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初设杀局

霍祁捏着刀刃稳稳的落在暗器擦破的地方。

伤口被二次割开,肌肉被刀尖撕破的声音在司星珩耳边绽开,刺的她一颤。

这才短短几分钟,刀口下便透出浓郁的紫黑色,可见毒性之强。

粘稠的乌血浸流了出来,霍祁垂着眼帘,只皱了皱眉头,骨节却越发青白,云淡风轻的挑出嵌在手臂里的碎屑。

天还没有亮足,灰青色的边际线层层叠上了金黄,从中又透出温润的粉色,司星珩被晃地睁开眼。

忽觉眼前闪过一丝人影,罩在白纱般的薄雾中看不清。

霍祁顾着胳膊上的伤,只是虚虚的将她搂在怀中。

人影窜出来的那一刻,司星珩诧然的钻出束缚,挡在霍祁面前,霍祁又反手把她捞回来。

“主公。”人影缓缓露出身形。

是怀夏。

他乘着夜色引开那批人后,去而折返,取了绑在马背上的长弓和酒壶,沿着霍祁留的记号一路找了过来。

司星珩连忙拽开壶嘴,却没在怀里摸到方帕,伸手从霍祁衣襟里牵了出来。

“这多丑啊,以后重新绣给你。”

说着,她把湿帕浸满烈酒,准备擦拭伤口边缘。

伤口周围泛起布有斑纹的青紫色,血肉模糊的贯穿伤显得有些骇人。

司星珩刚想杵近细看,霍祁钳制着她的手腕,直接将冰凉的湿帕按向了伤口。

她忍不住“嘶”了一声,盯着霍祁。

他唇角含笑,眼眸里镶嵌着莹闪闪的琥珀,一瞬不瞬的看着司星珩,异样的情绪宛若涟漪荡漾的漩涡,漫天将她包围起来。

霍祁前世也爱这么瞧她。

司星珩别开眼光,手腕上传来的温热感久久不散,像一股微弱的电流,酥麻感瞬间蹿满全身。

寒风摇曳过寂静的丛林,留下斑驳的树影。

一种她说不清的东西正在无声蔓延,心竟有些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窸窣的脚步从四面八方靠过来,霍祁立即起身拉起司星珩,怀夏护着二人慢慢朝后隐。

“冲我来的,你带阿珩先走。”霍祁的手掌扶在司星珩背心,把她推向怀夏,接过箭筒。

司星珩伸手去抓,却只摸到冰凉的盔甲。

她声音委屈的不行,哑着叫他的名字,“让我去引开他们吧。”

那些黑衣人都不认识她,而且她是女子,机灵一点或许有逃脱的机会。

可霍祁不一样,他们对他势在必得。

“在那。”一个刀疤男厉声叫喊,把几支队伍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霍祁取弓搭箭,一气呵成。

“嗤”的一声。

一支白羽箭裹挟着凌厉的劲风,精准的擦过刀疤男的前颈,一蓬璀璨的血花瞬间喷涌而出,落在铺满白雪的地上,白的红的若那画里红梅般好看。

刀疤男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身子在寒风中荡了两秒,便直挺挺的向下倒去。

霍祁手握重甲长弓,搭箭对准离的较近的几个男子。

三支箭紧挨着追上,罡风瞬间穿透了他们的眉心。

“你别去!”司星珩闷闷的,尽力忍住哭腔,她只是觉得太难受了,就咬着嘴唇不说话。

霍祁眉头微皱,轻缓的声音安抚了司星珩慌乱的心。

“阿珩,来。”

他眼底的诱导实在太过明显,司星珩朝他探出指尖,便毫无防备的被一把拉入怀里。

她环抱着他的脖颈,听着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颤着声音,“别去。”

话音刚落,后脑勺传来一震刺痛,便失去了知觉,软绵绵的倒在霍祁怀里,显得格外娇小。

霍祁脱下暗红色的披风,将司星珩包裹起来。

怀夏接过卷在披风里的司星珩,像个货物似的横抗在背上,生疏的解下腰带固定住她的身子。

霍祁眼眸深沉,温热的指腹摩擦着她的头发,将额前的碎发挽到耳后。

“我很快回来。”

——

怀夏似乎对这里异常熟悉,一路沿着涓流朝上。

期间他便感觉到司星珩已经醒了,但是却一直安安静静的伏在他背上,恍惚能看见她精致的下颌,挂着滴滴下坠的汗珠。

想必是长时间的奔涉,怀夏并没有在意。

得益于霍祁将人引到了不同的方向,他们一路上没有遇到大规模的伏兵。

怀夏赶到与霍祁约定好的木屋时,天色已然又暗了下来。

室内陈设简单,收拾的却很干净,两人失望的推开房门,怀夏走到屋内摸出火烛,并不明亮的光线照亮了整个小屋。

司星珩内心惶然不安,鼻尖上浸出一层密密的汗珠,一颗心也在砰砰狂跳,脑子里充斥着各种乱七八糟纷乱的念头。

雷声隆隆响起,凌风将银色的雨幕挂起,闪电“嗖”的划过天空,大滴的雨珠还没落下,就化作雪花飘飘坠下。

过于安静的夜晚,司星珩想起从前的事。

以前她在京城向来受人欺辱,母亲不在的日子里,连府里看门的小厮都敢折辱于她,更别说是那些向来拜高踩低的小姐们。

她总是悄悄翻到隔壁的院子里,安然躲进霍祁屋子,看着他在一次次无奈中转而接纳。

第二天,他也总会收起温文尔雅的斯文样子,去替她出头、收拾残局。

仿佛上一世的日子就是这么日复一日的过下去的。

可是这几日她脑海里总留着一个画面。

她在一个瓢泼大雨的傍晚,护送过一台棺木出城。

对其中一个女子有个模糊的印象,当时只有她一个女眷,怀里死死的抱着个粉嫩的小女娃,跟在送棺的队伍最后,丧服下隐着一双惊慌失措的赤眼。

铜钱似的撒路纸刚向上抛起,就被大颗的雨珠浇落,所到处的纸钱铺满了荒芜的街道。

那次的雨便如今天的这般倾盆而下。

她着实想不起,护送的人和那个女子到底是何身份。

但能想起队伍里的人,貌似都不是京城人的打扮。

司星珩坐在窗边,一边思索着,双手自然的搁在筝上。

伴着外面的白雪窸窣落在檐上,一股铮铮琴声如流水般泻出,音声虽激昂悲壮,却而带有种令人断肠的婉转哀鸣。

“珩姑娘,你......”怀夏被琴声吸引,看了过去。

司星珩的脸颊呈现出不寻常的潮红,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被拧出来。

“医师马上到了,我去接应一下。”怀夏慌张的升起暖炉,朝外面跑去。

随军的医师正在往这里赶,原本是为着能及时给霍祁治伤,现在看来得先请来照顾着司星珩了。

“只剩你了,呆在这里,别出事。”司星珩止住怀夏,身子一晃,觉得自己眼前有些颠上倒下的迷糊。

“其他兄弟都是去支援司星将军了,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怀夏解释,穿戴好蓑笠夺门而出。

一炷香的功夫,司星珩撑起绵软的身子,靠到门前,五指关节骤然一顿,浑身的汗毛瞬间一抖。

木屋的栅栏边不知什么时候,列满了一个个玄色的身影,如鬼魅般与黑夜融为一体,只凭着肩头缀满的莹雪,勉强看得出人形。

司星珩上前合手关上了窗,紧接着拉开木门。

人影整齐划一的让了半步,领头身着夜行衣,从缺口处掠了到司星珩面前,跪地恭敬的呈给她一个盒子。

盒子方方正正的,看起来有些重量。

司星珩清雅的眸子深处闪过一丝让人捕捉不到的寒芒,当胸一脚。

虽说她没有内力,可这一脚下了狠劲,“谁让你们追杀他的?”

领头刚想辩解。

那批追杀的人和他们原非一路人,手段却远在他们之上,若不是装作目标一致,怎能安然脱身?

可他话还没说出口,猛然又挨了一个巴掌。

夜雨带来丝丝凉意,除了远处的雷点声,夜色沉寂的怕人。

领头咬牙称“是”,依旧保持着将盒子递出去的姿势。

司星珩终于把盒子开了半个缝,看清了里面的东西。

随后一顿,将盒子轻推给领头,平静地道:“去吧,下不为例。”

“是!”收好盒子之后,那些墨黑的影子便似蜘蛛样一个接一个隐去身影,速度动作之快。

刚刚还杀气重重的小院,现在萧条的只有冷风刮过,让人不寒而栗。

司星珩把门拉拢,转头的一瞬就撤去了眼中的凛厉,仿佛刚刚的动作,都随着竹窗融入了静谧的雨夜。

她觉得自己脑袋昏昏沉沉的,就算是靠着房梁,也禁不住的往下栽

脑海里像有无数把刀子先横冲直撞,眼前的画面都变得摇晃起来。

——

微弱的莹光下,微敞胸襟的霍祁把司星珩环在怀里。

宽肩窄腰,每一寸的肌理线条都恰到好处的充满力量。

只是周围的气温骤降,司星珩滚烫的脸颊紧紧贴在他奇寒宽阔的胸膛上。

她软塌塌的把全身的重量都掷到霍祁身上,娇嫩的像是没了骨头一样。

“喝药了。”

屋里条件有限,医师端来的药奇苦无比,司星珩昏睡中咬着嘴唇,喂的药就是不肯下咽。

霍祁手背小心翼翼的量了量司星珩额头的温度,如视珍宝般挨过她的下巴,看见她紧锁的眉头,霍祁的心像是被紧攥住了一般生疼,眼底翻涌着融入深夜的温柔。

怀里的小兽似是低吟了一声,不舒服的拱了拱身子。

霍祁扶住司星珩的脖子换了个姿势,一只手从她左肩跨到背上,将她整个人都紧紧嵌在自己怀里。

司星珩缓慢的抬起沉重的眼皮,见是霍祁,豁然的欣喜呛得她不知所措。

“喝药。”霍祁眉目含笑,重复了一遍。

司星珩迅速闭上眼,松开力气又瘫在霍祁身上。

见许久没有动静,司星珩心中一怔,虚着眼睛想瞄一眼霍祁。

却见霍祁仰头喝了药,对上司星珩躲闪的眼神。

一只手钳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拉向他自己,浅然一笑。

“阿珩,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