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起回到泽水湾。
秦游看过天色,看过时间,索性对严庭深说:“今晚别走了。”
严庭深看向他。
秦游点点腕表:“十点多了,你回去再收拾完,该半夜了。明天还要上班,睡我这吧。”
严庭深也看一眼天色。
秦游随手把花带上:“走吧。”
严庭深又转向他的背影。
他的语气还是一样,没有商量的余地,也显得理所应当。
秦游已经下了车,见严庭深没动,笑说:“发什么呆?”
严庭深于是也开门下车。
秦游和他一起进门:“还住在之前那间吧,都是干净的。”
严庭深说:“嗯。”
两人没在楼下停留,又一齐上了楼梯。
路过康复室,严庭深看向门内,不由开口:“这里,你还留着?”
秦游也看过去:“是啊。”
严庭深转眼看他。
秦游道:“不过你的伤基本痊愈,这里已经用不上了。”
两人话间,到了卧室门前。
严庭深走进这道熟悉的门槛,一眼看到床铺,眸光微闪,视线只一扫而过。
秦游也注意到这张床。
他的脑海里同样有过去的画面闪现。
就在那晚之后,目标落荒而逃。
回想起来,自那天起,这还是目标第一次重新踏进这套房子。
【宿主,这个房间有没有让你想起什么?你要不要再表白一次啊?增进一下感情。】
系统也十分激动,【而且现在这里没有人,就算宿主要亲亲摸摸,目标肯定也不会拒绝的!】
之前第一次看话剧的时候不就是吗,宿主亲了目标,目标虽然没涨好感度,但也没降啊!
那肯定是目标还不够适应,肯定是宿主亲的还不够多,只要以后目标习惯了,再发展感情就是水到渠成嘛!
系统振奋:【宿主——】
秦游不打算听它的胡言乱语:【闭嘴。】
系统委屈:【……好的。】
秦游也没再留下。
他看向严庭深:“早点休息。”
严庭深说:“嗯。”
在秦游转身之前,他又加了一句:“你也是。”
秦游轻笑,转身出了房间。
他回到卧室洗漱休息,第二天下楼去餐室,看到目标已经坐在桌前。
窗外的阳光倾泻铺洒,浇筑在目标半身,和煦,灿金。
这一幕,时隔这么久再见,也这样熟悉。
秦游往前两步。
也许听到脚步声,严庭深抬头。
秦游看着他。
这张脸从来不算明媚,此刻坐在阳光下,也极其炽灼耀眼。
严庭深也看着秦游。
看着秦游进门,看着秦游身披阳光缓步走来——
他看向秦游的双眼:“早。”
秦游笑说:“早。”
话落,他也在桌前坐下,“昨晚睡得怎么样?”
严庭深语气不变:“很好。”
秦游接过筷子:“那就好。”
两人闲聊几句,吃完一顿早饭。
出门时,严庭深看向秦游,忽然说:“如果你不想去上班,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也好。”
秦游道:“老爷子恐怕不会同意。”
严庭深说:“以你在苍滨的经历,秦老会体谅的。”
闻言,秦游也看向他:“你不希望我去上班?”
严庭深收回视线:“这是你的意愿。我只是不希望你把自己逼得太紧。”
秦游不疑有他:“放心吧,公司的事,对我还不算负担。”
严庭深顿了顿,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总之,你自己万事小心。”
“我会的。”
秦游说完,又记起什么,直言问,“对了,祁海良,也是你送进去的?”
他会猜到,严庭深没有意外:“嗯。”
秦游摇了摇头:“秦氏这群见不得光的老鼠,这样下去,看样子迟早会被你清理干净。”
严庭深抿唇,看了看秦游说话时的神色:“如果你介意,我不会再插手。”
就像齐晏说的。
不论秦安栋,或是祁海良,无非就是为了争家产的自家人,他为秦游清扫这些障碍,事前也没和秦游通过气。
他不认为秦游会认可这样的“自家人”,也不认为秦游看不出这些老鼠包藏的祸心。
解决这些隐患,对秦游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
但因此让秦游不满,并不是他的本意。
“介意?”秦游失笑,“你帮我做了这么多,背后不知道要付出多少努力,我怎么会介意,谢你还来不及。”
严庭深脊背微松。
秦游看着他:“倒是你。你在严家即使不算举步维艰,也过得很辛苦,何必再费心帮我解围,你应该明白,有老爷子在,我不会有事。”
严庭深说:“秦老只能帮你一时,你不能永远活在他的保护之下,解决根源问题,你在秦氏的路也会更顺遂。”
“秦老只能帮我一时。”
秦游唇边抿着笑意,微微倾身,凑近看他,“怎么,你能帮我一世?”
严庭深五指又紧,避开他的视线:“那要看你。”
秦游挑眉:“看我?”
严庭深往前一步:“看你,将来对我有什么用处。”
秦游笑了一声,看着他略微加快脚步走向门外的背影,含笑跟了上去:“趁我现在还有点用处,有什么吩咐,尽管提。”
严庭深没有回头:“暂时还没有。”
暂时。
秦游会意:“那我随时恭候。”
严庭深脚下微顿,再往前时,脚步一缓再缓。
几步功夫,秦游和他并肩:“你在严家,真的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严庭深说:“暂时还不需要。”
秦游听得出,这句暂时和刚才不同,掺着目标骨子里的绝对自信。
从目标处理几件事的游刃有余看,这的确不是客气,而是自信不需要他帮忙,足够在严家立足。
他也没再多提,只说:“那也别忘了,不论遇到什么事,随时可以来找我。”
严庭深说:“我会的。”
系统也振振有词:【就是,宿主,就算什么都不干,但谁说情绪价值不是价值!】
【……】秦游道,【闭嘴。】
系统立刻泄气:【好的……】
这时。
严庭深也说:“你也要记住,不论发生什么事,还有我帮你。”
听到这句话,秦游心念轻动。
系统又没忍住:【呜呜呜宿主,目标这么好,你说他怎么可能没有爱上你呢?我真的不信啊!】
秦游:“……”
思绪被打乱,他也只对严庭深说了一句,“我会的。”
严庭深颔首。
之后两人一起到门口,各自坐车去了公司。
一天平安无事。
到第二天,秦游进了公司,上楼走出电梯,没走几步,看到闲聊的几个员工立刻噤声,勾着头站在一旁。
“秦总。”
秦游看了几人一眼,到了办公室,打内线让崔凌进来。
“小秦总。”
秦游倚在靠背,抬眼看他:“说吧,怎么回事。”
崔凌假装没听懂:“小秦总说的是什么事?”
秦游道:“装傻?”
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崔凌双手攥紧,站得笔直:“我……”
秦游也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再打内线,让彭颖进来一趟。
彭颖进门就问:“秦总,请问有什么事?”
对这位秘书,秦游的用词更直接一些:“最近公司有什么关于我的传言?”
彭颖有问必答:“没有关于秦总的传言。”
听到这句话,崔凌松了口气——
彭颖接着说:“但有关于董事长的传言,秦总要听吗?”
“……”崔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秦游道:“讲。”
彭颖于是开讲,直截了当:“传言说,康明康秘书,是董事长的私生子。”
“…………”崔凌看她一眼,又看秦游,僵着脸低下了头。
秦游道:“你去忙吧。”
彭颖转身就走。
秦游转向崔凌:“怎么回事?”
崔凌犹豫着说:“这些都是传言而已,你也知道,员工们闲着无聊都会——”
秦游淡淡打断他:“你只需要回答我,这件事,是真,还是假。”
崔凌攥着拳:“……我不知道。”
秦游看他的反应,已经猜出九成。
崔凌忙又说:“可是,小秦总,董事长说过,如果你问起这件事,就告诉你,不要把这些放在心上,秦氏总经理的位置,永远是你一个人的!”
秦游笑了笑。
秦恒钟会这么说,康明的身份就一定不会是秘书那么简单。
他扫过崔凌:“再有下一次,你就回董事长身边任职吧。”
崔凌低头:“……我明白了。”
系统同仇敌忾:【宿主,他竟然瞒着你这么重要的事,你干脆把他辞退算了!】
秦游道:【辞退他,你帮我打理公司?】
系统立刻转移话题:【……宿主,今天是任务的最后一天了,你再不行动,真的来不及了!】
秦游道:【不急。】
系统:【……】
它苦口婆心,【宿主,就差六点好感度而已,对你根本不在话下嘛,而且你看目标对你那么好,你就给他点面子,亲他两口嘛……】
提起目标,秦游敛眸。
昨天早上,目标曾让他这段时间别来公司。
难道,目标早听说这个私生子的传闻?
—
钧闵。
总裁办公室。
“这个叫康明的小子,资料里才二十四岁,比秦游还小呢。”
齐晏说,“真是看不出来,秦老爷子老当益壮啊。”
裴笙也在翻看资料:“事情还没盖棺定论。”
“现在就连秦氏的普通员工都知道这件事了,如果不是真的,秦老早有动作了。”
齐晏耸着肩,咬了一口苹果,“他瞒了这么多年,肯定不会主动让康明去妨碍秦游的路,可也查不出到底是哪里走漏的风声。”
裴笙说:“就算真的是秦老的私生子,只要秦老没那个意思,对小秦总的地位不会有影响。”
严庭深看着手机,久久没有开口。
秦游回国后,父亲病危,亲人只剩秦恒钟还算为他着想。
现在秦恒钟不仅曝出私生子的传闻,据他所知,还常年把这个私生子带在身边培养,感情无疑深厚。
秦游从小独自在国外成长,如果得知连唯一的亲情也被分割大半,他,会怎么想?
“应该吧。”齐晏对裴笙挑了挑眉毛,“毕竟秦老看重的是秦氏前总裁,不是那个秘书,咱们小秦总可是正儿八经的正统嫡传继承人。”
裴笙皱眉:“别开玩笑了。”
齐晏又耸了耸肩,转脸看到严庭深也没说话,想了想,找了个轻松的话题:“对了,老唐不是新弄了一个私人滑雪场吗,你去不去?”
他问的是裴笙。
没多久,却听到严庭深开口。
“帮我定个时间。”
“……”齐晏以为自己幻听了,“严总,你要去滑雪?”
严庭深说:“嗯。两个人。”
“……”齐晏明白了,“没问题,你想定几点?”
严庭深拿起手机:“等等。”
“……”齐晏又转向裴笙,“严总都去,你不去?”
裴笙看着严庭深发消息,已经起身。
“哎不是——”齐晏看看他,又看了看严庭深,“那个,严总,我就不打扰你了,等你有了结果,直接给我消息。”
严庭深说:“嗯。”
得到首肯,齐晏也转身出门,追上裴笙:“不是,你跑什么?”
裴笙说:“我没跑。”
“……行行行,你是走。”齐晏不跟他纠结这一两个字的区别,“我的话你还没回呢,滑雪,去不去啊到底?”
裴笙说:“我不会滑雪。”
齐晏随手把啃到一半的苹果扔进垃圾桶:“不会滑可以学啊,你忘了小时候多喜欢在雪上玩了?滑雪跟那个没区别。”
闻言,裴笙低下头。
齐晏直想拍自己嘴巴,忙说:“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裴笙说,“其实你们不用避讳什么,小时候,青宁路,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没有那么脆弱。”
齐晏脸色复杂地看着他,直觉他的心情没有嘴上说的这么轻松。
裴笙也看出齐晏的表情,直接转移了话题:“你说起小时候的雪,我想起来了。”
他回忆着,“有一年,快过年的时候,下了好大的雪,我出门去玩,还在路上捡到一个人。”
齐晏顺势聊下去:“人?是谁?”
“我也不记得。”
裴笙摇头,“那年,我才四岁。”
“四岁?”
齐晏夸张地说,“那么久远的事,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
裴笙说,“我记得他和我差不多大,冷得浑身直发抖,我带着他回家,给他找了我的衣服,还把我的饭菜送给他。”
齐晏说:“既然是在青宁路,应该是附近的人吧?你没找到他的家人?”
裴笙又是摇头:“我是要送他回家的,可他趁我去找人的时候,自己一个人走了。从那以后,我没再见过他。”
齐晏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别想了,说不定是个小乞丐,你给他吃穿,还救了他一命呢。”
裴笙没再说话。
虽然只有四岁,但他记得那时对男孩的印象。
对方在外面蹭了泥雪,身上有些脏污,衣服却没有磨损。
那不是乞丐会有的穿戴。
不过,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深究这些,确实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