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悠没想到薄川一张嘴就扔下这么大的一个雷, 明明是青天白日，还是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结冥婚不是得两边都……活人也可以被结冥婚？”
薄川把狸花猫摆在荷塘边，看着狸花猫扭扭捏捏的走了几步, 对着池子尿尿……
“活人当然不行。”
要说结冥婚这件事, 历史可算是悠久, 不过比起后来，最开始的冥婚程序显得正规许多。多是那种定了亲之后双双早死的少男少女, 亲人们觉得去的人既然定了, 若不给办一场, 恐怕鬼魂流连不走, 于是就有了冥婚一说。
不过后来冥婚发展的广泛，是因为有风水先生吃的这碗饭, 他们宣扬说家族有孤坟影响后代昌盛，为了挣到高门富户的钱, 就竭力怂恿有早逝之人的人家合冥婚。
发展到后来, 冥婚中掺和的旧规陋习更是令人发指。早死的男人, 家人甚至不惜重金求女性尸骨合葬, 甚至出现过女方殉葬冥合。
即便在新社会几十年之后，也不能说这样的陋习完全根除。
薄川：“活人不能合冥婚，那自然是有人拿了她的东西搞了邪法。让她早死之后下去合婚。”
“你跟对方说，让她明日午时来观里。”
林悠哦了一声, 把撒完尿又瘫下去的狸花猫抱起来。
带着点燥热的风拂上面, 林悠犹豫了片刻才谨慎的开口问道：“你怎么……我以为你不会答应的。”
虽然是每天都见面吃饭的关系，彼此也算是朋友, 但林悠一直觉得对待薄川不像是对待姚酒那样的随意。
大概也是因为薄川总是端着一张看不出情绪的脸, 但这样的薄川却总是做出很多让林悠意外的事情。
就比如这次，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就答应让人过来。
薄川停了停，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修道观……我一个人有点吃力。再说了，道观修好之后也需要人气。”
绝对不是因为他刚才压根就没想到这点，只是听林悠一说就下意识答应。
林悠松了口气：“那感情好，红霞说了，只要能把她表妹看好，钱上面好说。你既然不缺钱，那就让她给捐个东西好了。我看看……你观里是不是缺个供桌？那就供桌好了……”
薄川的道观里真的够破，哪怕是最近来的人多了，里面的东西也不见改善。只有外面的门头像样了一点。纯靠薄川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修好呢？还不如让信众也自发的来搞一搞。
“加油啊骚年，等你把自己半仙的名声传出去，要不了多久就能把观修好了！”
“嗯。”
*****
姚红霞得到了林悠给的信，别提有多高兴，赶紧给表妹打去电话。
净水县里，一个简单的loft小公寓，装修简单，奶白色的墙壁上挂着不少画作，巨大的落地窗把屋子照的亮堂堂。
眼下青黑的女生蓬乱着头发，接起电话的时候眼神还迷离着。她被噩梦折磨了太久，最近几天的精神已经很差。
电话那头说了一大通，女生也只是简短的嗯了一声。
半晌之后才苦笑道：“姐，你别为我操心了……”
被噩梦困扰这段时间，她去了医院，去了心理科，去找了各路据说灵验的人，甚至连省内的道观佛寺也都个个去了。
没用。
脑子模糊的时候，她甚至能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回响，劝她从楼顶跳下去。
只要跳下去，一切都结束了。
再也不会有黑暗的梦魇，也不会给周围的人带来麻烦。
“跳下去吧。”
正打着电话，女生似乎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眼泪不自觉的流出来：“姐，你帮我照顾好我爸妈，谢谢你了。”
说完就要挂断电话，家人为她操心许久，最近爸妈都不放心她一个人住了，生怕她出什么事。
女生怀恋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小房子，这间小公寓是她用自己打工的钱买的，从大城市回到家乡，她本来是想要好好生活的。
阳台上的太阳花种子已经发芽，似乎很快就要开花。
“小芷，你可不能干傻事啊！姐给你保证，这个人肯定行的！”
姚红霞哪儿能听不出来表妹的状态不对，一边给表妹的父母发信息，一边拖着电话不敢挂断。
突然之间她灵机一动。
“表妹我记得你喜欢林悠的是不是？”
“你来！姐告诉你，林悠就在山上！”
“你不想见见自己的偶像吗？”
杨芷挂电话的手停了下来。
姚红霞趁热打铁：“表妹，哪怕你觉得不信，但上山来见见人总行的吧？姐跟你说，你最近不常上网大概不知道，林悠现在可好了，长得也很漂亮。你不想见见真人吗？”
杨芷不说话，姚红霞拉着她拉拉杂杂的拖到杨芷父母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杨芷父母心里已经慌死了，偏偏脸上不敢露出来，怕再刺激到她，只能顺着姚红霞的方向劝。
看着父母眼底的泪水和强撑出来的镇定，杨芷点了点头。
她是不相信有什么人能帮到自己的，但是想到不久之后就要让父母肝肠寸断，现在还是不要让他们太伤心了。
于是次日一大早，杨芷一家就到了烟霞山。
姚红霞放下店里的活，跟杨芷一家一起来到了莲花乡。
遥遥的看见林悠，杨芷也有些诧异，她本以为表姐只是骗她，谁知道林悠居然真的在这里？
林悠旁边站着一个年轻的男人，对方在这种天气还穿着长袖长裤，手上拎着一个草编的袋子。
“这位是……”
杨芷的父母心里直打鼓，该不会这人就是给小芷破煞的吧？
也太年轻。
姚红霞是见过薄川的，这个小伙子从去年年底开始就每个月去领一个大包裹，怎么能不眼熟。
林悠介绍道：“这位就是你们说的……道长。”
叫老神仙太奇怪了，叫大仙又容易歧义，还是叫道长好。
杨芷的父母第一反应就是被骗了，两个人肉眼可见的灰败下去。
倒是杨芷心里早有准备，最近她也是看多了骗子，有些骗子上来就说她犯煞，撒出来一地的法器让她掏钱买。还有人说她名字不好，让她父母带着去改名。说的驴唇不对马嘴的人就更多了。
杨芷没有太大所谓，事到如此，她心里已经有了准备。
兴许是没有了希望，杨芷甚至还笑了笑，扭头问林悠。
“我蛮喜欢你的，不知道一会儿可不可以合照？”
林悠不防她还是自己的粉丝，愣怔了一下：“当然可以。”
一群人心如死灰，跟着薄川和林悠一起往观里走。倒是杨芷看着轻松了许多，一路上还问起林悠一些自己好奇的事。
林悠也挑拣了一些能说的，两人倒是相谈甚欢。
薄川走在最前面，看也不看后面的人，他既不为自己辩解，也不点名杨芷已经存了死志。
到了观里，杨芷的父母更崩溃了，一个破败道观，哪里像是正经样子！
薄川上前上了几炷香，这次不同的是他点了两边，碧霞元君和烟霞元君前面都放了香。
“八字和照片拿来。”
杨芷父母还在崩溃中，姚红霞挠挠头，赶紧从杨芷的包里翻出来东西递过去。
薄川把八字和照片放进香炉里，嘴里念念有词。
“敬告元君，土地袛灵。回向正道，内外澄清。”
说来也是奇怪，在薄川把写有八字的红纸和照片烧完的那一刻，杨芷突然觉得耳聪目明了许多。
最近她深思倦怠，总是跟周围的世界隔着一层，就像是面前有一堵玻璃墙，做什么都没有实感。
而在刚才，那堵墙忽然变薄了！
薄川烧了东西，向着杨芷说道：“最近一段时间你不要下山了，住在镇上，每天过来给元君烧香。”
杨芷的父母还要说什么，却看见女儿已经眼冒精光，二话不说对着神像磕了几个头。
转而恭恭敬敬对着薄川应道：“谢谢道长！”
薄川看在对方是林悠粉丝的份上，多提点了几句：“家里的东西最好是换掉，烧香这件事用不了多久，一周左右即可。后面我建议你先不要下山，在山上长住半年以上。”
杨芷颔首答应：“那道长，我能问问我到底是怎么了吗？”
以前她只以为自己可能是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幻听失眠，这些症状跟抑郁症何其相似。可现在看来，明显不是。
杨芷抓着手里的东西：“我能知道吗？”
薄川：“这件事不复杂，就是你身边有人拿你去配阴婚了。”
“什么？？！”
杨芷的父母和姚红霞都震惊出声。
杨芷本人还算撑得住，仔细一想，自己做的噩梦，的确很像是被配了阴婚。之前也有几个风水先生隐晦的说过有这个可能，但最后都推翻了这个说法，因为活人不能配阴婚。
“活人当然不可以，但对方是将你的八字和头发做了邪法，虽然你现在活着，但在下面，你已经算是个预备死人了。”
薄川把杨芷的八字烧给元君，因为碧霞元君管的就是冥界，八字烧掉，也是告诉对方这人寿数不少，且还得活呢。
杨芷牙齿打着颤：“是谁？”
薄川：“这就要问你自己了。有谁是知道你的八字，能拿到你的头发指甲，还对你有恶意，甚至不惜想要治你于死地……”
杨芷心头一凉，一个身影从脑海中浮现。
“是她！”
杨芷如遭雷击。
姚红霞看表妹差点站不稳，赶紧上去扶住对方，一脸担忧。
杨芷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她那次说要跟我一起去做头发，她还说自己被男友家暴，要来跟我一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