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系统没有耐心像宿主一样等待目标的反应。

它急急忙忙打开好感度面板,不禁失望:【宿主,好感度还是没动。你看嘛,我都说了,邻居家的花,他根本不记得。】

秦游也扫过面板上的好感度,转回严庭深时笑说:“不喜欢就算了,我只是觉得它比较适合你。”

话落,他按在严庭深腰后,带着人往前两步,“先上车吧。”

严庭深依言先上车。

汽车启动。

有过一次经历,司机没问去处,径直开往医院的方向。

安静的车厢里,只有系统在发问:【宿主,你什么时候把两份资料给目标看呀?解除误会,就差最后一步了。】

秦游说:【不急。】

从青宁路拿到的另一份文件,不出他所料,也是册海集团的股份转让合同。

这份合同要比柳家那一份更具代表性,因为它是由册海董事长、也就是目标祖父亲手签署。此外,两份合同的乙方和签署日期完全相同。

换言之,柳家和裴家同时签合同,很有可能是商议好的结果。

如果目标是因为这件事对主角产生误会,只要看到这两份资料,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但——

系统正在计算:【这个节点任务完成的话,宿主,目标的好感度再涨十点,就直接突破四十大关了耶!这样一来,主线好感度任务又能解锁了,不知道这次会是什么样的任务呢?】

秦游沉默。

别说四十大关,按系统之前的说法,好感度任务,是在节点任务后再涨一个点就能解锁,他之前降低目标百分之二的好感,现在看来绝不够用。

目标和主角感情深厚,一旦他帮目标解除误会,区区百分之三好感,目标当然不会吝啬。

他必须找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完成任务,同时避免增加好感。

正在这时,身旁严庭深终于看向他:“这些梅花,哪来的?”

闻言,秦游心念微动。

他也转眼看向严庭深,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昨晚,我去了青宁路。”

系统吓呆了:【宿主,你怎么把实话说出来了?要是目标觉得你去他家是意图不轨怎么办!】

秦游说:【我说过去他家了吗。】

系统后知后觉:【哦哦哦你说的是青宁路……那有区别吗?】

秦游说:【区别不在青宁路,而在青宁路代表的意义。】

系统又懵了,害怕暴露自己又没听懂,它没敢再接口。

严庭深仍看着秦游:“青宁路?”

“嗯。”

秦游笑了笑,“我想回我们小时候遇见的地方看一看。那里还是和以前一样。”

严庭深握着梅枝的手轻轻收紧,又问一句:“你是在青宁路摘的梅花?”

“是啊。”

秦游垂眸,也从他手里取回一枝寒梅,意有所指,“这些年,你还没回过家吧。我想,带点纪念品回来,你应该会喜欢。”

见严庭深不语,秦游接着说:“没想到我选的不够好,梅花不符合你的喜好。”

严庭深才道:“对花,我没有特别的喜好。”

秦游说:“如果不喜欢,就扔在车里吧。”

严庭深顿了顿:“既然是纪念品,我会留下。谢谢。”

秦游笑说:“没关系,不用勉强。”

严庭深已经收回视线,淡声道:“我从不勉强。”

听他这么说,秦游也没再多言。

系统似懂非懂:【宿主,你是打算提起过去,让目标降低好感吗?】

秦游说:【嗯。】

系统恍然大悟,又说:【可惜目标好像对你送的纪念品有点满意哦,好感度没降。】

秦游捻动手里的梅枝。

是啊。

可惜,没降。

之后一路,车内没人再开口。

到了医院,秦游下车到严庭深一侧:“走吧。”

严庭深最后看过躺在车座的梅花,合起车门:“嗯。”

和秦游并肩进门,他看向身侧的这道身影。

青宁路,梅树仅有一株。

秦游从青宁路带回的梅花,只会来自严家旧址。

‘我想回小时候我们遇见的地方看一看。那里还是和以前一样。’

那么,秦游没有记错,四岁时那件他毫无印象的往事,的确曾发生过。发生在青宁路。

严庭深缓步迈进电梯。

有限的空间里,还弥漫着似有如无的冷淡香气。

是秦游。

从昨夜至今、到怀抱那束梅花在停车场等了不知多久,秦游身上沾染的气息久久没有消散。

这样的味道,曾经每逢冬季都会飘起,他只是习惯,谈不上喜欢。

但时隔几年,从秦游手里接过这件曾经习惯的纪念品,也许正如秦游所说,他久没回去,对过去的东西有了几分怀念。

梅花。

秦游身上的梅香。

对这些,他并不反感。

“叮——”

电梯门开。

两人回到病区的康复室,秦游还没陪严庭深太久,接到崔凌的电话。

“小秦总,你在医院吗?我有几份文件需要你当面确认签字,比较紧急,我已经到了。”

秦游看了看严庭深:“一小时。”

“……时间太久了。”

崔凌换了说辞,“小秦总,真的很紧急。”

严庭深也看向秦游:“先忙正事,这些暂时不需要你帮忙。”

前面的这些锻炼方法,确实不需要帮忙。

秦游想了想:“那我过去一趟。注意休息。”

严庭深说:“嗯。”

秦游才转身走向门外:“在病房等我。”

“……”崔凌只想忘记刚才的听到的对话,“好的。”

秦游挂了电话,走向他的专属病房。

路过主角的病房,他无意扫过,里面还有人。

比起目标,主角伤得更重,短时间内恐怕无法痊愈。

“祖宗,酒醒了?”

齐晏把手里的花放下,坐在床边沙发,看到裴笙那张苍白的脸,又叹气,“你说你,让我说什么好,伤成这样,出去参加婚宴本来就影响休养,你还喝那么多酒,存心想自杀是不是?”

裴笙看了看他,又看回搭在白被上的双手:“昨晚,抱歉,麻烦你了。”

齐晏摆手:“自家兄弟,你跟我客气什么?”

说到这,他还是站起来,从床左边绕到床尾,又从床尾绕到床右边,一直盯着裴笙,“但是你得跟我说明白,你昨晚喝成那样,到底怎么回事?”

听到这句话,裴笙的双手慢慢攥紧,眉宇间拧起细碎的皱痕。

齐晏说:“你老是这样,把话闷在心里,放在平常我也懒得管你,可你现在这身子骨,再不管管,由着你这么胡思乱想下去,到时候别身体没养好,心里又出毛病了。”

裴笙低下头,哑声道:“别说了……”

齐晏一愣,看他这样子,眉头也皱起来:“真有事?”

裴笙摇了摇头:“你让我自己静一静。”

“自己静一静?”

齐晏扬起眉毛,“再去买醉一场?”

裴笙说:“我——”

“是不是……”齐晏猜测,“和庭深有关?”

裴笙的话音戛然而止。

齐晏只想叹气。

这样的反应,他还有什么不明白。

也对,能让裴笙这么痛苦的,除了当年裴家发生的事,也只有庭深了。

裴家的事过去这么多年,裴笙表面装着放下,从来没表现得这么明显,那答案不就昭然若揭了吗。

齐晏说:“到底是什么事,祖宗,别藏着掖着了,你知道我好奇心重,这样会憋死我的!”

裴笙又是沉默许久。

转脸看到齐晏,他又过许久才下定决心,从床边拿起手机,解锁后递了过去。

齐晏抬手接过:“这什么东西?”

裴笙说:“昨天中午,有人给我发了这封邮件。”

“邮件?”

齐晏不明就里,低头看向邮件内容,“合同?”

裴笙的语气还很平淡:“嗯。是股份转让合同。”

不需要他介绍,合同内容不难分辨,齐晏已经看到关键信息。

是册海的股份转让。

甲方,是严老的名字。

齐晏看完,心里也有一瞬的起疑。

签合同的日期,正在破产的前一个月,好像是在设法重组。

在这么敏感的紧要关头,严家为什么会把手里册海的股份全部抛售?

裴笙说:“我爷爷对册海的控制权,就是在这份合同签署之后没多久被夺走。”

齐晏张了张嘴:“……庭深知道这件事吗?”

裴笙攥紧双拳:“我不知道。”

齐晏看向他:“你没问?”

裴笙说:“我不敢问。”

齐晏又皱起眉:“那你也不能因为一份合同就断定他知道内情。裴家出事的时候,他还没接手公司,严家的很多事,就算他现在接手,也不可能全部了解啊。”

裴笙说:“你说的这些,我也全部想过一遍。”

齐晏看着他:“可你还是不信?”

裴笙掀了被子从床上下来,缓缓走到窗边:“齐晏,以我们的交情,我要你一句实话。你敢保证,这件事,庭深百分之百,一定不了解吗?”

齐晏也沉默了几秒。

他说:“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了解,这也是上一辈人的事。严老现在病重,这些东西,我们没办法拿去核实。”

裴笙咳了两声,惨白的唇色更显得他虚弱不堪:“你也不能保证,不是吗。”

齐晏走向他:“你不要钻牛角尖,你这次回来,庭深能让你直接进他的总裁办,可想而知对你的支持,当年的事怎么可能——”

“当然不会是他做的。他怎么会屑于用这种手段。”

裴笙打断他,“可是,如果这件事严家真的参与其中,齐晏,你告诉我,我该怎么继续面对庭深,怎么继续待在他的总裁办,怎么继续殚精竭虑、为严家做事?”

这道清冷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平静。

齐晏看着他的背影,一时又陷入沉默。

“你也不知道。”裴笙说,“所以我不敢问。话问出口,有一半的概率得到我接受不了的结果,与其到时候覆水难收,不如一开始就不问。”

“假装这封邮件你没收到过,这份合同没看到过,假装一切没有发生?”

齐晏走到他面前,“你觉得这可能吗?你能装得天衣无缝,骗过庭深,也骗过自己?”

裴笙又咳起来:“那你给我一个办法,我也想要一个办法,让我骗过自己,让我忘了这封邮件。”

齐晏没有办法。

最理性的做法,是找庭深问清楚。

可裴笙的性格他再了解不过,刚才能说出口的,已经是最浅的顾虑,还有更多说不出口的,裴笙还藏在心里。

况且他也很难保证,以庭深事事必须尽在掌握的暴君思维,到底知不知道这段内情,又到底对那段往事了解多少。

裴笙的顾虑有可能会成真。

这才是他犹豫该不该劝的原因。

他不是裴笙,裴笙也不是他。

庭深那里,已经是裴笙最好的去处;严庭深本人,则是这世上最有能力的帮手。

要是因为过去的事让两个人生出嫌隙,不仅感情上的裂痕,很多事都是得不偿失。

“既然你也没有,就帮我一个忙,当我今天什么都没说,你也什么都没听到。”

齐晏面色复杂。

裴笙说:“其实你逼我说出来,我已经轻松多了。这件事,除了你,我也没有第二个人可讲。”

齐晏最后还是遂了他的愿:“……这样就能轻松,以后还是少喝点吧,找我诉诉苦,倒倒垃圾,总比喝得烂醉如泥好,最后还不是要我这个苦力把你搬回来?”

裴笙说:“你说得对。以后不喝了。”

齐晏转身,也转移话题:“对了,刚才遇到小秦总那个助理,你说要转院,什么时候办手续?”

裴笙回到床边:“今天不行,明天上午吧。”

齐晏说:“那我明天上午来接你。”

裴笙说:“不用了,你忙正事吧。”

齐晏说:“顺路。我最近在附近办事。”

裴笙没再拒绝,坐了一会缓解过,他又站起:“小秦总只在这个时间过来,明天遇不到了,我去向他道个谢再走。”

齐晏欲言又止,止完又没忍住:“我看他也没兴趣听你道谢,算了吧。”

上次迎面路过被无视得彻彻底底,他印象深刻到现在都没忘记那天的任何细节。

可比起对他,秦游对裴笙更是视若无物,好友想上赶着被践踏,他不忍心呐!

裴笙却说:“一码归一码,我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又被他救了这么多次,不告而别,太失礼了。”

齐晏拗不过他,只能揣着沉重的心情陪他一起出门,走向秦游病房。

但还没到地方,两人听到走廊拐弯处传来不远不近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对话。

先是崔凌:“还有,小秦总,裴助那边——”

这句话突兀停了。

借窗面的反光,齐晏看见秦游正收回视线,崔凌也微低着头,再出声时,语气比刚才多了一两分郑重。

“对不起,小秦总,是我的错,我以后绝不会在你面前再提起这个名字。这次的失误,我会自己去找人事说明,扣除这个季度的奖金。”

秦游的声音则漫不经心:“这次就免了。下不为例。”

“……”齐晏脸上还有诧异愕然,手腕突然一紧,没防备,被裴笙拉到一旁的空房间里,关上了门。

从地面门缝看着两道影子走过,他看向裴笙,有心明知故问,碍于对方刚刺痛的心,还是饶了好友一次。

被人嫌弃成这样。

助理不小心提到一次竟然要扣一个季度的奖金……

只是听到名字都这么难以忍受吗?

这么嫌弃的还是救命恩人,他不用想也知道裴笙多难过。

裴笙看他的表情:“想说就说。”

齐晏没客气,往外努了努嘴:“你不是一码归一码吗,别失礼啊。”

裴笙只说:“他对你也一样。”

齐晏:“…………”

真服了……

都悲痛到借酒浇愁了,这张嘴还不消停。

裴笙已经打开房门。

他看着秦游消失的方向,抿了抿嘴唇。

没想到,秦游对他的厌恶到了这种程度。

连名字都不想听到。

那他的人,应该更不想见到吧。

【降了!】系统动情欢呼,【宿主,还是你厉害,送点梅花,聊点过去,目标的好感度又降了一点!】

秦游也有些意外。

目标在车上反应平平,他原以为提起青宁路没有多少效果。

不过折几枝梅花不算麻烦,倒也没什么。

好在,系统申请的资料至少还有点可行性。

“小秦总,你大概什么时间回公司?”

秦游说:“明天。”

崔凌:“……”

路过主角的病房,秦游摆手:“我还有事,你回去吧。”

崔凌想了想,只说:“好的。”

这几天秦游在公司待得久了一些,他观察了秦游对待彭颖的方式,发现对方很适应彭颖那种几乎人工智能似的的行为。

他也渐渐明白,秦游对他不满,可能就是因为他对工作外的“私生活”干涉太多。而与严庭深有关的一切,秦游曾明确表示不准过问。

回想他几次越界,严格来说,秦游都没真的“惩罚”过,但这种一再放过,不是他总是触犯这种低级错误的理由。

是该注意了。

从今以后,绝不提及严庭深相关的所有。

至于裴笙转院,反正秦游根本不喜欢裴笙,肯定也是随便了。

崔凌想着,打了声招呼,带着文件离开了医院。

秦游没去关注身后的动静,转身走到目标病房前。

“小秦总?”

声音从身后传来。

秦游回身,看到裴笙和齐晏并肩走过来,眉峰轻动。

裴笙先开口:“我和齐晏在楼下散步刚上来,小秦总找我有事吗?”

齐晏闭紧了嘴,摸了摸鼻子。

裴笙又说:“正好,我——”

秦游抬手,打断了他:“邮箱。”

裴笙还没反应过来,见秦游把手机递到面前,下意识接过,把邮箱输了进去。

秦游接回手机,下一秒,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

裴笙说:“抱歉,我的手机没在身上,我——”

秦游看他一眼,淡声说:“两份资料是我无意中拿到,和裴家有关。”

裴笙瞳孔微缩:“裴家……”

秦游说:“有些误会,我希望你跟阿笙解释清楚,让他不再烦心。”

裴笙还在怔然:“误会?”

秦游对他的反应并不在意:“但这两份资料的来源,包括你我这次见面,都不必让他知道。”

裴笙脱口问他:“为什么?”

秦游只道:“你不需要知道原因。除非,你不想答应。”

“我答应。”

裴笙毫不犹豫,“你放心,只要不损害他的利益,这件事,我一定守口如瓶!”

闻言,秦游多看他一眼,略一颔首。

裴笙说完,还想向他道别,就见他已经转身离开。

直到这时,被遗忘的齐晏往前走了一步,找回存在感。

他看了看秦游潇洒离去的背影,揉了一把紧绷太久的脸。

真是的,这个小秦总不愧能和严庭深玩到一起。

这种一开口就不允许别人插嘴、说完自己的话就万事结束的独裁性格,简直是一模一样。

但他现在也顾不上抱怨,也顾不上对那份文件的好奇。

他只问裴笙:“阿生是谁?”

怎么秦游对这个人这么在意,这个人又跟裴家有什么关系?听裴笙的意思,也是默认对方这个说法的,那这个阿生,他怎么不认识?

裴笙转向他,从他脸上找到自己也曾有过的迷茫:“是庭深。”

“……”齐晏睁大双眼。

裴笙绕过面前震撼僵立的人影,走进病房。

“……什么?”

身后还传来百般不信地质疑。

“你说谁?”

齐晏猛地转身,赶紧跟上裴笙,“别走啊你,说清楚啊!”

不是……

刚才他没听清啊,能不能让秦游再说一遍!

严庭深?

阿深?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