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这里,说不准当真已有……

安王造反了。

这件事叫荷回有些始料未及。

当她从宫人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时,刚经过一场异常激烈的情事,正坐在浴桶中昏昏欲睡。

为了尽快叫她真的有孕,从进了二月,皇帝但凡逮着时间,就要将她拉进屋子里厮混,以至于她几乎每隔半日就要沐浴一次,胸|前腿间,没一处好地方,全是指痕和牙印。

夜里也就罢了,青天白日里,他照样将她往榻上拐,将她揉搓得不像样,寝殿里发出的声响,常常叫人听得面红耳赤。

在身份被人知晓,当上皇贵妃之前,荷回总以为皇帝在那事上已经已经足够恣肆,但当她搬进乾清宫才知,以往他对她,还是克制了许多,压根没用多少力气。

往常不过一两次便鸣旗熄鼓的事情,如今却要折腾小半日。

最激烈的一次,她背对着坐于他腿上,手上拽着的用于借力的绶带险些被她扯断。

结束之后,她浑身酸软,一日没下床。

这种事做多了,难免精神不济,皇帝便叫御医熬了汤药来给她喝,说是补身子。

一碗碗汤药灌下去,叫她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泛着春|光,肌肤白里透红,越发娇俏可人起来。

她一只手挂在他脖颈里,冲他埋怨,臂川儿止不住往下褪,落到臂弯,像是白玉上盘了一条金色的小龙。

“不吃药了吧,我已大好了,再吃下去,整个人都要成药罐子了。”

在他身边久了,也不知是被他惯得还是怎么着,她变得越来越娇气。

从前从不觉得吃药有什么,端着碗一股脑当水喝下去就是,可如今便是远远闻见药味儿,都觉得自己是在受刑,唉声叹气地喊苦。

她这样柔弱无骨地搂着皇帝撒娇,若在寻常,他自是受不住,定会答应她的请求。

可这回皇帝却只是垂下眼,不为所动,端过盛药的玉碗用汤匙轻轻搅弄,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响,叫荷回想起有一回两人衣裳没褪,腰间环佩撞击在一起的场景,不觉面红耳赤。

皇帝:“不成。”

荷回泄了气,他在让自己吃药的问题上,从来不肯让步。

“可我就是觉得苦。”她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皇帝于是饮了一口药,低头渡到她口中,轻咬她的舌尖,最后一本正经起身问,“还苦?”

荷回被他这一番操作弄得浑身酸软,再提不起脾气,看药还剩一大半,深怕再这样下去,会像上次那般喂药喂到榻上去。

因此连忙夺过药碗,一饮而尽。

可那药也不知是不是补得太过了,半夜发作起来,像是在她身体里种了一把火,烧得她翻来覆去睡不着。

皇帝被她的动静弄醒,将她揽到怀中,“怎么了?”

他那日忙到很晚才睡,彼时不过才歇息不到两个时辰,荷回怕扰他好眠,摇了摇头,只说没什么,硬生生强迫自己闭上眼睛,这才勉强睡下。

一连几日,药不间断地吃着,那股火便烧得更旺,叫荷回只能不停找水喝,尚膳监白日里送来的新鲜樱桃、柑橘,更是一个不落进了她的肚子。

晚间皇帝回来,瞧见桌上空空如也的果盘,微垂了眼。

荷回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岔开话题,“皇爷,您今日别看奏章

到那么晚了吧,仔细伤眼睛。”

皇帝抬眼看她,眸色漆黑如墨,淡淡嗯了一声,就是不说话,只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着,手随意落在她腰上,像往常般拇指轻轻在上头摩挲滑动。

只这一个极其家常的动作就叫荷回浑身下意识一激灵,慌忙从他腿上跳下去。

皇帝见她这么大反应,抬了眼,半晌,又将目光落到自己的双膝上。

只见她放才坐着的地方,印有淡淡一团水渍,有些不起眼,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荷回捂着脸就往里走。

如今天气虽已经开始转暖,但为怕她着凉,暖阁里炭火不曾断过,因此很是暖和。

加上她最近有些燥热,底下便只穿着一条轻薄的纱裤,从前在他面前这般,并不曾有什么,只是她未料到,那些汤药的威力这般巨大,叫她只是被他轻轻一模,便起了反应。

皇帝进暖阁里来,拉住她。

荷回躲不掉,只能哀求,“您别瞧我,我并非有意如此。”

“那些药当真别喝了吧,别不是又像从前一样补过头了。”

她见缝插针地求着皇帝让她停药。

皇帝没吭声,只是将她抱进净室。

坐在浴桶里,荷回青丝缠绕在皇帝臂膀上,水汽氤氲,险些瞧不见彼此的面庞。

上回留在身上的痕迹还未曾全然消失,如今又被新的覆盖。

皇帝将她扶着坐正,手落在她腰肢上,低声引领着她。

听见他的话,荷回脸颊不由发烫,可如今需要解渴,却也顾不得矜持。

水面不住起伏,很快,海浪一般汹涌澎湃。

侯在外间的宫人听到里头哗啦啦的动静,纷纷低着脑袋面红耳赤。

他们伺候皇帝也有不少时日,却从未见过眼前这般场景。

他们的天子,怕不是要把自己化在这位皇贵妃的身上。

待到皇帝抱着荷回从净室里出来,已经不知过去多久,宫人们进净室收拾时,发现地上都是水,已经险些蔓延到暖室的门槛儿。

到了天亮时分,荷回睁开眼,皇帝却还没睡,不知在那里看了她多久,见她悠悠转醒,不免抬手去捋她汗湿的发丝。

“可好些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荷回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将脸埋进绣枕里,嘟囔道:“好了。”

皇帝的手探下去,再拿出来时,食指和中指在月光下挂了一根摇摇晃晃的银丝。

荷回呜咽一声,背过身去。

皇帝掀开被褥,清浅的吻落到她雪白的脊背上,再次同她融为一体。

“小骗子。”

又一番忙活下来,荷回已经筋疲力尽,连皇帝是何时离去的都不知道。

重新到净室内沐浴,坐在浴桶里,由着姚朱和宫女给自己擦洗身体,困意袭来之际,忽然想到之前那些反对自己的官员,随口问了一句。

宫女:“听人说,他们早回家去了,日日在外头那么跪着,谁受得了,如今这些大人们有要紧事做,才不会来寻娘娘的麻烦。”

本来么,皇爷要封什么人为妃,是皇爷自己的事,哪里轮得到他们说三道四。

即便皇贵妃从前身份特殊,但她既不曾嫁与小爷,也不曾与他彻底定下婚事,被皇爷封妃又能怎样?那些老顽固做什么一个两个跟天塌了似的,反应也太大了些。

听闻这话,荷回难免又有了一丝精神,毕竟这些时日她虽未说,但心里到底也为了此事悬心,深怕皇帝因为自己同前朝官员闹别扭,影响他的名声。

如今听说那些人忽然之间偃旗息鼓,不再揪着她不放,自然有些好奇。

“什么要紧事?”

原本后宫不得干预朝政,前朝的事,便是连打听都不成,如今荷回这一句话,便已经是越矩了。

然而等她反应过来时,宫女已经将话和盘托出,“回娘娘的话,自然是安王谋反的事。”

荷回猛地张开双眼。

原来不日前,安王便在藩地向天下人宣布了一纸檄文。

檄文上讲,当今天子登基数十载,在外穷兵黩武,致使国库空虚,无法安稳民生,在内,与儿媳行奸|淫之事,以至父子离心,如此昏聩无能,只知自己创立功业,不顾百姓生死,视伦理纲常为无物之人,安敢坐拥天下?

今感知天意,为宗室、百姓计,特讨伐之。

“真想不到,安王那样温文儒雅之人,竟会造反,还编出那么多瞎话来,什么国库空虚,民生不稳,简直是一派胡言,还有娘娘您何时成皇爷的儿媳——”

意识到自己话有些多了,那宫女连忙住了嘴。

荷回猛地从浴桶里站起来。

“替我更衣。”

在宫人的侍候下,荷回披了一件大红遍地金对襟竖领袄出去,宫人们拿着首饰匣子在后头追着要给她梳头,荷回拿过其中一支金钗,随意将头发挽起簪好,快步朝乾清宫的前殿走去。

一般这种时候,皇帝都在那里批阅折子。

“娘娘,您不能再往前走!”一路上,宫人们跟在她身后,不停劝说着。

然而荷回却像不曾听见一般,一溜烟快步往前殿走。

王植连同司礼监的大太监们,正守在门口劝说淑妃回去,瞧见她过来,刚想开口,却见荷回已经掀帘子进去。

众人面面相觑。

过了好一会儿,荷回仍旧不曾出来,淑妃的脸色已经极其不好看,只是在竭力维持镇定。

“既然皇爷没空,我这便回了,只是万望大伴将我的话带到。”

话毕,转身离去。

魏令与赵彦对望一眼,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问王植,“干爹,您怎么不拦着点儿?”

拦着淑妃,却不拦皇贵妃,总有些说不过去。

王植斜睨两人一眼,“你们两个猴崽子,哪个敢拦皇贵妃,要不你们现如今进去,将人从主子跟前请出来?”

魏令、赵彦清清嗓子,具没了言语。

却说那厢荷回刚进殿,便见皇帝正在御案上批阅奏章

,旁边还站着两三个穿红袍的官员,一个白发苍苍,而另外几位最少也有五十岁上下。

众人瞧见她,都不免为之一愣。

荷回也不曾料到这里有这么多外臣在,连忙拿衣袖遮挡着脸,转身要走,被皇帝柔声唤住。

“到里头去。”

荷回停住脚步,点头,随即快步掀帘进到里间。

“皇贵妃年纪小,有不妥之处,诸位阁老多担待。”皇帝替荷回解释,“事情就按方才说好的办,阁老们可有异议?”

众阁老正惊讶于皇帝竟容忍后宫妃子进到这里来,还细心替她遮掩,又听闻皇帝这番话,哪里不明白这是赶人的意思,连忙很是识时务地告退。

荷回在里头杌子上坐了不到片刻,便瞧见皇帝打帘子进来,连忙站起。

“皇爷......”

皇帝却并不曾生她的气,瞧她这模样便已经猜个七七八八,于是拉着她的手问:“怎么了?”

荷回语气有些急切,“皇爷,安王造反,我......”

皇帝闻言,微微抬起眼帘,“知道了?”

荷回点头。

“担心家人?”

“是。”她的父母亲人都在安王的藩地内。

“皇爷。”荷回拽住皇帝的衣袖,指尖泛白,“安王谋反,其中一个借口就是我,若是他要拿我的亲人做什么,您——”

“你想说是你的错,想让我把你推出去,叫他不能再拿你作筏子?”

如此一来,安王便没理由再为难她的家人,他也没可能被人掣肘。

荷回低下头没吭声,心绪纷乱。

在接受皇帝册封之时,她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想着嫁给皇帝后,自己多半会遭受一些非议。

她身份如此,这些事情终究无法避免。

因此对于太后和外头朝臣们那样激烈的反应,她并感到不意外。

但她没想到的是。

安王会造反。

在他反了之后,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前朝叛贼也纷纷响应,声势浩大地想要推翻皇帝。

从前淑妃告诉自己,她若是同皇帝在一起,会引发朝廷动荡,她虽紧张,却并不十分当真。

她并非真是皇帝的儿媳,只是曾经同李元净相看过而已,即便他们在一起,她也不大可能遭受同杨贵妃一般的舆论处境,又怎可能左右一个国家的前程。

可是如今,真的有人叛乱了,淑妃的预言成真,这让她始料未及。

荷回低下头去,将整张脸埋在皇帝心口,“皇爷,我,我不知该怎么办了,您教我,求您教教我。”

她这样无助,像只受到委屈的雏鸟在母亲怀中寻求安慰。

皇帝将她拉坐在身畔,将她有些歪掉的金钗扶正。

“你啊,总喜欢胡思乱想,朕不让你知道,怕的就是这个。”

皇帝轻抚她肩头,“就算没有你,他也会寻别的理由,他所要的,从头至尾都只有朕的皇位罢了,旁的都只是借口而已。”

“可是——”

皇帝将指尖覆到她唇上,打断她,“小荷花,你可相信朕?”

望着他漆黑的瞳孔,荷回缓缓点头,“信的。”

“那就什么都不要问。”皇帝手抚上她的粉颊,语气沉沉,“跟着朕就好,朕会为你扫除一切障碍,给你最好的一切。”

“所以,别害怕。”

小小一方天地内,皇帝的声音沉静安稳,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她心头不断轻抚。

阳光透过窗格,落在两人的脸上,带来几丝久违的温暖。

万物复苏,春日降临。

荷回望着皇帝,陷入一阵恍惚之中,心却奇迹般地静下来。

皇帝拉起她的手往外走。

“皇爷,您要带我去哪儿?”荷回问。

“去见你想见之人。”

-

“小爷确信,皇贵妃的亲人如今在京城,还被皇爷赐了宅子和金银?”

几日后的慈庆宫中,淑妃正一脸讶色地询问正在吃酒的李元净。

李元净一脸颓色,自从撞破皇帝与荷回的事之后,他便时常借酒消愁,常常浑身酒意醉醺醺,被皇帝斥责过好几遍后,终究有所收敛,不至于成了个酒鬼。

“......我骗娘娘做什么,我宫里的太监打玉河北桥经过,便听见人说二条胡同那儿新添了一家贵人,同宫里有些干系,打听了才知道,主家姓沈,正是当今皇贵妃的母家,原先被安排住在王大人府上,前几日才搬了出来。”

淑妃:“王大人,哪个王大人?”

李元净不甚在意道:“还能是谁,自是那位深得我父皇宠信的表叔王卿大人。”

淑妃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为了让皇帝舍弃掉沈荷回,她难得写信给家里人,叫他们联合朝中大臣,集体上书给皇爷施压,甚至叫人专门写了童谣。

他那样理智,立志做一代明君的人,不可能当真因为一个女人叫自己留下昏聩的名声。

然而事实出乎她所料,皇帝对百官的反对视若无睹,对百姓的议论更是置若罔闻,照样将沈荷回捧在手心里。

淑妃心当即凉了半截,正当她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办时,安王反了。

并且在他谋反不多久,前朝埋伏在各地的叛军一一相应,随他一起举旗。

而他们打的旗号里,其中最为重要的一条便是皇帝强纳准儿媳。

此时,淑妃已经敏

锐地察觉到一股强烈的不对劲。

总觉得无形之中,有一只有力的大手在一直主导着这一切,推着人往前走,而那双手究竟是什么,她无从知晓。

她原本心中便有些不安,如今乍然听闻沈荷回的亲人就在京城,那股不安便愈发强烈。

听宁王的意思,沈家人到京城已经不是一日两日。

他们原在安王的地界儿上,安王定然知晓他们的身份,既然如此,便不大可能将他们放出来,反而会想尽办法,加以利用。

以沈家人自身的身份能力,也没可能自己逃出来。

除非——

有人预知了安王谋反一事,提前将他们给接了出来。

而那个人,究竟是谁?

淑妃站在那里,被不知从哪里来的一阵冷风,给吹得遍体生寒。

她定了定神,转头看了眼趴在桌上、已经有些醉意的李元净,开口道:

“小爷继续这般下去,叫我如何向太后复命,不过一个女人而已,何以至此?”

听闻太后两字,李元净终于懒懒掀起眼帘,笑了一声。

“太后?太后她老人家当然会这么说,沈荷回如今有了身孕,她便是有再大的气也不会在这时候发,反而会向着她,可原本不是这样的。”

李元净声音里有些委屈,“太后她原本是要为我做主的,可就因为那个还没成型的孩子,便连她老人家也弃了我。”

他仰头,朝着淑妃喃喃道:“娘娘,我再不是父皇唯一的孩子了,父皇他,他也许会封沈荷回肚子里的孩子为太子,娘娘,您教教我,教教我该怎么办?”

淑妃见他一脸惊慌失措的模样,心中亦是烦躁,道:“小爷有如今杞人忧天的功夫,还不如向皇爷请命,上前线去杀敌平叛,有了军功,自然有人拥戴你,怕什么?”

“更何况。”她抿了抿唇,道:“她肚子里的是男是女,谁又知道。”

本以为听到自己的建议,李元净会振作起来,谁知他一脸挫败嘟囔道:

“我哪里是会打仗的料,更何况安王和那些前朝叛贼已经被父皇派人收拾得七七八八,如今已是强弩之末,我若去,怕是还没出朝阳门,大捷的消息便已经被送到乾清宫父皇的案上了。”

淑妃原本已然走到门口,闻言,整个人为之一怔。

不由返回到李元净身边看着他,问道:“小爷说什么?”

李元净起身,扶着身前的紫檀圆桌,方才勉强站定。

“我说,多谢娘娘的好意,平叛马上就要结束,想必我那二叔很快就要被人押解入京,父皇怕是用不上我了。”

淑妃从慈庆宫出去之时,脸色发白,下楼梯没注意,险些扭着脚,被贴身宫女扶着方才勉力站定。

“娘娘。”宫女语带忧虑,“您脸色不大好,可是小爷同您说了什么?”

淑妃摇了摇头,并不曾回答她,只是将手中帕子捏紧。

太快了。

从安王谋反到如今,也才不过半个月的功夫而已。

据她所知,安王并非什么不堪一击的小王,他在自己藩地握有重兵,虽远不及朝廷的数十万军队,但一旦暴乱起来,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决的。

可是皇帝却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如秋风扫落叶般,飞速解决掉了这一场声势浩大的反叛。

像......提前计划好的一般。

淑妃满心烦乱,只觉得如今的自己好似身处迷雾之中,看不清方向。

“没有。”淑妃对着贴身宫女道:“只是听闻叛乱将要平息,所以高兴。”

宫女闻言,不由笑起来,“原来如此,难怪娘娘方才那样入神,连脚下都没注意。”

一边搀扶着淑妃沿着宫墙夹道往前走一边接着开口,“您从前常说,前朝反贼一直是皇爷的心病,如今心病马上要解了,您替皇爷高兴也是应当的,只是可惜了安王,也不知他没事儿造什么反。”

淑妃原本心烦意乱,听到她那句‘前朝反贼一直是皇爷的心病’的话,忽然顿住脚步,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娘娘?”宫女见状,一脸担忧,除了上回知晓沈氏被封皇贵妃,其余时候,她还从未见过自家主子这般失措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淑妃终于摇头,说:“没事。”

她转头,望着西北方向露出的属于乾清宫的一角,只觉手脚一片冰凉。

夕阳下,一群昏鸦从明黄的瓦片上腾空而起,飞向灰蓝的天空,在紫禁城上空不住盘旋着,很快消失不见。

-

在安王被皇帝派去的将军捉住的那一日,恰逢上巳节。

这一日,宫中女眷照例要到西苑太液池边祓禊、踏春游玩。

荷回起了个大早,随着皇帝到太液池边时,众嫔妃已经早在那里等候。

自从皇帝封荷回为皇贵妃后,这些人便再没有见过他,如今好容易再度瞧见龙颜,不免都有些激动。

深宫寂寞,每一次面圣的机会都十分宝贵,自然就有人存了趁此机会将皇帝拉到自己宫中的想法,却被身边清醒的宫嫔无情打断。

“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为好,免得叫自己难堪。”

“往日皇爷便不曾将眼睛落在咱们身上过,更何况如今?瞧他和皇贵妃的那股热乎劲儿,你我何曾见过?因此我奉劝你,还是看清自己的位置为好。”

一番话说得那刚起了心思的妃嫔又瞬间如霜打的茄子般,蔫儿个彻底。

众人落座,观看宫人们射柳。

在一片叫好声中,皇帝冲荷回伸出手。

荷回暗自摇头,私下便罢了,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是注意些为好。

然而皇帝却丝毫不管这些,只是轻轻一拽,便将荷回从自己位置上拽落在自己身侧。

众人瞧见这一幕,眼中露出惊讶。

皇爷这样大庭广众毫无顾忌同皇贵妃亲近便罢了,竟还让她坐自己的龙椅!

怎不叫人震惊?

若是叫前朝那些人看见,不知又要上多少道奏章

但不管是内心怎样的惊涛骇浪,众人面上也只能当做没看见。

皇帝的座椅虽比其他人要宽敞许多,但要容纳两个人还是有些困难,荷回只好挨着皇帝,两人双|腿紧贴。

天气变暖,宫中人舍弃厚重的袄子,换上轻薄的罗衣,荷回坐在那里,依稀能察觉到皇帝身上传来的阵阵温热。

见皇帝正聚精会神看宫人射柳,荷回不着痕迹往一旁挪动了下。

然而刚有所动作,便被皇帝重新拽了回去。

荷回学着他的模样,目光落到前头的宫人身上,竭力维持着皇贵妃的端庄,口中却小声道:“皇爷,热。”

她言下之意是两人挨得太近,谁知皇帝听后,却只在袖中握着她的手,轻轻唔了一声。

“是有些热。”

旁的什么表示都没有。

荷回见他这般装傻,只能认命坐在原处不再动。

皇帝这才满意。

很快,众嫔妃在太液池边举行祓禊仪式,折下杨柳,沾过水往人身上点,以求去除邪气,能在将来为皇家孕育皇嗣。

这种仪式要求比较松散,不过祈福而已,因此众人很快三三两两凑成一团,踏青说笑。

正热闹着,不知是谁低声问了一句:

“嗳?皇爷和皇贵妃呢?”

众人这才停下动静,打眼往不远处瞧,却发现原本站在那里的两人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于此同时,不远处的玉熙宫内,衣裳落了满地,有声音断断续续不断响起,似笑似哭,听得人脸红心跳。

荷回俯趴在印着缠枝花纹的氍毹上,方才还清明的眉目如今已经被染上一层朦胧的水光。

氍毹像极了动物松软的毛发,在她身上一跳一跳。

过于密切的摩擦叫她再受不住,呜咽着向身后人伸出手去。

“怎么了?”皇帝握住她的手,在上头落在星星点点的吻。

荷回抽噎着撒娇,“......痒。”

皇帝嗯了一声,俯身,将她上半身捞起来。

他的双手代替了氍毹,开始在她身上作乱。

荷回轻哼着,下意识转过头去看身后的男人,眼神中带着明显的娇嗔。

这人太坏了,她不过说了句热,他也不管旁人瞧没瞧见,便将她带到这里来。

先开始还只是单纯地脱衣散热,但他太熟悉她的身体,以至于只是在脱衣时指尖状似无意识地在她某些地方划过,便能勾出她身体里的燥火。

她幽幽抬眼瞧他,如泣如诉,可他却还一本正经。

“做什么?”

最终还是她举旗投降,主动投怀送抱。

见她神色恍惚,皇帝以为她不适,停下动作,“在想什么?”

荷回从纷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望着身后的男人,一字一句道:“皇爷 ,您真好看。”

妖精。

话音刚落,皇帝便眸色一沉,咬上荷回一张一合的唇。

到最后,荷回脱力,整个人往后坐靠在皇帝身上,不知今夕是何年。

意识渐渐回笼,察觉到小腹上有东西,一低头,发觉却是皇帝的手。

他手掌宽大,十指修长,掌心因为常年握兵器,生有一层薄茧,落在她肌肤上,只是一阵又一阵带着痒意的轻微刺痛。

荷回低声喟叹,手覆在他手背上,“皇爷,外头还有人在等。”

他们扔下那么一大帮人到这里来,终究不妥。

皇帝在她耳边轻轻嗯了一声,只是垂眼看着她微微凸起的小腹,眸色沉沉。

“这里,说不准当真已有朕的孩儿。”

他的手在她小腹上轻轻动了动。

荷回也想,但她知道不是。

说来也怪,她同皇帝这几个月来成日厮混在一起,可肚子终究是没个动静。

再如此下去,太后迟早会发现端倪。

此时她小腹微凸,不过是因为......

他留在她身体里的东西太多而已。

荷回抬头瞧了一眼皇帝,将脑袋深埋进他脖颈。

当荷回收拾妥当,从寝殿出去时,皇帝却并不在院中。

问过宫人才知,原来是淑妃来了,同皇帝正在隔壁偏殿谈话。

荷回点了头,站在原地许久,垂下了眼帘。

暖风从前头仪门处穿堂而过,带来一地的海棠。

淑妃也是皇帝的妃子,资历比她老上许多,皇帝别说同她说话,便是同她做些别的事,都是应当的。

荷回不知自己究竟别扭个什么劲儿,大约是这些时日只她同皇帝待在一起,叫她生出他只有她一个的心思来。

她笑自己傻,如今能位列皇贵妃已经是荣宠之致,又哪里敢求别的?

抬腿要走,然而到了宫门口,还是返了回来。

不知不觉走到左边偏殿窗下,却听里头传来淑妃平静却又凄怆的声音。

“皇爷,皇贵妃究竟知不知道,您将她捧得这样高。”

淑妃似乎停顿了下,这才接着道:

“是存了利用的心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