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洛妤反复用精神力在周围勘探,之前雪狼的踪迹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们两人就好似被投入巨大黑暗的独立空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许洛妤精神力慢慢放不出去了,黑暗带来的压迫感让她微微喘气,好像被什么捂住了口鼻。
黑影还在周围乱窜。
之前离得远,许洛妤只能模糊看到残影,现在它们离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一只黑影停在许洛妤面前。
拳头大的鬼眼盯着她,眼里深黄色晕环旋转,怪物细小的头拧着,整张脸除了眼睛再也容不下任何东西。
祁梵安立即捂住她的眼睛,狠狠将怪物捶在树上,即使如此,许洛妤也看清了它的样子。
尖猴,c级畸变种,能致幻,依然没有晶核。
“应该还有一个,”许洛妤背靠祁梵安,“我余光扫到了两只,小心。”
祁梵安已经直不起腰了,但仍在坚持。
最后一只尖猴从树上跳下来,祁梵安靠力气拽住尖猴,狠狠将它摔在石头上,许洛妤立即用匕首扎进它的脑袋。尖猴不再挣扎,变成了一具可利用的畸变种躯体。
祁梵安跪在地上,咳出口鲜血,那红色从嘴角滑到脖颈,又随着男人倒下的身体,散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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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艘航空船浮在森林上方,黑色物质从麻布袋里倾泻而下。
侍从离开了中心圣塔,也是一副主人的样子,他背手而立,俯视黑雾弥漫的森林。
“都洒完了?”上位者询问。
“是。”一名机甲战士跪在他面前,“他身边还有个小男孩,需要去解决了吗?”
上位者坐下来,喝了口浓茶:“小男孩?”
机甲战士答:“是,在地下医院工作,应该是流亡的难民。”
安全区称作安全区,却也并非绝对的安全。只有圣塔庇护的安全区才会得到保护,一些落寞的边缘安全区,没资格得到圣塔的庇护,又没有足够的兵力对抗畸变种潮,就会被畸变种侵占,成为新的污染区。
那些在畸变种侵袭下存活的居民在各个边缘安全区流浪,成为人们避之不及的难民。如果有一技之长,能够继续在战场上厮杀,还有机会加入小队得到生活来源,没有能力的就会饿死街头。
“难民?”上位者抚摸手里佩戴着的玉指环,“没有身份,也不知道来自哪……”
他咧唇一笑,说:“把他抓上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难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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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洛妤抱着祁梵安的身体,大脑里一片空白,声音都在抖:“喂?祁梵安?”
她拿出身后的急救包,利索地做完了急救,男人的脸色却更差了,他鼻尖的呼吸微弱的无法用手触摸。
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发硬变冷,变成一具没有情感的尸体。
急救包里还装着之前他用剩下的小黑瓶,许洛妤将里面仅剩的药膏挖出来,涂在他胸口。
她揉了会儿,让药物充分吸收,男人又咳出鲜血,但呼吸恢复了,他睁开眼,那双眼睛就和在悬崖上那次一样的通亮。
他看着她,眼底只能倒映出她一个人的影子,好像全世界能留恋的人只有她。
祁梵安抓住她的手,往旁边移,许洛妤指尖酥麻,拿出了那颗被他仔细护在胸前的温润的石头。
是她的项链,许洛妤有一瞬间哽咽,祁梵安说不出话,只能用手握紧她的手。
许洛妤把项链放回去:“你想要我干什么?”
祁梵安给不出回答。
“撑住好吗?我会想办法带你出去的。”许洛妤把他扛到背上,一点点往前摸索,没走两步,她就被树根绊倒,祁梵安摔在地上,唇角溢出更多鲜血。
祁梵安看着她,其实想说不必那么紧张担心,本就该死在那场畸变种袭击里,却意外存活,之后的每一天都是赚来的,他只想把对指挥不利的人杀了,然后死的离她近一些。
而且说实在的,他挺希望指挥不要看见他现在的样子,太丑了。
虽然指挥不说,但祁梵安知道,她很爱漂亮的东西。
路边的花,夜空的星星,还有燃烧起来的星火,有时候她也会盯着他的脸和胸肌看。
他喜欢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但不是充满怜悯与痛苦的。
他还记得跟指挥第一次正式见面,她漂亮的眼睛看向自己的时候,他心中的那种悸动。
那次队伍的任务是回收圣塔用来庇护各个安全区的神种,神种被供奉在各个安全区圣塔的顶端,有圣徒定期浇灌圣水,直到安全区泯灭。
他们进入的安全区刚经历过畸变种夜袭,已经成为一座空城,走在街道上,到处都是畸变种啃食人类留下的血迹,大火烧毁了破旧的棚区,燃烧后黑色的灰扬了满天。
他站在废墟上看着远处倒塌的居民楼,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来:“你在看什么?”
祁梵安回头,看见她的杏眼,她是他见过最漂亮的人,她的头发比上好的绸缎还要光滑,脸甚至没有他的手长大,睫毛在皮肤上打下一小片阴影。
好像从画里走出的人,那是他的指挥。
祁梵安单膝跪在她面前:“我在看这些房子。”
许洛妤:“它们已经被烧毁了。”
祁梵安:“是的,那里面有我的家人。”
她沉默了会儿,把插在背包里的花束递给他:“他们是和你一样厉害的战士,你替我给他们送朵花吧,人看了漂亮的东西总会开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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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雾是湿漉漉的,粉尘融化在空气里,毒素悄无声息侵入人的身体。许洛妤终于冷静下来了,她伸出手仔细感受周围的雾气。
是雾,还是烟?污染区的天气很极端,但雪狼的呼吸器官脆弱,有它们在的森林里从不会起烟雾。
这似雾非雾的东西来的并不突然,一点点侵入,几乎让人忽视了它的存在。
她将祁梵安安置在树下,借助匕首往树上攀爬,她必须站的更高。
这棵树穿透雾气,顶端耸入天际,根本看不到树冠。它的树干粗糙,许洛妤没怎么费力就踩上树枝,正想继续往上攀爬,突然在雾气中看到一个逐渐靠近的身影。
许洛妤以为是吴恙,心中欣喜,朝他挥了挥手。那黑色的影子抬起头,金黄色的眼睛像冷血动物的竖瞳,他脸上戴着密闭的防毒面具,气质肃杀。
一个陌生的战士。
许洛妤立即跳下树,握紧匕首,挡在祁梵安面前。
那战士全身都覆盖着机甲,伸手化出长刀,没有一句废话,朝着许洛妤飞冲。
她立即退后,拿出手枪射击,被男人闪身躲过,他的长刀像灵活的毒蛇,也像死神的镰刀,许洛妤在地上翻滚,又攀到树上躲避。
他冷笑一声,抬手将四周的树枝削了个精光。许洛妤只能往上爬,男人跟着上去,等她爬到树干最细的地方,男人抬手斩断树干。
许洛妤在空中翻滚,勉强拉住了一节树枝才没被摔得粉身碎骨。
她被撞得头昏脑胀,见他一寸寸逼近,黑色的防毒面具在雾气中泛冷光,许洛妤灵光一闪,猛地将匕首掷出。
男人侧脸躲过,神情带着一丝不屑。
s级指挥又怎样?随便一个a级战士都能将她打趴下。
让他始料未及的是,挂在耳朵上的防毒面具被匕首削掉卡口,露出一条缝隙。那个矮小的指挥猛地用拳头打掉了他的面罩。
许洛妤手上沾着血,但她丝毫不在意,快速闭上眼,将自己的精神力凝成无形的剑,直直刺入战士的脑中。
一阵清风拂过,战士身上的机甲一寸寸裂开,他狼狈倒在地上,发出剧烈的惨叫。
许洛妤捡起地上的防毒面罩,快速给祁梵安戴上。
她猜的果然没错,这个黑雾有毒,而且是针对精神力的毒。
即使是战士,身体中也或多或少存在精神力,黑雾会扰乱吸食者身体里的精神力,使其变得更加混乱。
除非外界攻击,否则这一点混乱不足以要普通战士的命。
但异化者对精神力攻击格外敏感,一点细小的波动足以让其内脏俱损,从内而外瓦解。
有人真想要祁梵安死。
许洛妤闭上眼感受祁梵安身体中混乱的精神力,它们像头发丝一样细小,密密麻麻缠绕在一起,稍有不慎就会将其扯断。
而他身体里已经有太多被扯断的精神力了,再多一条都可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颗稻草。
许洛妤小心翼翼地触碰他的精神力,耐心梳理,将自己的精神力侵入他人身体,本来就会被极力排斥,更何况还需要精准控制进入的精神力大小。
不一会儿,她头上就沁出热汗。
祁梵安的精神力很乖,只在她侵入的时候混乱了一下,让男人发出痛苦的呜咽,等她真正进去,它们反而顺从地展开自己,任由她拨弄。
时间过的异常漫长,许洛妤在中心安全区向来只学怎么用精神力杀人杀畸变种,从来没尝试过用精神力救人。
她梳理了缠绕在一起的精神力,又将断开的精神力接上,祁梵安肉眼可见的舒服了许多,男人眉头舒展,脸色也不再那么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