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雨夜杀人案7

从三月开春开始,榕市一到夜晚就下雨,已经连续下了快一个星期的雨,也没个停歇的时候。

三更半夜,做了噩梦的王红艳从病床上惊醒,她气喘吁吁,慌慌忙忙地摸出放在枕头底下的一只手电筒打开。

当灯光照亮狭窄的房间刹那,王红艳看着熟悉的房间布置,不由松了口气。

自从崔天路被人杀死后,她基本每晚都会做噩梦,梦里的内容千奇古怪,经常吓得她在半夜惊醒,醒过来就再也睡不着。

她坐在床上,望着墙对面贴的伟人画面,以及满墙的报纸怔神了一会儿,脑海里一直在回想刚才做得噩梦。

梦里,一张惨白无色的人脸近距离贴在她脸上,她能闻到那张脸嘴里高度腐败的臭味,看到那双眼窝深陷的双眸里,灰色的眼珠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感受到一双瘦如鸡爪的手,狠狠掐着她的脖子,让她喘不过气来。

梦里的感觉太过真实,那种濒临死亡的窒息感太过强烈,以至于她醒过来,身上出了一身冷汗,不得不伸手去摸脖子,自然什么都没摸到。

她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一只银色齿轮手表看时间。

二点四十一分,距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

她盯着手表上转动的分针出神,后半夜,她怕是睡不着了。

她是肉联厂的科员,明天还要上班,即便知道自己睡不着了,她也得强迫自己睡。

正当她准备倒回床上继续睡觉,她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响。

咯吱——咯吱——咯吱——

像是有一扇老旧没关好的木门,正被风吹着,不断开开合合,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王红艳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她所在屋子的房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一个缝。

外面下着小雨,透过不到巴掌大的门缝,她能看到外面漆黑的夜色中,细绳一样的雨丝,随着晚风,从那开开合合的门缝里吹进来,带来森冷的水汽。

木门被风吹得张张合合,时不时撞在凳子上的木门,嘎吱嘎吱的声响,像是催动着她的神经,她想跑过去关上房门,双脚却僵硬着,一步都挪不了。

她全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喉咙像是被人捏住了一样,张着嘴发不出一点声音,恐惧像海啸一般,将她整个人淹没。

自从她做噩梦开始,每天晚上入睡之前,她都会仔细地检查门窗,将它们关好,甚至还在门口抵了一个很重的椅子。

她很确定自己睡觉之前是把门关好的,怎么现在,门被打开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不知道坐在床上坐了多久,整个房间里除了她的呼吸声,只剩下那只银色齿轮表的指针不断转动的声音。

极度的恐慌之后,门外并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王红艳渐渐冷静下来,强迫自己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挪到房门前,正准备关上门的时候,她感觉到了不对劲。

她下意识地往左侧门边的玻璃窗户看去,那是她所住屋子里唯一的一扇窗户,从门到窗户中间隔了大约三块砖头的距离。

细雨随风拍打在窗户上,让窗户模糊一片,她看过去的时候,一张人脸贴在窗户上,一双大大的眼睛,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血液瞬间凝固,噩梦中的人脸和窗户上模糊的人脸重合,王红艳再也忍不住,失声尖叫起来:“啊————!”

惨叫声划破寂静的夜晚,大院其他人家听见声音,纷纷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穿上外套,拿着手电筒或者油灯出门,看看是什么情况。

细细密密的雨水中,王红艳穿着一件贴身长睡衣,站在大院中央,双手握着一把菜刀,浑身颤抖着望着大院紧闭的门口,像是疯癫了一般乱砍乱喊:“谁?谁在装神弄鬼?!我不怕你,我不怕你!”

大院其他人看到这一幕,心里说不出来的怪异。

自从崔天路死后,几个公安来大院进行调查,还对王红艳的房子各种搜查以后,王红艳人就变得怪怪的。

王红艳是肉联厂财务科科长老婆的侄女儿,父母都在机关单位工作,她大学还没毕业,就靠着她姑父的关系,成为了人事科的科员。

王红艳本人,人如其名,长得细眉细眼,白白净净,因为爱打扮,爱穿高跟鞋,爱戴颜色鲜艳的丝巾,时常化妆打扮涂口中,打扮得格外妖艳,即便容貌没有那么出色,依然十分打眼。

在这风声鹤唳的时代,普通人只敢穿颜色深沉的服装,头发和仪容都十分古板,哪怕有爱美之心,也不敢化妆涂口红,生怕被有心人抓住做文章,打成小资苏派份子,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而王红艳因为父母都在机关单位工作,亲戚又是肉联厂的领导,人脉关系广阔,她又特别爱美,她做这些事情,哪怕有人举报她,也对她没有半分伤害,相反,举报的人还会遭受变相的报复。

是以,王红艳进肉联厂人事科不到五年时间,凭借着她姑姑姑父的关系,在肉联厂诸多职工青砖瓦房的院子里,分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这房子只有十个平方,跟五户人家同住一个大院,房子虽小,好歹是王红艳自己的房子,肉联厂不少单身男同志都在打王红艳的主意,只要娶了她,房子不成问题,工资不成问题,养孩子也不成问题,说不定自己的兄弟姐妹,亲亲戚戚要进肉联厂工作也不是问题。

诸多男同志众星捧月地捧着王红艳,给她殷勤的人不在少数,王红艳也很受用,经常和不同的男同志在下班后约会。

大院的人时常看见王红艳打扮得妖妖艳艳,除了跟厂里的男同志们约会外,还跟外面一些不三不四的男同志约会,因此大院里的人都格外看不上王红艳,觉得她就是一个不守妇道的□□。

不过王红艳是肉联厂的科员,父母亲戚关系背景过硬,平时和同院的人家也没有什么大的矛盾,大家伙明面上还是一团和气。

就在大伙儿猜王红艳要找什么对象结婚接盘的时候,王红艳竟然和肉联厂肉类分割车间一个小组长处起了对象。

那小伙子大家都认识,人长得挺俊挺精神,父母也是肉联厂的小领导,两个人处对象,大家意外的同时,更好奇的是这两个人是怎么搞上的。

有人说这是王红艳专门找的接盘人,也有人说这两人都玩得花,臭味相同在一起的,也有人说,这两人其实是各取所需,应付父母的......

总之,众说纷纭。

这两人也不管外人怎么胡乱猜测,从宣布处对象的那天起,就如胶似漆的黏在一起,走哪都在一块儿,感情看起来特别的好。

在经过两年的相处后,两人终于决定结婚,都选好了一个黄道吉日,给厂里玩得比较好的亲朋同事打了招呼,告知订婚日期,到时候请吃喜糖瓜子花生,双方的父母也在大张旗鼓地准备结婚要用的东西。

没想到一个星期前,一个长相明丽,穿着土气的农村姑娘,出现在崔天路的面前,当着诸多肉联厂职工家属的面儿,对着崔天路又骂又打,众人这才知道,那个看着面相老实的崔天路,原来脚踏两只船,玩得跟王红艳一样的花。

这事儿,大家本来也就看个热闹,看完大家伙儿该干嘛就干嘛去,哪成想,那农村姑娘闹一通后的第二天,崔天路就死了,公安局的公安,来肉联厂和职工家属区一趟又一趟,各种调查盘查,大家伙儿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纷纷猜测谁是凶手。

嫌疑最大的,自然是在案发现场发现的肖大芳,理由很简单,崔天路脚踏两只船,欺骗她的感情,她找崔天路讨要说法的时候,崔天路各种不认账不说,还当着诸多职工家属的面儿,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最后还跟她动起了手,典型的负心汉、渣男,她要杀崔天路,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平章分局那边一直没给肖大芳定案,说人晕过去了,一直在医院住院,醒过来后就失忆,案情并不明了。

大家伙儿自然不信失忆一说,只觉得肖大芳是为了逃避刑事责任,故意找的借口。

大家对肖大芳同情的有,憎恨,义愤填膺的也有,不管是什么情绪,住在大院里的那些婶子们,更乐意说王红艳的闲话。

因为自从崔天路出事以后,王红艳就变得不正常。

她先是顶着一双熊猫眼,看人的眼神畏畏缩缩,一点点惊吓就能吓得惊慌失措,接着下班后就缩在屋子里,哪都不去,神神叨叨的念叨着什么,跟以前下班就出去玩的性子完全变了个样,再后来神情颓废,目光时而呆滞,时而阴狠,做什么活计都出差错,看起来人不人,鬼不鬼的。

大家伙儿只当她跟崔天路感情深,受不了崔天路死亡的刺激,才会如此,平时都小心翼翼的,尽量不跟她起冲突,不刺激她,以免不必要的麻烦。

如今众人看着王红艳那疯疯癫癫的模样,心里都有一股怪异的感觉,王红艳变成如今这样,真的是跟崔天路感情深吗?大半夜的,大院大门锁的好好,谁会装神弄鬼吓唬她?

在众人关注点都在王红艳身上的时候,无人注意的角落,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摸进了王红艳的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