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傍晚。
项海峰等在门前,见秦游出来,快走一步拉开了车门。
秦游道谢上车。
大年三十,老宅来了三次电话催他去吃年夜饭。
闲着也是闲着。
何况看对方这不肯罢休的势头,他不去就山,山也会来就他。
汽车很快上路。
到了秦宅,管家径直引着秦游去了小宴会厅。
厅内众人欢聚一堂,已经其乐融融。
看到秦游,宴会厅里稍稍安静。
秦恒钟先出声:“秦游,到我这里。”
秦游扫过圆桌前不属于秦家的三张面孔,眸光微深,转向秦恒钟。
对上他的眼神,秦恒钟停了停,继而从桌前起身。
周围谈笑敬酒的几人纷纷避让,目送他走到秦游面前。
秦恒钟按在秦游的手臂:“你答应过我,这一顿年夜饭会给我消息,既然如此,早两天见面,有什么关系?”
秦桦从秦恒钟身后出来,也劝:“秦游,大过年的,你就不要生气了,望舒你也是见过的,有什么话,坐下来慢慢聊。”
坐在秦恒钟身边的一家三口也连忙站起来。
秦桦当即笑着为秦游介绍:“恺强科技的刘淞刘总,是你的叔叔;这位是张素张阿姨;还有望舒,你们见过面,就用不着我介绍了吧。”
被一左一右挤在当中的刘望舒走向秦游,低着头,笑容看不出勉强:“小秦总……”
秦游看过她身后的父母,目光才落在她的脸上:“刘小姐。”
秦恒钟打量他的神色,见他脸上没有火气,才摆手示意众人入座。
秦游的座位和刘望舒相邻。
吃过饭,秦恒钟又请他带刘望舒去花园走走。
大厅里人多眼杂,秦游也没打算久留。
刘望舒静静跟在他身后,到了门外,才说:“小秦总,我知道你不是自愿的,如果你不想陪我,就回去吧,没关系的。”
秦游看她一眼。
刘望舒仍低着头。
比起上次见面,她依旧端庄娴静,却更温顺柔和。
也是。
嫁进秦家只为生一个继承人,这种出于交易的婚姻,只会压迫最听话的那个软柿子。
“你说我不是自愿。”
秦游道,“那么你呢?”
刘望舒一愣,指甲掐住了指腹:“我……可以的。”
秦游正要开口。
忽然间,一点寒意落在眼睑。
他微抬起头。
下雪了。
看着灯光下星星点点的白芒,秦游沉眸。
他记得,上一次淋雪,还是在滑雪场,和严庭深在一起。
“小秦总,你可以不用顾忌我,这次订婚的条件,我家里……全部同意。”
秦游收回视线,再看向她。
秦恒钟想给他们制造独处的空间,这里空无一人,他也直言说:“刘小姐,有没有兴趣和我做一笔生意。”
刘望舒又是一愣:“生意?”
“订婚后,我会解除这个婚约。”
秦游道,“你的名誉因此受损,之后我会作出补偿。”
“解除婚约?”刘望舒先是睁大眼睛,却又迟疑,“可……”
秦游道:“你不想做这笔生意,我不会勉强,但请你为我保守这个秘密。老爷子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说服他换个人选。”
刘望舒看了看他,还是有些犹豫:“可我父母那边……”
秦游淡淡说:“这件事,是我单方面毁约,和你无关,你的父母不会为难你。”
刘望舒这才松了口气。
她看向秦游,眼神感激:“谢谢您,小秦总,我知道,您想毁约,完全可以不提前通知我。”
秦游道:“回去吧。”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他没再聊下去,话落转身回了会客厅。
没多久,管家过来,请他去书房。
秦游刚进门,看到秦恒钟坐在沙发。
管家关了门,秦恒钟才问:“聊得还投机吗?”
秦游只说:“就她吧。”
秦恒钟终于笑了:“好,那正月初二——”
秦游打断了他:“订婚宴没必要太隆重。”
秦恒钟微微皱眉,可也没坚持,秦游能答应订婚,已经是最大的成功:“可以不宴请宾客,但至亲好友还是要请的。”
秦游没太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仅仅秦家的人,对刘望舒这个“受害者”,不会产生多少影响。
“其余的事,董事长做决定吧。”
秦恒钟听到他的称呼,沉默两秒,才说:“外面下了雪,你在家里睡一晚,明天再走。”
秦游还是用同样的理由回绝:“我认床。”
秦恒钟还想说什么,秦游已经道别离开。
下楼时迎面遇到管家,秦游颔首示意,再下一层,又遇见祁新维。
“哥,新年好。”
秦游看向他。
祁向赫和祁海良接连入狱,这个唯一的祁家人,今天在席间饱受冷眼,即便如此,还要过来搬弄是非,何尝不是一种坚持不懈。
祁新维走到秦游身前:“哥,有一件事,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
秦游脚下没停:“什么事。”
“是你的订婚宴。那天我无意中听到,姥爷早就准备好了请柬,说是要送给……”
祁新维跟在后面,有孟云哲挑明的视频,他的话递得更准确,“——严庭深,严总。”
秦游住脚。
祁新维压着嘴边的笑容。
看来孟云哲的发现是真的,和秦游有一腿的男人,果然是严庭深。
秦游之前为了这个男人,连总经理都拱手让人,现在答应结婚,订婚还这么仓促,肯定是和姥爷达成什么交易。
结果姥爷瞒着秦游,私下里给严庭深送请柬,交易还能完成,秦游还能忍吗?
闹吧。
最好是闹得取消婚约,回到之前的状态。
秦游退出秦氏,对谁都好。
祁新维想着,又假意劝说:“哥,你要不要去找严总解释一下?”
秦游转眼扫过他摆满虚情假意的脸,语气平淡:“这个消息,我会先和老爷子核实。”
祁新维表情一僵,心头猛地一跳。
他不相信,之前还为此大动干戈的秦游,得知这件事竟然会这么无动于衷;他想再说什么,又被这句话冻住了手脚。
这时项海峰迎上来:“秦总,车到了,现在要出发吗?”
秦游道:“嗯。”
系统还在欢呼:【好耶!宿主,这下不用你说,主角也知道了!】
秦游没有开口,走向门外。
上了车,他从怀里掏出手机。
然而良久,他迟迟没再动作。
解释?
订婚而已,有什么可解释。
再过良久,秦游摘了眼镜,倚在靠背,缓缓闭眼假寐。
—
与此同时。
瑞鸿酒店。
“什么事啊,这么急着找我?”
齐晏站在门口,看到裴笙,问了一句,就开始唉声叹气,“大过年的,我真服了,没一点安生日子。”
“别抱怨了。”裴笙皱眉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看看吧。”
“别抱怨?你是不知道我的苦,我都不知道该怎么——”
齐晏边说边抬手去接,打开一看,他睁大双眼,再看裴笙,脸色十足僵硬,“这玩意儿……你哪儿来的?”
裴笙叹了口气,呼吸间的白雾随风飘散:“秦宅的人联系我,连夜送到我手上,请我务必交给庭深。”
齐晏颤抖的手捧着这封请柬,活像捧着一枚不定时炸弹。
听完这句话,他赶紧把请柬扔回裴笙怀里:“那怎么办?秦游竟然真的要订婚?”
裴笙语感敏锐,问他:“你知道这件事?”
齐晏长叹一声:“严大总裁让我去查初二秦家有什么事,我早就查到了,拖到现在都没敢汇报呢……”
裴笙又皱眉,抬腕看表:“他已经从福中路回来了,这件事瞒不住,想想该怎么告诉他吧。”
“怎么告诉他?”
齐晏退了半步,“秦游结婚了,新郎不是你?”
对着严庭深把这句话说出口,那场景,他想想都头皮发麻。
还是算了吧。
他的好日子还没过够呢。
裴笙也沉默着。
他怎么都没想到,秦游竟然会订婚。
难道秦游放弃庭深了吗,如果真的放弃,昨天见面,又怎么会是那样的情形。
齐晏又是一声长叹:“这两个人,真是不给别人活路,明明和好了,又来这一出。”
“不论如何,这件事必须告诉庭深,宜早不宜迟。”
裴笙说,“不能拖到明天,再过一天,订婚宴结束,到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现在也晚了呀!初二订婚,请柬都发了,还能怎么办?”
齐晏抓了抓头发,“除非让庭深去抢婚,你觉得那可能吗!”
裴笙语气冷静:“没什么不可能。”
话落,他给严庭深打了一通电话,说明有重要的事要商量,请严庭深过来一趟。
齐晏看着他挂断电话,扯了扯领带:“这么突然?你直接让他过来?他来了我们说什么?”
裴笙想了想:“循序渐进吧,先铺垫一下,不要把话说得太直接,让庭深有个心理准备。”
齐晏嘴角抽了抽:“我还想给我自己一个心理准备呢……”
他看向门前渐渐飞舞的雪,“要不要进去等?他过来还得一会儿吧。”
裴笙摇头。
见状,齐晏耸了耸肩:“那我也舍命陪君子好了。”
虽然就算进去,他自知也是一样坐不住。
两人在门前等了十几分钟,终于看到车灯由远及近。
看着严庭深的车缓缓停下,齐晏做个深呼吸,当前一步,迎了过去。
严庭深从车上下来,见他也在,看了裴笙一眼。
齐晏笑说:“严总辛苦了——”
严庭深道:“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齐晏的笑容凝固了。
裴笙绕前一步,不动声色:“雪越下越大了,我们进去谈吧?”
严庭深道:“嗯。”
三人先后进门。
齐晏和裴笙落后一步。
齐晏还向裴笙使眼色,就看到对面有一家三口说说笑笑着迎面过来。
“孟云哲?”
齐晏气笑了。
这小子,躲了这么久,竟然还敢这么堂而皇之地露面。
他对身后左右示意。
保镖当即无声分散,围了过去。
孟云哲也很快看到了对面的场景,吓得脸色剧变,转身要跑,就被箭步绕到身后的保镖一招按倒!
严立辉怒声呵斥。
一旁的女人惊慌失措。
保镖向老板请示着——
嘈杂声中,孟云哲挣扎着抬头,一眼看到正前方当中的严庭深。
他的心沉到谷底,绝望肆无忌惮涌了上来。
挣扎几次都无法动弹,他的表情渐渐狰狞。
“严庭深——”
自知死路一条,他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你在这?那秦游今晚在陪谁一起跨年呢?”
听到这,齐晏已经有不妙的预感:“住口!”
保镖也注意到老板授意,捂向孟云哲的嘴。
孟云哲怨毒的眼神瞪着严庭深,满含恶意的话已经出口。
“当然是他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