒。
不远处的墙角挂了蜘蛛,地上甚至还有破瓦片,扑鼻是灰尘的味道,在这漆黑的深夜中怎么看怎么凄凉破败。
尉迟临渊就陷入在这一片寂静的黑暗中,静默地看着荷塘那边,眸色几乎要融入这一片夜色中。
约定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时,一道身影从远处匆匆走了过来。
那人身穿一身太监服,走的很快,个子很高,举手投足之间并没有生活在宫中内侍们的那种谨慎和规矩。
显然,这是一个假太监,而且不是皇宫中的人。
尉迟临渊身后,万福看着尉迟临渊紧抿的嘴唇,也不由得提起了心神。
皇后会赴约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距离子时已经过去一柱香,夜露打湿了鞋面,但荷塘边依旧只有一个人。
林浅夏没有出现。
万福松了口气。
“陛下,看样子皇后应当不会来,您要不要去休息?”
尉迟临渊摆手。
“再等等。”
万福叹了口气。
又过了半柱香。
此时夜色更浓,就连等在荷塘边的年轻男人都开始有些急躁起来。
他来回踱步,时不时看一眼远处,显然已经开始犹豫要不要离开。
就在这时,在荷塘另一侧,终于出现了一道浅粉色的身影。
天色实在太暗,只能借着她灯笼微弱的光看清她的确是个女子。
尉迟临渊的心沉了下来。
她还是来了。
如他预料的一般。
那女子来到荷塘边,左右看了看,似是犹豫了一会,接着便向早已等候多时的男子那边走过去。
尉迟临渊手攥了起来。
就连他身后的万福都提起一口气。
两人越走越近。
就在两人即将碰面之时,整个荷塘周围亮起了一盏盏火把。
一切黑暗都没了踪迹。
埋伏在不远处的暗卫一拥而上,将男人制服在了地上,并将两人隔开。
尉迟临渊神色冰冷而麻木,起身向那边走了过去。
侍卫们为他让开一条道,只暗卫的首领看着尉迟临渊,欲言又止。
他径直走到了二人面前。
在看清二人面容的一刹那,他瞳孔剧震。
男人自然不是祁凤年,这是他料想中的,男人的手中还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被暗卫夺走扔在了地上。
祁凤年并非善类,不可能为了见林浅夏以身犯险,相反,他还会利用林浅夏对他的信任伤害她。
他的想法被尉迟临渊猜的分毫不差。
但另一人——惊慌失措哭哭啼啼的女子,身穿一身粉色宫女服。
抬起脸来,是一张清秀的面庞,却并不是林浅夏!
就在这时,荷塘侧的树丛中传来几声沙沙的响动。
作者有话要说:渊:瞳孔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