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一切都仿佛昨日的剧情重现。

她就仿若深海中哄骗渔人靠近的海妖,一切的引诱都不过是为了让渔人落入陷阱,一击必杀。

肖妄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难以抑制的愤怒。

他用力的抓住凌伊的手腕,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起青白,力气大到仿佛可以听见骨头被捏碎的脆响。

不仅是手,他的腿更是毫不客气地踹向了凌伊,没有丝毫留力。

凌伊抬腿抵挡,抓着他头发的手没有丝毫放松,垂下的发丝在空气中留下淡淡的香气。

肢体的碰撞在无人的天台激烈的上演着。

一个一米八多的高个子成年男性,对付一个小个子女生,怎么看都是前者占尽优势,但当前者的头发被薅住时,身高的优势反而变成了劣势。

凌伊对人动手的时候,从不会考虑美观、体面之类的问题,大脑只会冷静计算出胜率最高的做法。

而她的优势被放大,落入下风的自然也就变成了肖妄。

他并不是那种忍受不了疼痛的人,但头发被拉拽的痛感远比身上挨了一拳要更让人觉得难以忍受。

凌伊的每次用力,头皮都会产生仿佛要被生生撕开的错觉。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甚至还在一旁‘好心’提醒:“肖同学,你再这样,头发真的就要被扯下来了,被这样扯下来的头发毛囊应该会坏掉吧?”

“到时候你会不会长不出头发来?”

她的语气好奇又无辜,如果不考虑话里的意思,单凭语气,完全听不出她是在威胁别人。

肖妄眼珠子都要气红了,角色倒错带来的荒谬现实,让他的肌肉紧绷得近乎扭曲。

他咬紧牙关,牙床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几乎拼尽全力才克制住自己动手的欲望。

肖妄此刻是真的很想不管不顾的去攻击她,一拳打在她虚伪的假面上,哪怕头发被薅了也无所谓。

可只要一想到头上会秃上一块长不出来,他就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肖妄平常对自己的头发最是爱护,向来耐性不好的他,可以为了一次头发养护在理发店呆上几个小时。

付出那么多的时间精力养护的头发,自然无法轻易舍弃。

而毛囊的受损是不可逆的。

肖妄有预感,凌伊这话绝对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如果他真的再不管不顾地攻击她,她是真的会让他头上秃上一块。

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你松手!”

“不想松呢。”

轻飘飘的、极其欠揍的语调飘进耳中。

肖妄半晌没说话,只有急促又沉重的呼吸声在两人之间回荡,仿佛困兽落入绝境的嘶叫。

他不甘极了,却又不得不退让。

“……你要怎样才肯松手?”

凌伊轻笑了一声,才说:“自己想。”

肖妄额头青筋鼓起,胸腔的每一次张合都好似在宣泄着他发泄不出去的怒火。

他许久没说话,被迫低头的姿势让他腰弯得十分难受,只能双手撑着膝才能让他站立得不那么费力。

汗珠顺着鼻尖砸落在地。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风呼啸着带走灼烫的体温,又被午后的太阳重新晒得滚烫。

不知过去了多久,久到肖妄的呼吸都已经平复,久到他终于感觉到抓着自己头发的力道开始下意识松懈。

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时机的肖妄,立即便毫不犹豫的出拳。

他绝不可能再向她低头!

凌伊屈起手臂挡住他袭来的拳头,直接一个鞭腿从侧方砸向他的膝湾处。

因为身高的缘故,为了让自己手臂保持舒适,肖妄的脑袋一直都被她向下按着。

他被迫弯腰屈膝了许久,腿部的肌肉早就酸痛难忍,以至于此刻竟直接就被这样一个简单的鞭腿给掀翻在地。

肖妄的身体砸在地上发出了沉闷的落地声。

不等他重新站起来,比他反应更快的凌伊就已经先一步掐住了他的脖颈。

“嗬…”

肖妄的呼吸立即被阻断,窒息感如潮水一般涌来,每一块肌肉、每一根血管都在叫嚣着对氧气的渴望。

他瞪大眼睛,只能看到对方幽邃如深潭的眼眸,冷静又毫无波澜。

这代表着她并不是冲动之下才做出的这个行为。

疯子……

肖妄本能地抓住她手腕,翕动鼻翼、张着嘴巴想要攫取氧气,却只有一点微薄的香气被摄入体内,刺痛着神经。

他疯狂的挣扎着,试图扳开凌伊的手,却毫无作用,反而是他自己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

……要死了吗?

窒息感如潮水般漫上大脑,视线的最后,是凌伊那双漆黑的眼瞳。

居高临下。

他抓着凌伊手腕的手无力滑落。

苍白而失去血色的脸、泛红的眼尾洇出生理性的泪水,过去桀骜张扬的校霸,在此刻脆弱而破碎。

凌伊垂着眼皮凝视他,手指放松。

她跨坐到肖妄腰腹间,直接将他当成了坐垫,掐着他脖子的手并没有完全松开,重心也维持在两侧,方便自己随时都可以借力跳起。

然后就维持着这样危险又暧昧的姿势,静待他苏醒。

……

氧气重新充盈了身体。

失去意识前的本能,让肖妄大口的攫取着氧气。

眼前重新有了光。

肖妄猝然睁开眼,像是做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噩梦,后背还冒着冷汗。

等视线逐渐清晰,冰冷的漆黑眼瞳直直地撞进视野。

像冬季房檐上的冰棱,凌冽而危险。

肖妄心脏猛地一缩。

“你……”

才刚开口,干涩刺痛的感觉顿时便从喉间传递到大脑。

肖妄嘶了一下,头脑一清,直到此时才彻底的意识到,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并不是一场梦。

他下意识想要触碰喉咙,却摸到了一双冰凉的手,冻得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凌伊这个疯子竟然还掐着他的脖子!

人体最脆弱的地方落入敌人的掌控中,肖妄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避开了她的视线。

比起愤怒,此时他面对凌伊更多的还是发憷。

正常人面对这种行为超脱常理的疯子时,都不可能会不害怕。

她差一点就要了自己的命。

肖妄湿润的眼睫微微颤动着,分不清是紧张还是劫后余生的如释重负。

“肖同学。”

他的眼珠动了动,目光重新落回凌伊脸上。

对方唇角仍然噙着温和的笑,看上去无害至极,

但他记得分明,之前对方想要掐死自己时,也是这副表情。

凌伊看着他防备又苍白的表情,唇角笑弧不变:“请帮我把绳子解开,好吗?”

轻柔又十分有礼貌的口吻。

肖妄抿唇,垂着眼皮落在她纤细的手腕上,无力地抬起手。

他的力气还没有完全恢复,以至于在抬起时手臂还在轻微的颤抖,苍白的指节几乎没有血色。

因为视野受限的缘故,他解得很不顺利。

凌伊见状,体贴地将手臂抬高了一些。

手指因此而终于离开了肖妄的脖颈,但她带给他的威胁感却并没有因此消失。

至少此刻,肖妄已经没有再反杀凌伊的想法了。

他沉默的将绳子解开,绳索一圈圈从他脸侧滑落到地上,扬起细小的尘埃。

一圈被绳子磨出的红痕清晰的映在了手腕上,因为凌伊的皮肤白,看上去甚至比他脖颈上的红痕更加吓人。

她转动了一下手腕,活动着因为被束缚而有些僵硬的手,过了会儿,目光才重新落在他身上。

肖妄呼吸一紧,额上瞬间就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心跳失控的撞击着胸膛,湿润的桃花眼受惊地注视着她,浑身僵硬。

大脑因此而蒙上了一层熟悉的缺氧感。

风将她的发丝吹得飞扬,五官在明暗交织下被切割成了扭曲阴冷的光影,幽微骇人。

她还想对自己做什么?后悔没有掐死他吗?还是想再打他一顿?

如同等待审判、引颈就戮的罪犯,肖妄干脆闭上了眼,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就这样吧,早点挨打完早点回家。

反正事情总不会比现在更糟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