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雨夜杀人案19

从曹母家出来,肖窈的脸色不大好看。

疑点太多,即便她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也很难找到实际证据。

她看向付靳锋,这人停在村子土道上的三岔路口,望向围绕整个曹家村的小溪,那里有好几个穿着白色制服的公安,正站在溪流边的草丛了扒拉着什么。

“付公安,他们在找什么?”肖窈问。

付靳锋烟瘾上来了,想抽烟,又想起身边的女人好像不喜欢闻到烟味,他烦躁地捋了捋乱成鸡窝头的头发道:“一个人杀了人,要想彻底抹去痕迹可不容易。”

肖窈一点就通:“你们怀疑凶手就是曹家村的人,或者跟曹家村有关,那天晚上下着大雨,纵然雨水冲刷了凶手的足迹和身上的血迹,但总会留下蛛丝马迹,比如带血的衣服鞋袜什么的。你们那晚出警的速度很快,想必在看到现场以后,其他公安也以最快的速度调查了整个曹家村,凶手要想清理带血的衣物或者就地掩埋其他凶器,一定会被你们怀疑,所以凶手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那些可能成为物证的东西藏起来。他既不能放在家里,又要不被你们找到,能藏东西的,只有村里那条小溪,最能‘毁尸灭迹’......”

付靳锋笑了起来:“肖同志,你不是杀人凶手真是可惜了。”

这么聪明的杀人犯,追查起来一定有意思。

肖窈:......

你能不能收起你那BT的笑容,看得人怪膈应的。

她又道:“付公安,崔天路的死跟石楼的惨案有关系吧,你也不会无缘无故默许我去问那些跟石楼惨案有关之人的问题,凶手为什么杀崔天路,崔天路不是曹家村人啊,我记得他父母都是市里面的人。”

“想知道真相啊?”付靳锋笑得格外灿烂,“帮我们平章分局一个忙,答案很快就会揭晓。”

肖窈:......

一个公安满心满眼的算计,真是——有趣!

下午,人民日报登了一份大字报,内容为:“本市废弃石楼凶杀案疑凶,于上午十点左右,企图在平章分局公安同志们的眼皮底下逃脱……最终公安同志将其抓捕,疑凶坚称自己失忆,不记得案发当天细节,还称自己头部受创,需要继续住院,对此负责此案的平章分局刑侦科副队长付公安表示.......”

在信息闭塞,没有网络手机电脑传递信息的六零年代,人们想知道外界的信息,只能通过广播、报纸、书信等方式,才能知道自己想要的信息。

废弃石楼杀人案,本就是榕市人们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距离案发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疑凶还没被定罪,大家都在东猜西想那些公安到底缺乏什么证据对疑凶定罪,这下报纸一出,还是负责此案的平章分局公安首次在报纸上发声,加上榕市大街小巷的喇叭都在广播这件事,不出半天,疑凶逃跑未遂,她是否真失忆,再一次成为人们口中的热谈。

市第一人民医院里,肖窈穿着‘病号服’,身后站着两个年轻的公安,手上带着银手铐,慢吞吞地行走在住院部一楼大厅中。

这会儿是下午五点左右,正是家属们准备去住院部后面食堂,给病人打饭的高峰期。

虽然报纸上没有石楼疑凶的照片,但有一个疑凶模拟画像,再加上石楼案闹得沸沸扬扬,人们看着肖窈那张眼熟的面庞,那亮着银光的手铐,很难不猜到她是谁。

一时之间人们对着肖窈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有那正义感爆棚,为死者抱不平的人,还冲到肖窈面前质问她为什么杀人,都被两个公安义正严词地拦住。

肖窈像听不见那些人的议论,如行尸走肉一般,慢悠悠地从大厅走向食堂后门。

突然,一道身形从住院部大门口冲了进来,以极快的速度挤开人群冲到她的面前,一巴掌狠狠往她脸上扇,还伸手去掐她的喉咙,嘴里大声哭嚎着:“你这个杀人凶手,你个贱女人!你杀了我儿子,你还在这里装疯卖傻,我杀了你!杀了你!”

长年在末世生存的经验,让肖窈的听觉和反应能力都超于常人,她反应迅速地侧身躲过那人扇过来的巴掌,同时往后退两步,站在比她高一个头的高莉身后,一双眼睛冷冷看着来人道:“你是谁?你打我干什么?”

她面前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模样普通,皮肤偏黑,身形比周围的人圆润,两条眉毛竖成一个八字,面相看起来十分凶恶。

“你问我是谁?你这个贱女人,你害死了我儿子,你不知道我是谁?!公安都看见你杀了我儿子,你还装疯卖傻!”中年女人见她躲开了自己的攻势,气得眼睛都红了,不管不顾地又冲过去要打她。

高莉拦住她,面色严肃道:“田同志,您儿子的事情我们很遗憾,但案情目前没有明了,肖同志只是疑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她杀了您儿子,请您冷静!您要动手打人,按照法律,您要负刑事责任,我们公安有权将您抓捕,依法处置。”

此言一出,田金花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拍打着自己的大腿,大声哭嚎:“天啊!有没有天理啊!明明这个姓肖的娼/妇勾引我儿子,害了我儿子的性命,你们公安还抓了个现行,现在她装疯卖傻,你们说没证据,不抓她坐牢,不把她枪毙,不给我儿子公道,你们这些公安到底是为谁服务啊!”

这种场景自然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大厅里好几百号病人家属都围了过来,对着几人指指点点:“这是崔天路的母亲吧?可怜见的,白发人送黑发人,杀她儿子的凶手就在她面前,公安却不给凶手定罪,不还她儿子一个公道,这凶手究竟是什么背景来头,竟然能让公安如此包庇。”

“可不是,报纸上都说了,发生命案的那天晚上,平章分局的公安接到报警立马就去了命案现场,在现场看到了凶手,没看到其他人,凶手又跟死者是暗通曲款的关系,说不是这个女人杀的,谁信呐。”

“我们不信有什么用,这女人可聪明着呢,一直借着脑袋上的伤装失忆,我看她脑袋伤的伤,根本就是她故意砸自己的。”

......

人们群情愤涌,各个激动得发表着自己意见,甚至一窝蜂要抓肖窈去省公安总局,要求总警监给受害者家属一个公道。

另一名男性公安见势不妙,在肖窈耳边低声道:“肖同志,别在楼下晃了,你还是先回病房,让高同志给你打饭吧。”

为了抓住躲在暗处的真凶,也为了逼真凶露出破绽,肖窈同意了付靳锋以身为饵的提议,让报纸报道了一篇假报道,隐晦地告诉凶手,‘她’没失忆,她还知道命案细节。

同时她也在医院里高调活动,就为了引蛇出洞。

现在蛇没引出来,倒把麻烦引出来了。

肖窈叹气,准备撤退前,忽然凑到地上那撒泼打滚的中年妇女面前,用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大婶,别装了,你看看你红光满面,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衣裳干净,精神十足的样子,哪像是失去一个儿子该有的双眼红肿,精神萎靡,头发衣服乱七八糟的伤心模样,崔天路真的是你亲儿子吗?你来找我闹,是为了崔天路,还是为了钱?”

田金花瞳孔一缩,身体一僵,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她。

她知道了什么?

肖窈很满意她的表情,伸手指了指自己额头上敷着的纱布,轻声道:“我要是你,与其在这里闹,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捞个好处。人死如灯灭,你再怎么虚情假意的哭嚎,他也听不到。”

田金花额头直冒冷汗,心头发虚,想说什么,众目睽睽之下,她什么都说不出来,一时僵在那里。

肖窈也不看她,径直站起身往住院部楼上走。

周围看热闹的人见田金花突然安静下来,都不明所以,有那想阻拦肖窈离开的人,高莉一个严厉的眼神甩过去,那些人感受到她的低气压,蠢蠢欲动的心思都压了下来。

在这个年代,每一个女公安的格斗技术不比男公安差,甚至比他们更强,在面对一个穿着公安制服,充满威严杀气的女公安面前,这些人有什么想法都得按捺下来。

没有外人阻拦,肖窈一路畅通无阻地爬到住院部六楼。

六楼很安静,这年代的医院还没有电梯,医院住院部绝大部分病人都住在四楼以下,方便病人爬楼。

只有需要长期住院的病人,才住五楼、六楼,因此这两层楼的病人比楼下少,也比楼下安静许多。

肖窈住得病房在走廊的尽头,此刻走廊两边四十多间病房都是静悄悄的,除了入住率不高,还因为到了饭点,家属都去楼下打饭了。

肖窈从长长的走廊慢慢走过去,经过一间半开的病房时,听到里面有一些争吵声,她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往里看。

那是一间较为宽大的单人病房,里面有个面容较好,身形瘦弱,脸色惨白的中年女人半靠在病床上,神情激动的说着什么。

病床旁边站着一个穿着干部服,头发有些花白,长相清癯,看起来儒雅斯文的男人。

他手里端着一盒稀饭,耐心地说着什么,似乎在劝病床上的女人吃饭。

只一眼,肖窈就认出那个男人是早上她在国营饭店见过的周市长,他怎么会在这里?他身边的中年女人是谁?是他妻子吗?

大概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周和裕转头看向门口,看到她以后,他目光停留了几秒钟,接着转头,继续拿起饭盒里的勺子,劝说床上的女人吃饭。

肖窈心里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总觉得这个周和裕,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