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尉迟临渊看着宫女们将林浅夏送回宫中才离开。
但林浅夏却越想越气。
她随手拿过一面镜子，对着照了照，见自己额前刚刚撞红的印子十分明显，就更加气愤。
她不过是想和他一起出宫玩罢了，他倒好，早知道她在马车中，却不让她出来，害她撞了脑袋闹了笑话 。
而且之后还被送了回来。
“娘娘，该用膳了。”
林浅夏正在气头上，这一声恰巧撞了枪口。
林浅夏上下打量了一遍说话的宫女，勾了勾手指。
“你，过来。”
宫女被林浅夏点到，脸上显而易见的不安惶恐。
“娘娘有何吩咐？”
“说说，我之前和尉迟临渊是因为什么吵架的？”
宫女双膝一软就要下跪，林浅夏这一次却不想让她混过去。
“本宫让你跪了？”
每一次提到之前的事，这些宫女不是磕头就是下跪，林浅夏什么消息都打听不到，却硬生生窝了一肚子的火。
这些宫女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可怖的猛兽，一个不快就要吃人的那一种。
到了这回，林浅夏也习惯她们这套了，反正在她们眼中，她是要吃人的，那她何不就势吓唬她们看看？
反正受气吃哑巴亏的不能是她。
这样一想，林浅夏一直郁结的心情好多了。
她对这种心态适应的十分快，甚至生出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那宫女被这样一说，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表情惊惶，但嘴依然闭的很紧，不肯透露半句。
林浅夏冷笑了一声，心头烦闷。
她起身，陡然向外面走去。
“娘娘，您这是去哪里，您还没有用膳……”
身后传来宫女们的惊呼。
“不吃了，问就说不想吃。”
林浅夏出了门，倒也没什么想去的地方，却也不想待在凤鸾宫中，所幸四处走走。
经过早上的事，宫女们不敢让她一个人走，却也生怕凑过来惹她不快，于是一个个远远跟在后面。
林浅夏走着走着越走越偏，来到了像是粗使宫女们住着的地方。
她感到无趣，正要走，就听到里面传来的斥责声。
“今日的衣服还没有洗完，哪有饭给你吃？”
“你也别用那副目光看着我，你也不想想，皇后娘娘亲自将你贬到了这里，就凭这一点，你做事就该打起千百倍的精神！”
林浅夏脚步顿住。
里面的对话还在继续。
“你得罪了娘娘，而皇后娘娘的性子……我要是你，就算不吃东西也要将活做完，万一娘娘哪天想起你来，消了气，你再做回之前风光体面的宫女说不定还有可能。”
林浅夏在门口站了一会，身后远远跟着的宫女们此时也已经走了过来。
“这里面住的是什么人？”
“回娘娘，里面是些犯了错的粗使宫女，平日里做些杂活反思过错。”
“犯了错……里面这个犯了什么错？”
“娘娘，这院子里住了好几个宫女，奴婢也不知您说的是哪个。只是这地方脏乱荒僻，娘娘也还未用膳，还是早点回宫用膳……”
她的话还没说完，面前的林浅夏就一把推开了院落的大门。
里面的人也许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方才的斥责声已经没了踪影。
林浅夏进去后，里面的所有人诚惶诚恐地向她行礼。
林浅夏随意地摆摆手，环视一圈，里面的宫女们看起来都差不多，她也认不出来刚才说话的是哪个，于是叫了其中一个看起来是管事嬷嬷的人出来问话。
那嬷嬷看起来十分紧张，说话都磕磕绊绊的。
“娘娘有何吩咐？”
“我在外面听到里面有人说话，那个人是你？”
听林浅夏这样问，那嬷嬷更紧张了。
“是……是奴婢,有个不懂规矩的小宫女不肯干活，奴婢这才说了她两句。”
“哦？是哪个宫女，叫她过来。”
见林浅夏目标并不是她，嬷嬷明显松了口气。
“青黛，你过来。”
不远处的一个身影一顿，然后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
她一直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即使面对林浅夏的要求，依然走的很慢，显然很是抗拒。
林浅夏若有所思。
嬷嬷的说话声还在继续。
“这丫头之前不识抬举，做了些罪无可恕的事，引得娘娘不悦，这段时日以来，奴婢也是不断提醒她好好反思自己的不是，但她就是油盐不进，今日又没干完活，奴婢这才多说了两句。”
话音落，青黛走到了跟前。
她依旧低着头，双手紧紧绞在一起。
林浅夏仔仔细细看了她一遍。
也许是这段日子并不好过，青黛干了不少粗活，但依然能看出来漂亮的身段。
“抬头，低着头做什么？”
林浅夏道。
青黛身体僵了僵，抬头。
一张清秀的脸，眉眼清丽，只是眼中满是屈辱和愤恨。
林浅夏欣赏了一会她的表情，随后开口道。
“你跟我过来，我有话问你。”
林浅夏带着人回到了凤鸾宫。
“行了，青黛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娘娘，陛下离开前要奴婢们在娘娘身边候着，这……”
“我就问两句话，还是说我要给你们每个人都安排两件事做你们才肯出去？”
宫女们没办法，只能退到了门外，但并不敢走远，就在门口站着。
林浅夏哼了声，这才将注意力放回到青黛身上。
自从进入凤鸾宫，青黛的身形就一直紧绷。
“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青黛不答，神色满是堤防。
“你要问我什么？”
林浅夏挑眉。
这个青黛并不情愿叫她娘娘。
显然，她之前认识她。
林浅夏不知道她昏迷前和尉迟临渊发生了什么，而身边的宫女全都三缄其口。
好不容易碰到了一个可能知道内情的青黛，并且这个青黛并不像其他宫女一般问句话就要下跪求饶。
虽说是要问问题，却不能直接问。
毕竟若是把她失忆的事情告诉青黛，问出来的东西就不一定是真的了。
“那些粗使的活做起来怎么样？”
“不怎么样。”
语气更差，呼吸也更急促，显然心怀不满。
“也是，本宫也听嬷嬷说了，你做事懒散，本该你做的活都做不完。”
“奴婢不敢。”
林浅夏细细观察青黛的神情。
“不敢？我看你胆子大得很！”
青黛的手掐的更紧了些，她似乎不怕林浅夏，更像是气的。
林浅夏冷笑一声。
“你这个样子，本宫是管不了你的。只有等皇上回宫……”
随着林浅夏的步步紧逼，青黛的神情越发紧绷，终于，在林浅夏提到尉迟临渊的瞬间，她像是再也绷不住，陡然抬头盯紧了林浅夏。
“皇后娘娘，您是得圣上宠爱的后宫之主，您要惩罚青黛，青黛无话可说，但奴婢相信，陛下是圣明的君主，您若是太过分，想必陛下也不会放任您这样下去！”
“你是说，陛下在你我之间，会站在你那边？”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相信陛下会主持公道！”
林浅夏看着青黛。
在她提起尉迟临渊后她的情绪陡然变得激动，敢这样顶撞她还相信尉迟临渊会为她主持所谓的“公道”。
“娘娘若是没有别的事，奴婢就回去干活了！”
青黛说完就走，林浅夏也没有拦。
她原本的目标就不是青黛，才不管她去哪里。
重要的是她这次套出来的信息。
这样看来，在她昏迷前，和尉迟临渊之间的确有矛盾。
所以这个矛盾就是青黛？
回想起今晨尉迟临渊明知她在马车上却不肯带她一同出宫，不仅悄悄看她的笑话，最后还撇下她一个人走了。
林浅夏感到心中那团火不知不觉中越烧越旺。
“尉迟临渊什么时候回来？”
“回娘娘话，若无意外就是明日。”
“好，他回来前跟我说一下。”
“是。”
“对了，娘娘，方才那放肆的宫女……”
“不用管她。”
青黛不过顶了两句嘴，却是难得能问出来点真话的人，林浅夏不是那般小气的人，只要青黛不没事在她眼前晃，她懒得找她麻烦。
**
青黛回到破败偏僻的院落，这里的环境和，迎面就是其他小宫女们好奇的目光。
即使想知道青黛被叫过去做什么，她们却是绝对不会过来问的。
青黛得罪了林浅夏，没人愿意和青黛走的近，都担心万一皇后看到了心中不快怎么办。
只有这里管事的嬷嬷走了过来，却不是来送关心的。
“有些人，都过了这么久了，还是认不清自己身份。长了一张能看的脸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只是自己不知死活便罢了，可莫要连累了其他无辜的人。”
青黛沉默不言。
嬷嬷和林浅夏不一样，即使心中对林浅夏有一千一万的讨厌嫉恨，青黛却也不得不承认，林浅夏坏，却坏的磊落，不像这嬷嬷，若是得罪了她，那弯弯绕绕的阴毒计策可多的不知凡几。
“行了，赶紧去干活吧，省的别人看你掉着一张脸还以为我怎么着你了。”
离去前，还嘀咕了一句。
声音不大，但该听见的却都能听见。
“狐狸精。”
青黛走到水盆前，开始浣洗衣物。
没一会，一个小布包递了过来。
是个胖胖的小宫女。
“吃吧，我中午偷偷给你包起来的。”
“谢谢，我不饿。”
宫女想了想，也没强让她收。
“你喜欢皇上？”
她问的直接。
虽然这宫女是第一个向她示好的，但青黛和她并不熟。
本不该多嘴的，但或许是今天遇到林浅夏让她情绪不稳定，她回答了她的问题。
“不是。”
那宫女哦了声，看起来明显不信。
青黛顿了顿。
“我都被送到这里了，若是不想说便不说了，是不会撒谎的。”
宫女还是不信。
“那皇后娘娘怎会将你赶来这里？”
宫女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
“我看娘娘当初送你过来的样子，分明是醋了，你又说你对陛下无意。”
青黛不说话，手却紧紧攥成拳。
“你可别突然说，皇后之所以罚你，为的不是皇上，是别的男人？”
宫女本是随口调侃，但这句话一出口，青黛表情却变了。
“你…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宫女下了一跳。
见青黛不说话，像是默认了她随口的这一句，宫女也慌了。
“我、我可什么都不知道，都是瞎说的，看来你也不怎么清醒，我先走了。”
青黛看着她匆忙离开的身影，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