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窈出了医院后,按照肖翠兰给的榕市地图,在纵横阡陌的数条大街小巷中快速奔跑,很快就甩掉了身后的‘尾巴’。
下午在医院时,她特意让肖翠兰在晚饭之前给她弄来一张榕市详细地图,另外打听死者崔天路和其他跟他有关联之人的住处,还给她弄一身衣服、一个手电筒。
肖翠兰虽然不明白她想干什么,到底是自己的亲‘侄女儿’,肖翠兰相信她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于是在晚上接着给她送饭的由头,把她要的东西全都送来了。
肖窈来自未来末世,那是一个长年天灾,遍地都是吃人的丧尸、危险的变异动植物,以及比这些东西更危险的幸存者世界,肖窈在末世生存的十年里,一直保持着各种警惕,从不会睡死过去,那些公安在医院暗处布放,还企图跟随她,她自然知道,也能轻松甩掉他们。
她的记性很好,肖翠兰给她的地图,她只看了一遍,脑海中就已经记住榕市的分布图。
现在,她在前往肉联厂职工家属区的路上。
她穿越过来就在命案现场,还被人拍晕过去,她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想自己洗清杀人嫌疑,无疑是在做梦。
但她不想坐以待毙,在被那些公安以凶手嫌疑人正式逮捕之前,她得自己查一些线索,为自己辩护。
六零年代的刑侦技术相当落后,没有后世监控、各种指纹比对、DNA检测等科技技术进行比对,要想找到证据,她得从死者身上入手。
死者的尸体已经被痕检公安,以及这年头才刚有法医概念的医生进行仔细检查,列出了一系列报告,尸体如今存放在人民医院的地下太平间冰柜里。
她在离开医院之前,偷偷溜去了太平间,检查了尸体,从尸体上的刀痕来看,确定凶手另有其人。
公安排查死者生前的人际关系,除了肖大芳在死者死前跟他有过重大冲突之外,其他人似乎都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这样一来,即便公安怀疑她不是杀人凶手,也难以从其他地方下手,谁让她在命案现场呢。
肖窈深吸一口气,在浓黑的夜色中,凭借着脑海中的地图,穿过一条条大街小巷。
由于地理原因,榕市一年四季有半年的时间都是阴天,一到初春就是喜欢夜晚下雨,白天放晴。
现在整个榕市在飘着毛毛细雨,路边只有零星几盏昏黄路灯的照耀着,榕市低低矮矮的平房红楼建筑隐匿在黑暗中,奇形怪状的房屋影子是鬼魅一般,看得就让人心惊胆战。
半夜三更,大街小巷寂静无声,肖窈脚步匆匆走到一盏倒扣大碗似的路灯下,在那忽闪忽闪,似乎快要坏掉的路灯下辨别了一下方位,往前走了十米,停在一处写有肉联厂职工家属区的铁栅栏门前。
肉联厂是榕市的大厂之一,光职工就有五千人以上,工资福利待遇都是按照国家标准被分配,里面的职工,只要在厂里结了婚,工作到一定年限后,大多都分了房,虽然房子只有十几个平方,但在这个年代,已经是很不错的待遇。
没结婚的年轻工人们,虽然没有分房,厂里也有单身宿舍给他们住。
因此肉联厂的职工住宿家属区很大,里面包含了学校、供销社、小门诊等等,外面围起一圈围墙,像个小型社会,给肉联厂的职工们提供各种方便。
职工住宿区有前后两个大门,一到晚上十一点就要锁门,门口也没个门卫啥的守门,肖窈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确定没人看她,双臂拉拔着铁栅门的铁枝,轻轻松松爬了进去。
崔天路的父母都是肉联厂的小领导,厂里在多年前给他们分配了一套十五平方米左右的职工房,是那种老旧的青砖瓦房大院,几户人家住在一起的那种。
这种房子,一般都是三代四代同堂住在一块儿,因为这年代提倡多子多育,许多夫妻都会生个三五个孩子以上,加上自己的父母还有爷奶之类的长辈住在一块儿,很多孩子长到大都没自己一张床,要跟哥哥姐姐挤住在一张床上,那叫一个难受。
崔天路的父母生了三子两女,顶上还有两个年迈的老人住在一块儿,崔天路是家里的老大,眼瞅着已经到了结婚的年龄,却还要跟自己的弟弟妹妹挤住在狭窄的床铺上,谈个对象,想跟对象亲热亲热也不行方面,于是干脆申请了职工单身宿舍住。
肉联厂的单身宿舍通常是六个人住在一块儿,住得是厂里这几年新修的红砖筒子楼,虽然楼层不高,只有六层,但在一众陈旧落后的青砖瓦房中,十分扎眼。
天色很黑,肖窈还是一眼看到了那四栋比较显眼的红砖筒子楼,她沿着寂静的小道走到右侧靠里的筒子楼前,根据肖翠兰打听到的消息,来到六楼中间那套宿舍前。
肉联厂筒子楼每层有六个宿舍,宿舍外是一条走廊,走廊上挂着工人清洗的衣物。
崔天路出事以后,平章分局的公安来宿舍调查了他的舍友,也对他的各种物品进行各种排查,把有用的东西都带回了公安局。
他的舍友得知凶手还未归案,担心凶手来宿舍打击报复,全都暂时搬离了宿舍,崔天路的这间宿舍也就空了下来。
宿舍门是被锁着的,肖窈没有钥匙进去,这难不倒她。
在末世摸爬滚打十年,无师自通的开锁技能,她早已练得炉火纯青。
她从空间里掏出一根铁丝,对着圆把手钥匙孔一阵鼓捣。
周围宿舍的工人们发出此起彼伏的鼾睡声,夹杂着几个男同志叽里咕噜说梦话的声音,将她撬锁的轻微动静很好的掩盖下来。
几秒钟以后,钥匙孔发出咔得一声,门锁解开,肖窈推开房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寝室里一片黑暗,寂静无声,肖窈将随身的小电筒打开,光芒照亮的那一刹那,她条件反射地闭了闭眼睛,再次睁眼,被眼前的东西吓一大跳!
六张铁架子上下床的中间,立着一根红色脱漆的四方形木凳子,凳子上放着一张十寸左右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男人浓眉大眼,五官清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目光空空的看着她,照片前还放着一个装有沙土的白瓷大碗,上面擦着几根已经燃尽的香,红色的香油姿态诡异的散落在沙土上,看着就让人毛骨悚然。
饶是在末世经历无数恐怖画面的肖窈,看到这一幕,心脏还是被惊得急剧跳动两下。
很快她镇定下来,看着照片上的男人。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照片上的男人应该是崔天路,人倒是跟肖翠兰描述的一样,长得人模狗样,挺精神。
只是这人生成车间组长后,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看谁都面无表情,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也不知道肖大芳看中了他哪里。
看他的照片,应该是不久前洗出来的,照片还很新。
也不知道这人是在什么情况下拍得这张照片,表情和眼神都怪怪的,看得人很不舒服。
肖窈对着那张照片看了好一会儿,心里猜测这照片应该崔天路的家人摆放在这里,还特意给他烧香,目的怕是为了祭奠他的亡魂,让他给家人托梦,早点捉拿凶手。
有这样诡异的照片存在,宿舍里的其他人哪敢住啊,纷纷搬离了这间宿舍。
肖窈从目光从那张照片离开,举着手电筒四处照一圈。
宿舍不大,大概只有十来个平方,六张铁架子上下床三三对立放着,其他五个床铺的东西都收拾的只剩下一些稻草木板,左边靠里的铺却是窗套被褥洗漱用品什么的都在,只是被翻得乱七八糟,显然是崔天路住的床。
肖窈走了过去,在那床铺四处看了看。
床上的褥子半新不旧,凑过去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肥皂香味,床尾的地方挂着两件直缀衣裳,看起来干干净净,没有油污。
按照肖翠兰所说,崔天路是肉类分割车间的组长,平时需要用刀分割肉类,他身上会有许多油污,但他的被褥衣服很干净,如果不是他勤快洗衣服,那是他对象帮他洗的。
肖窈更倾向于后者,因为在她的印象中,绝大部分男性,洗衣服都会随意搓洗了事,不会把衣服边边角角的污渍彻底洗干净。
不知道帮崔天路洗衣服的,是肖大芳,还是王红艳。
崔天路床上的东西不多,除了被褥枕头两件衣服,一本《钢铁是怎么练成的》的书籍,几个晾衣架,没别的东西。
床下则放着一个劳动最光荣的半旧搪瓷洗脸盆,一个红色塑料水桶,一块用得只剩下拇指盖大小的香皂,再没别的东西。
崔天路的床被公安和家属翻找过许多遍,有用的东西早就收了,肖窈看到崔天路的床,心里也不奇怪。
她拿起床头搁置的书籍,认真的翻看一遍,很遗憾,泛黄的书籍除了崔天路的一些翻书摁得口水印以外,没有别的东西,甚至崔天路都没用笔在书上画过一个符号。
肖窈有些失望地放下书籍,沿着宿舍转了一圈,又去翻找其他工友睡得床铺,依旧一无所获。
肖窈站在宿舍中央四处张望,企图寻到一些蛛丝马迹。
一阵阴风吹来,崔天路的照片被那阵风吹倒在凳子上,发出啪得一声,在寂静无声的宿舍里不断回荡。
肖窈惊得心脏又重重跳了一下。
她忍不住嘀咕:“崔天路,你应该知道,不是我杀得你,你要想让我帮你抓到凶手,你最好少吓唬我。”
她说完这话,阴风明显小了许多,肖窈抬头望向前方,发现宿舍朝里的地方有个小阳台,上面有两扇木框玻璃窗户,其中一扇没关好,开了筷子大小的缝隙,风从那里吹进来的。
她走过去一看,发现在窗户细缝里,有一指头深的细碎木屑,而木屑中,似乎有个泛黄的小东西,埋藏在那小堆的木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