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指向自己的唇。(……
“娘娘?”
正当淑妃怔愣之时,忽听有人唤了自己一声,淑妃下意识要走,却见那人不是旁人,正是王植,不由惊愕。
这种时候,王植不帮着替皇帝隐瞒,怎么还主动往自己跟前凑?
只得装作还不知情的样子,强自镇定道:“大伴,这么巧。”
王植躬身行礼,“娘娘这时候怎么在这儿?可是有什么事要办?”
不愧是皇帝身边的老人儿,到了如今这时候,还能脸不红心不跳,跟没事儿人似的。
淑妃有些僵硬地扯起嘴角,“没事儿,不过是散散心,不知不觉就走到这儿来,如今时辰不早,我也该回了,大伴自便。”
她想着给彼此留些颜面,本以为王植听闻自己要走后会异常欢喜,却没成想他却开口拦住自己,一脸恭敬地笑道:“娘娘且慢,奴婢有一事,还请娘娘帮忙。”
说着便将目光落到不远处的马车上。
淑妃瞳孔微缩,一只手紧紧攥住帕子。
怎么,难不成是发现事情败露,想着要她帮着隐瞒不成?
正要拒绝,只见帘子微动,那只宽大的手再次伸了出来。
淑妃下意识别开脸,就要躲避。
这事太突然,也太大了,她心中纷乱,还没做好要面对的心理准备。
正要寻借口离去,却听王植道:“昨日太后说想要吃捻转,可惜擅长做此物的师傅年前告老回乡,这次带出来的人做的都不合太后心意,幸好那位师傅老家就在这一带,所以皇爷今早便差奴婢将人接过来,专门给太后做捻转,也好叫她老人家吃个舒坦。”
“还请娘娘待会儿禀明太后,就说人已经到了,请她稍候片刻就是。”
淑妃人已经有些糊涂了,什么捻转,什么师傅,里头的人不是皇帝和沈荷回?
下意识抬头去看,却见马车里的两人已经下来,确实是一男一女,却是两幅从未见过的生面孔。
淑妃一愣,快步走到马车跟前,随即抬手猛地掀起车帘。
里头空无一物。
“娘娘?”王植见着她这番动作,像是有些奇怪。
淑妃愣愣出神,问:“只有他们两个?”
王植:“娘娘说笑,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淑妃缓缓放下车帘,抿起嘴唇。
幸好。
幸好不是真的。
可若是假的,安王怎么会平白无故同自己说那番话?难不成就是为了戏耍自己?
不会。
在她面前污蔑君父,暗指他同自己未来儿媳有染,他那样谨慎,不像是会干出此事之人。
可若他所言属实,眼前这幅情景要作何解释?
说皇帝和沈荷回在马车上,可如今她却连两人的影子都没瞧见。
淑妃视线在马车边的两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到那妇人身上。
王植见状,连忙道:“这是朱师傅之妻,胡氏,过来替他打下手。”
淑妃的目光又落到胡氏手腕上,那只同沈荷回一模一样的镯子上。
王植:“这是太后提前赏的,娘娘可觉得不妥?”
淑妃沉默片刻,摇头:“未有不妥,既然是太后想吃,大伴还是赶快领人到灶下去,我这便去禀明太后此事,你们也快着些。”
“是。”
王植望着淑妃逐渐远去的背影,缓缓站直身子,半晌,终于朝身后两人道:“走吧,别叫太后久等。”
-
却说淑妃满心狐疑地返回太后所住的禅房,刚进月洞门,便见荷回端着水盆从里头出来,不由下意识停下脚步。
只见她上头着一藕粉色鼠皮小袄,底下渐变色湘裙,头发规规矩矩梳着,上头簪一卧兔,一瞧便知是仔细打扮过。
淑妃视线在荷回浑身扫过,最后落到她一张脸上,微微眯起眼睛。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显眼,荷回刚将水盆交给一个小宫女,便下意识朝淑妃这边望过来。
“给娘娘请安。”
望着荷回如往常般过来给自己行礼的模样,淑妃兀自出神,直到荷回再次开口,方才将人叫起。
“方才姑娘到哪里去了,倒叫我们一顿好找。”
荷回恭敬道:“是民女的不是,民女原本只是想到佛前给太后求个平安符,因为怕吵到秋彤姐姐她们,所以未到卯时便起了身,方才才回,叫娘娘和秋彤姐姐担心,是民女的不是。”
“求平安符?”淑妃抬眼。
“是。”荷回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一枚精致的平安符给她瞧,“正是这个,民女也不知领不灵验,不若娘娘掌掌眼?”
淑妃说不必,“左右都是姑娘的一番心意,不管灵验与否,太后她老人家都会高兴的,只是......”
她视线落在荷回的袄子上,轻声询问:“我方才进去,瞧见屋子里有姑娘的衣裳,姑娘怎么没穿那个?”
荷回竭力叫自己镇定,回道:“昨日晚间姚朱替民女拿了两套衣裳备着,今日民女选了身上这件来穿,那一套便搁在那里了。”
“是么?”淑妃视线在荷回身上来回扫视,“这件银鼠袄子瞧着眼生,倒是从未见姑娘穿过。”
“这袄子是出宫前新做的,出宫后一直压在箱底没拿出来,娘娘没见过,实属寻常。”荷回将那枚平安符重新塞进袖口,低垂着脑袋,希望对方没发现自己手心沁出的湿汗。
难不成当真只是一场误会?
一切都很合理,可淑妃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正待要再说什么,忽听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淑妃转头一看,连忙收起话头跪下:“见过皇爷。”
皇帝一身家常贴里,外头罩着狐皮大氅,朝这边走来时,脚上的白底皂靴
若隐若现。
他一双脚在淑妃跟前停住,叫起,问:“天气转凉,这样冷,你在外头做什么?”
淑妃自然不敢像方才打量荷回一般打量皇帝,恭敬道:“没什么,不过是遇上沈姑娘,同她说说话,皇爷......忙完了?”
皇帝像是才发觉她身边还站个人一般,随意瞥了荷回一眼,很快又将视线收回来,落到淑妃身上。
“没有,还剩几本奏章
,想起今日还未曾给太后请安,特意过来。”皇帝说罢,像是想起了什么,道:“你方才寻朕寻了两趟,朕在里头都听见了,只是实在分身乏术,这才没见你,没生气吧?”
这一番话下来,淑妃哪里还敢说什么,连忙道:“妾哪里敢生皇爷的气,皇爷以国事为重,是天下百姓的福气。”
皇帝点了头,两个人说着话朝屋内走去。
荷回望着他的背影,不自觉松口气。
今日这事,总算糊弄过去了。
就在半个时辰前,荷回忽然想起寺庙的人,立马忧心忡忡催促着王植赶回来,而皇帝却一脸淡定地吻她:“别急。”
荷回怎么能不急?
他是无所谓,恨不得早些叫人发现他们的关系,可她却始终未曾做好准备。
一想到被发现,将要面临的情况,她就不由得心跳加速,浑身不舒坦。
还好时间来得及,紧赶慢赶回到太后所住的禅房,这才有惊无险度过这一遭。
虽然皇帝早将一切安排好,在寺庙外就让宫人将自己收拾妥当,换掉弄脏的衣裳,又将这平安符交到自己手中,想好大清早不见的理由,但荷回一颗心到了如今,才算彻底放下。
只是......
荷回目光落在皇帝与淑妃并肩而行的身影上,垂下眼帘。
真奇怪,他们的事没被发现,她应该同往常一般,感到庆幸才是,怎么如今心底反倒漫上一股没由来的失落?
姚朱见她一直盯着皇帝的背影看,眼底还隐约流露出一丝恍然之色,不由提醒道:“姑娘,该进去了。”
荷回猛然回过神来,缓缓点头。
-
雨已然停歇,众人在寺庙又修整一日后,终于再次开拔,不过七日的功夫,便已然回到紫禁城。
此时,京城已经入冬,街道旁的杨树上,叶子已经落得一片不剩,枝丫光秃秃的,像是人剥了衣裳,赤|裸地站在那儿被人打量,风一吹,便摇摇晃晃地打起颤来。
天地间是一片灰扑扑的萧瑟,一路上灰墙黑瓦,直到快到皇城,众人才远远瞧见一抹大红的鲜活。
荷回望着高高|耸立的朱红城墙,心头不知怎么的,忽然浮现起一丝悲凉。
这些日子在外头,皇帝处处护着她,带着她游玩谈心,那些在紫禁城内要守的规矩,在彼时已经被视若无物。
她身子有恙,他亲自抹药,他不按时吃饭,她便柔声劝导,有时甚至明明周围都是宫人,她却可以旁若无人地给他甩脸子。
即便她如此,他也不生气,反而温声宽慰道歉,叫她许多时候当真有种错觉,好似他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她也不是被太后指定给他儿子的人,他们只是世上最寻常一对夫妻罢了。
从前还好,自从两人有过肌肤之亲,这种感觉在荷回心里便愈发强烈。
然而在看到紫禁城那一瞬间,这种感觉便忽然消散了,荷回的脑袋渐渐清醒过来。
这些日子的肆意温情不过是假象,他们都该回到彼此的身份当中去,这世间的规矩只是暂时被她故意视而不见,并不代表不存在。
她只是他见不得光的情|人罢了,再想要更多,便是罪过。
她应该远离皇帝,不能越陷越深,否则当真会万劫不复。
然而人若是当真能控制住自己的心便好了,也不知是不是那日中的春|药的药性还未发散完,即便她已经竭力控制自己,可仍旧会不自觉的想他。
从前只想躲着他,可这回回来,她总是不自觉打听皇帝的消息,想着他何时来同自己见面。
去给太后请安,再不似从前般躲着人走,反而会不自觉寻找皇帝的身影,看他在时不在,若在,便满心欢喜,若不在,便控制不住地失落。
然而这些都不过是小事,最叫她难以接受的是,他开始不停出现在自己梦里,怎么赶都赶不走。
在梦里,他总是肆无忌惮地抱着她,探索她的身体,并且丝毫不讲场合。
幕天席地、树林山坡,她的绣鞋总是在他肩头不住地晃悠,叫她没来由地发晕。
她怨怪他没个轻重,却惹得他在耳边止不住轻笑。
“好人儿,你不喜欢?”
荷回不理他,耳边架子床的声响没完没了,像是永不会停歇似的。
吱呀,吱呀。
像老鼠在打洞。
等醒来时,身上的亵|衣已经不能穿,湿漉漉的,沾满汗液以及从身体里出来的一些不可名状的东西。
她明明没有与皇帝欢好,身体却还是有了反应。
这时候,她恍然意识到。
她的身体,在渴望着他。
当意识到这一点,荷回只觉得万念俱灰。
她幼时不理解隔壁家的刘寡妇为何会时常说自己心火难耐,浑身不舒坦,要她的情郎来才成。
如今,她好似明白了。
她们的身体被人点了一把火,要男子才能浇灭。
羞耻吗?
自然是的。
女人,怎么能有欲|望?那是可耻的,是要被浸猪笼的。
可是,她控制不住。
她控住不住想他。
想他的脸,他的唇,他数次拂过自己身体的那双带着薄茧的手......
她想,她大抵已经变成了世俗意义上的荡|妇。
这全是他的错。
幸好,她只是想念他给她带来的欢愉而已,并不因为喜欢他才想他。
不是。
她这般暗示自己。
就这么着,回宫后,荷回心烦意乱地又过了大半个月,期间,她一直躲着皇帝,深怕自己一个把持不住,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什么叫人瞠目结舌的事来。
她整日抱着玉小厮在屋里窝着,除了给太后请安,平日里几乎不出去。
玉小厮很聪明,自己大半个月在外头没见它,它也能认出自己来,自从回宫,便一直粘着自己不放,很是乖巧。
只是相比上个月出宫那时,它的毛长长的了许多,都打了结。
荷回便叫姚朱拿了梳子来,坐在火盆前给它梳毛,每当这时,它喉间总是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动,听着很是惬意,一人一猫,就这么安静坐着消磨时光。
只是这一平静终究还是被人打破了。
张司籍又带着人上门来,说要将春宫图上还未教完东西继续教给她。
荷回表示拒绝。
在从前,面对这种场景,她虽然会觉得有些羞耻,但毕竟只是图画而已,随便听听看看也就过去了,可如今她已经知了人事,甚至亲自体验过,再听张司籍讲这些,就不知是羞耻这样简单了。
她只想逃。
因为其中有些姿势,她已经同皇帝亲身试验过。
张司籍讲解那些图时,荷回总是不自觉想起皇帝当时是怎样摆弄她的身体,又是怎样亲吻抚摸她的。
那些图变成了一个个真实的场面,不停在她眼前显现。
那些被她刻意忘掉的画面,又再一次被人从脑海深处勾了出来。
当然,有些姿势他们没试过,荷回不了解,但在张司籍的绘声绘色描述下,她仍旧会忍不住想象自己和皇帝若是做这些,会怎么样,感受如何。
这太荒唐了,荷回难以接受。
面对她的竭力拒绝,张司籍一脸正色,“沈姑娘,这些东西你迟早都要学,还是不要让太后担心为好。”
荷回实在受不了,开始装病,却被张司籍一眼看穿,“没什么,既然姑娘肚子疼,
躺在床上看,也是一样。”
荷回终于败下阵来,随她去。
这日原本是最后一日,本以为熬过去便成,哪成想李元净却忽然到访,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荷回赶忙让张司籍将东西收起来,却听她道:“小爷来了正好,一起听便是。”
荷回呆愣许久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猛地站起身来,说不成。
她朝李元净使眼色,“小爷,妾这里不便,您还是待会儿再来。”
然而李元净却像是没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似的,一屁|股坐下来。
“害什么羞,不管小爷选不选你当王妃,你终究是要嫁给我的,这些事往后躲不掉。”
荷回瞠目结舌,她没想到,李元净竟然同他那个父亲一样无耻。
一个同未来儿媳偷|情,一个亲事还没定下,便同姑娘一起看春宫图!
荷回还想赶人,却见李元净蹙了眉,“怎么,你不想嫁给我?”
荷回立马住了嘴。
为怕露馅儿,荷回只好重新坐回去。
听着张司籍又开始讲解那画,荷回只觉得自己此刻一个头两个大。
这个姿势,她同皇帝有过。
若在方才,她可能还只是想逃,可如今她就坐在李元净身边,脑袋里想的却是同他老子做过的那些亲密勾当,便想死了。
这叫什么事儿。
太荒唐!
好容易送走张司籍,荷回已经抬不起头见人,抱着玉小厮对李元净道:“......小爷可还有事?”
李元净精神有些不好,坐在杌子上许久不曾动弹,最后才道:“庆嫔死了。”
荷回一愣。
李元净抬头看她:“说是受了风寒,刚回京,人便没了。”
荷回抱着玉小厮缓缓坐下,兀自出神,“......这么快。”
“你觉得,她当真是因为生病没的?”
李元净看她。
荷回心中咯噔一声,还以为是他看出了什么,缓了缓神,这才问:“......小爷怎么会这样说?”
李元净摇头:“只是有些怀疑罢了,头天晚上父皇见过她,第二日便打发她会来,紧接着人便没了,这一切也太凑巧了些。”
荷回抱着玉小厮的动作有些紧,惹得它叫了两声,荷回回过神来,连忙松开臂膀,用手给它顺毛。
“......小爷想说什么?”
他是发现了什么,想要揭穿她?
荷回以为自己会很怕,可临到头,她心里除了有些紧张,余下的,只有平静。
然而同她设想的不同,李元净并不知道她和皇帝的事,只是有些伤感:“没什么,只是庆嫔到底是我的庶母,从前关照过我,有些叹息罢了。”
荷回不知是庆幸还是什么,心情有些复杂,道:“这些话,小爷往常从不会对我说。”
李元净点头。
从前,他累了倦了,有什么话,倾诉的对象都只会是姚司司。
可今日不知怎么的,他不知不觉便走到这里来,想坐在这里歇会儿。
他太累了。
猜父皇的心思累,同那帮大臣打交道累,好容易回宫,姚司司却满口都在向他打听朝堂上的事,连他口渴都不曾注意到,还不如沈荷回对他贴心。
察觉到李元净的目光,荷回以为他又相出什么法子整治自己,下意识站起身来,“小爷?”
李元净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在这里呆的时间有些久,蹙眉起身。
他想对荷回说些什么,然而终究只是张了张口,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
荷回有些莫名其妙。
-
这日太后生辰,又恰逢冬至,宫中大摆宴席,荷回也没法再窝在储秀宫中不出来。
去时,在宴上没见到皇帝,荷回的心情说不出是失落还是庆幸,闷闷的,偶尔同太后说上几句话,也是心不在焉。
太后察觉到她不大对劲,问:“沈丫头这是怎么了?”
荷回连忙摇头:“没什么,只是昨夜没睡好罢了,并不碍事。”
太后却拉着她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原本听见这话,荷回还有些紧张,然而很快却又听她道:“你放心,皇帝的话只不过是说说罢了,那些秀女即便是再好,也越不过你去,净儿不会选她们的,你放心。”
太后只以为她是在为李元净可能选旁人当王妃而担忧。
荷回扯了扯唇角,心中有些愧疚。
太后这时候还在为她着想,而自己却......
她低着头,不敢看太后的眼睛,“......是。”
皇帝是跟淑妃一起来的,除了太后,众人起身给两人行礼。
荷回低着头,看着两人的鞋面先后在自己眼前走过,彼此只差不到一尺的距离,不免垂了眼。
半晌,她随着众人被叫起,抬头便瞧见皇帝正在同淑妃说话,两人郎才女貌,站在一起,十分登对。
或许是荷回看得久了,被姚朱发现,从身后拽了拽她衣袖,“姑娘,该入座了。”
荷回这才发现众人已经入席,只有自己还呆呆站在原地,甚至因为她发呆的时间太久,已经有人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荷回重新低下头去,回到自己座位上。
之后的时间,荷回脑海中都是皇帝方才同淑妃说话时的场景,怎么都挥之不去。
戏台上,咿咿呀呀地演着五女拜寿,唱念做打,好不热闹。
荷回饮了几杯酒,便借口宽衣,到外头来。
被冷风一吹,荷回这才稍稍有些清醒,望着天上的月亮,搓了搓自己有些发冷的手臂,叹了口气,转身就要回去,刚走两步,便被突然窜出来的一个人拉到旁边抱厦内。
“皇——唔......”
荷回刚张嘴要说话,便被对方抱在怀里,抵在门板上不住亲吻。
她想要逃,对方不让,攥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荷回被熟悉的气味包裹住,这才渐渐安静下来,缓缓闭上眼睛。
黏腻的声响在巴掌大的抱厦内响起,震耳欲聋。
直到荷回有些呼吸不过来,手轻轻在男人肩膀上拍打,他才终于将人松开。
昏暗光线内,一根银丝在两人之间被扯开,皇帝目光暗了暗,抬手将她嘴角的银丝抹掉。
“吃酒了?”他问。
荷回并不看他,说没有。
“是么?”皇帝指腹在她唇上轻轻摩挲着,再次向她凑近,哑声道:“那姑娘方才吃了什么,这样甜,朕需得好好尝尝。”
说着,再次将她含在唇里。
他这样霸道,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等荷回意识到不对,整个人已经被他抱起。
因为双脚离地,她不得不将整个人身子挂在他身上,两只臂膀搂住他脖颈。
这样的动作,叫他们的身体离得更近,身上的头冠和禁步发出叮铃的碰撞声响。
荷回怕别人听见,慌忙推开皇帝,“不成......”
皇帝被她这样推,也不脑,握起她的手在嘴边轻吻:“朕知道,只是许久不见,朕有些情难自禁。”
他吻了一下她的手心,道歉:“吓着荷回,是朕的不是,你原谅朕。”
他这样温言软语,荷回哪里还狠得下心,别着脑袋低声道:“皇爷言重了。”
“既如此,过来。”皇帝叹口气,“叫朕抱抱。”
荷回不动,皇帝挑了挑眉头,凑过去将她重新抱在怀里。
“这些日子怎么躲着朕?”他问。
荷回摇头:“没有,皇爷说笑了,民女怎么敢躲您,只是外出一趟,着实有些累,所以不大出门。”
皇帝手掰过她的脸,“生气了?”
“......没有。”荷回矢口否认。
皇帝:“张口闭口民女,还说没生气。”
荷回又不吭声了,皇帝无奈,单手拍了拍她脊背,“到底怎么了?”
又是一阵沉默。
“不说?”皇帝缓缓张口,“既然不说,朕便回去了。”
说
着,作势就要松开她。
荷回咬着唇,再度别过脸去,声音低低的,“嗯,淑妃娘娘身子不好,您快些回去陪她吧。”
话音刚落,皇帝动作便顿住,视线落在她脸上,眼神晦暗不明。
荷回察觉到他的目光,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下意识将视线投过去,却瞧见他正直直望着自己,目光中竟隐隐藏着几丝不易察觉的欢喜。
“吃醋了?”皇帝将落在她脊背后的手拍了拍,低声询问。
荷回连忙摇头:“......没有。”
她是什么身份,哪里有资格吃淑妃的醋,她只是......只是有些心里不舒坦,缓一缓就好了。
“民女只是吃了酒,胡言乱语罢了,皇爷莫要当真。”
皇帝静静望着她,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在他的目光下,荷回这才后知后觉察觉到自己的演技有多么拙劣。
她方才明明否认了自己吃酒一事,如今又说有,当真是错漏百出。
荷回无地自容,将一只手从他脖颈上拿下来,捂在自己脸上。
皇帝抱着她,小孩儿似的哄。
“淑妃有事同朕禀报,所以朕才同她一起过来,方才在太后跟前,朕也只是询问她一些事情罢了,你莫要吃味。”
他越是这样说,荷回便越觉得自己坏透了。
他堂堂天子,哪里用给自己交代这些,淑妃本就是他的妃嫔,便是他们再亲密无间,也实属寻常,旁人有什么理由不满,更何况她还是这样一种见不得光的身份,便更没有资格。
可是荷回控制不住。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失落和郁闷正在一点点蚕食她的心智,叫她变得越发不像自己。
这种感觉对她来说太过陌生,叫她有些无措,不知怎么办才好。
“我......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荷回捂着脸嗡声道:“皇爷,我就是难受。”
“朕知道。”皇帝手臂收紧,下颚在她鬓角轻蹭。
“您讨厌我吧。”她忽然放下手,目光盈盈地望向他,“我妒忌别人,坏透了,一点都不好。”
他讨厌她,她就有理由远离他,就不必再如此痛苦。
皇帝抱着她坐到里头罗汉榻上,叫她坐在自己膝头。
“朕很高兴。”
“什么?”
“朕很高兴,你嫉妒朕的妃嫔,这说明,你在乎朕。”
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皇帝从前从不放在心上,只觉得厌烦,可是如今,对着怀里这个小姑娘,他却一反常态,希望她吃醋吃的多些。
天知道之前她那副对自己无所谓的模样叫他有多头疼,无论他做什么,她都没什么反应,好似一粒石子入海,毫无波澜。
如今,她竟然学会吃醋,怎能不叫他惊喜。
“你喜欢朕。”
往常面对他这般说话,她多半都要反驳,可是这回,她只是安静坐在他怀里,不发一语。
皇帝心中欢喜,吻了吻她的耳垂。
“好姑娘,还不答应么?”
荷回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他想要她答应做他的妃嫔。
荷回手紧紧攥着,没再像往常那般立马拒绝,而是道:“今日是太后寿诞,不成......”
太后她老人家对自己这样好,她不能在今日这样的大喜日子给她添堵。
他们的关系,太过为世俗所不容,太后一心要将她许配给李元净,若是乍然听闻此事,还不定要怎么样。
皇帝见她没拒绝,反而说了这么一句话,有些喜出望外,愣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答应了?”
荷回咬着唇,说不是,“咱们的三月之期还没到,等到那时,我......”
皇帝的目光太过灼热,荷回别过脸去不敢看他。
“......我再给皇爷您一个答复。”
话音未落,皇帝猛地将她放到桌上,重新吻了上去。
两人身上的禁步叮铃咣当作响,唬了荷回一跳,然而此时的她已经没有功夫去计较这声音会不会叫外头人听见,只是抱着皇帝,回应他的炽热。
心里的渴稍稍得到缓解,荷回仰着脑袋大口喘气。
雪白纤细的脖颈如白天鹅在空中轻颤着,仿佛只要轻轻一捏就会碎掉。
皇帝眼底一暗,吻了上去。
外头的锣鼓声、欢笑声、脚步声经久不绝,传入荷回耳中,带来阵阵心颤。
她推着皇帝,一只手将他的龙袍攥得紧紧的,低声道:“时间来不及,不成。”
皇帝低低‘唔’一声,手隔着衣衫放在她心口。
“可是你的身体告诉朕,你不想停。”
荷回心跳得飞快。
真是不知怎么了,她身子燥的不行,沾上他,便没个好,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已经一塌糊涂。
然而这样的事到底不能承认,低声道:“没有,待会儿就好了。”
说着伸出舌尖,无意识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双唇。
皇帝的指腹在她唇上掠过。
往常两人好时,她虽然也会脸红,但从未红成这样,像是将整盒的胭脂都倒在了脸上,唇更是干得要命,身上的热气一阵一阵,比他还甚。
是吃了酒的缘故?
瞧着不像。
“口渴?”皇帝提起一旁的茶壶给她倒了一杯水。
荷回就着他的手喝了,点头,“还要。”
她一双杏眼望着他手中茶壶,眼神中露出渴望。
皇帝又倒了一杯给她。
荷回又飞速喝光,就在她想喝第三杯时,皇帝将水壶放下。
荷回有些不满。
皇帝将她抱坐起来,问:“这些日子一直喜欢喝水?”
荷回愣了一下,点头。
皇帝抿了唇。
方才在宴席上,她除了喝酒,便一直在吃桌上的橘子和龙眼,一刻也不曾停歇。
他想起王太医告诉他的话,慢慢垂下眼帘。
“陛下,这些汤药虽能够调理沈姑娘的身子,叫她有受孕的可能,但吃多了也是不好,容易上火。”
“燥火难消,姑娘怕是受不住。”
他当时一心要调理她的身子,竟忘记了这一茬。
“这些日子,一直喝王太医的安神药?”他问。
荷回不知他怎么忽然问起这个,点了点头。
“每日都用?”
荷回咬着唇,有些羞耻,“......嗯,有时一日两剂。”
她这些日子总是想他,需得压一压才成。
皇帝动作一顿,不知怎么的,望向她的眼睛里,带着点掩盖不住的揶揄。
他甚少这样看自己,荷回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重病,有些慌张,“皇爷,这样不好么?”
“嗯。”皇帝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轻声道:“隔一日喝一剂便好。”
荷回愣愣点头,“王太医告诉您的么?”
皇帝说不是,“是药三分毒,喝太多总是不好。”
荷回不敢告诉他自己总是想他的事,只好点头。
眼瞧着出来的时间有些长,怕人起疑,荷回想走,然而双脚刚一碰地便不自觉一软,被皇帝抱在怀里。
皇帝重新将她抱坐在桌子上,手背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道:“你身子里的火没发出来,这样出去,人人都知道你做了什么。”
荷回不信,然而等皇帝拿来镜子给她瞧,不免吓了一跳。
镜中的人是自己么?
眼角带魅,双颊通红,整个人每寸肌肤都带着股欲求不满的味道。
“我......我不是......”荷回有些慌张,深怕皇帝误会。
皇帝抚着她的背脊叫她平静下来,“朕知道,别怕,待会儿就好了。”
荷回咬唇,凄然道:“会被人听见的。”
“不会。”皇帝撩开她的裙摆:“朕不用那个。”
荷回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越发通红,磕磕绊绊道:“......那您用什么?”
皇帝静静望着她,一双眼眸此刻显得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深邃。
他抬起手,在她万分惊诧的目光中 ,缓缓指向自己的唇。
荷回呼吸一滞,脑袋里‘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猝然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