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求您教我。”

荷回下意识睁大一双眼睛,神情有片刻的凝滞。

适才,她听到了什么?

莫不是因为太过紧张,以至于幻听了?

“......皇爷您说什么?”

皇帝将春宫图阖上,说:“朕让你来跟朕学这上面的东西。”

荷回简直难以置信,“您......您......”

他怎么能一本正经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知道的以为他说的是春宫图,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说的是喝水吃饭打牌九!

由于太过震惊,她连害羞都忘记,只顾着责备他:“您别浑说。”

虽是怪罪的话,可由于她生得娇俏,便连蹙眉都显得如此动人。

尤其是她一双杏眼,此时半含嗔怒,水凌凌地望着自己,恰似三月春桃花,皇帝一颗心好似被羽毛挠了下,有些发痒。

小姑娘被自己弄得这般羞恼,自是要好好哄一哄。

他眼眸沉静,神色未变,一本正经道:“朕如何浑说?难不成这东西不是你的?”

他举起春宫图给她瞧。

从她袖中掉出来的东西,她自然抵赖不得,只是这等私密见不得人的东西如今被皇帝拿在手中,怎么瞧怎么荒唐。

“......是民女的。”

“那你拿着这个,只是好玩儿,不曾跟人学?”

哪家未出阁的姑娘图好玩儿会看春宫图?又不是不要名声了?

荷回:“自然不是,是太后派了人来教民女......”

她越说越觉得难以启齿。

真是疯了,她竟在这里同皇帝讨论这种床帏之事!

“嗯。”那厢皇帝点头,仿佛并没觉得有何不对,“为了你同净儿的婚事?”

听他忽然提及李元净,荷回仿佛被泼了盆凉水,脸颊上的热气顷刻间褪下去。

太后满心满眼地要将她许配给李元净,而她却在这儿同他的父亲谈情说爱,着实荒谬。

皇帝见自己一提李元净,她便像蔫儿了的小白菜般,全然没了方才的娇嗔,不禁眸光微沉。

这些日子的相处,耳鬓厮磨,还是没能叫她的心思从他儿子身上彻底收回来。

看来,他还是要让她认清现实才成。

皇帝神色如常,好似并未将她的神色变化放在心上似的,继续方才那个话题,问:“你学的如何?”

这话当真是叫人难接,即便荷回已经稍稍清醒,还是不免被重新拽回到同皇帝的暧昧中去。

谁家好人儿会问女孩家这种问题!可他却并未觉得不妥似的,神色认真,好似当真只是在关心她。

荷回的耳朵重新红回去,“......民女不知道。”

这只是画册罢了,又不是实践,她哪里知道学得如何?目的只不过是为了对男女之间的床帏之事有

些了解罢了,等真到了洞房花烛的那一刻,不会什么都不懂,惹夫君不喜。

“看来教你那人,水平不行。”皇帝听罢,淡淡下了个结论。

这种东西有什么水平行不行的,又不是写字画画,荷回道:“那要怎么办?”

叫太后将张司籍换掉,再派一个人过来?

她可张不了这个口。

皇帝:“朕方才已经说过了,你不如找朕来,朕来当你的老师。”

荷回目瞪口呆,他怎么又说回这事上了?

“......不成。”她断然拒绝,“您......我.....像什么样子?”

她昨日同他那样已经是惊世骇俗,怎么能叫他教自己这个?

绝对不成!

皇帝静静看着她,见她反应如此大,沉默不语。

荷回以为他生气了,抬头,却见他忽然冲自己冁然一笑,摸了摸她的脑袋,“朕说着玩儿的,瞧你,吓成这样。”

见他神情不似作假,荷回猛松口气。

她就说,皇帝就算再喜欢她,也不能荒唐到这般田地。

“您往后可否别再说这些叫人误会的话,民女方才当真被您惊着了。”荷回眼角微红,语带嗔怪。

皇帝‘唔’一声,抬手擦去她眼角氤氲的水汽,“朕的错。”

明明他并没有多用力,可指腹在她眼角掠过,那一块皮肉上的红却越发浓郁,像抹了胭脂一般。

这样娇嫩。

皇帝漆黑的眸子像是一汪沉静的深井,见不到底。

“回去吧。”他将那春宫图交还给她,“下次小心些,别再掉出来。”

“民女告退。”荷回脸烫得像块烧红的炭,将春宫图从他手中接过,慌忙塞进袖中,行了个礼,这才转身走了。

见外头无人,好似身后有什么东西追自己一般,小跑着往储秀宫去。

皇帝从假山中出来,静静立在那里,看她身影彻底消失,方才收回视线。

王植从那边月洞门外进来,走至假山下,“主子。”

皇帝:“朕记得你上回说,那位张司籍不日就要参加尚宫考试?”

王植一愣,说是。

皇帝轻轻扫了下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随口道:“既然如此,还是不要分心的好,免得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王植最是了解皇帝心思,此话一出,瞬间明白皇帝用意,恭敬道:“主子放心,奴婢这就叫人去办。”

皇帝没吭声,抬脚跨过月洞门,往乾清宫去了。

-

荷回回去后,将那春宫图妥帖放好,抱着玉小厮玩儿了好一会儿,一颗慌乱的心方才稍稍平复。

这几日经历的事太多,她脑子到如今还是懵的。

她怎么就同皇帝走到今日这个地步了呢?

原本,她只是答应同他好三个月,可却从未想过同他亲近,可是后来,他开始拥抱、抚摸她,她从最开始的抗拒,到后来的习惯,用时不过十来日。

再然后,他开始亲她,这回,她习惯的时日比上回用时更短,不过几日而已。

太快了。

快得她昨日帮他做那种事时,甚至都未曾反应过来。

她对他已经如此不设防,放任这个男人一步步侵入自己的领地,无论是身体还是......

荷回懊悔地闭上眼。

她不能再这般下去。

像今日晌午在太后宫中那样的事,往后要多多避免,决不能再出现。

他可以若无其事地享受同她的偷情,可她却决计不能。

他是皇帝,做什么都不会有人指责,可是她却不同,稍不注意,便可能万劫不复。

往后要离他远点了。

就算身体不能,心也要时刻同他保持距离,不能再照他说的那般放纵自己。

一想到这些时日,她同皇帝的那些亲近,无论是趁太后他们出去,在慈宁宫亲吻,还是今日在桌下,那不足为外人道的调情,她都感到无比害怕。

因为她发觉,那个时候,她并没有感到羞耻,反而心中隐隐升腾起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愉悦和兴奋。

她在享受,甚至期盼着同皇帝的亲近。

甚至是偷情。

这叫她无比惶恐。

她何时变成这样了?

像个无耻的荡/妇似的。

她此刻,身体里好似有两种情绪在互相拉扯,一面是自我,一面是理智,她站在中间,险些要被扯坏。

方才在假山里,荷回身体里的激情与快意险些又占了上风,她毫不怀疑,若是当时他再坚持下,她肯定就迷迷糊糊答应他的话了。

他是摄人心魄的鬼怪,自己一到他身边,就昏了头,再不是自己。

必须要离他远点儿。

这般想着,心慢慢静下来,用过膳,梳洗过后,终于上榻休息。

然而当夜,她便做了个梦,梦见皇帝正静悄悄站在她床头,一件件褪自己的衣裳,然后将她的手放到他胸膛上,问:“可喜欢?”

荷回一下子就醒了,睁开眼,榻边空空荡荡,哪里有人影?

荷回擦了擦自己额上的薄汗,坐起身来,捂着脸。

太丢人了,昨日才说要离皇帝远些,结果这么快就做起同他的春梦来。

想起梦中场景,荷回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梦中,就是它落到了皇帝袒露的胸膛上,轻轻在上头抚摸。

那触感,好似真的似的。

“姑娘醒了?”

姚朱的声音瞬间叫她回过神来,心头一跳,瞬间将手收回,背到身后,即便里头什么都没有。

“姑娘快些起来,今日尚膳监送了您喜欢的佛跳墙过来,您尝尝。”

荷回点头,由着姚朱帮自己穿衣梳头。

收拾妥当,又用过膳,去太后那里请安回来,等着张司籍过来上课。

然而等了许久,仍旧不见张司籍的人影儿,又过半炷香,她手下的宫女才终于来报,说是张司籍今日身体不适,等明日再来。

荷回点头,将屋里那盘没动的佛菠萝蜜给那小宫女吃。

小宫女一边道谢一边提醒她:“沈姑娘,虽然张司籍不来,但那些东西您还是要看的,否则等将来考试,您不过关,太后那里,咱们都没法交差。”

荷回倒茶的手一顿,“考试?”

小宫女点头:“正是,张司籍从前忘了说,这回特意嘱咐奴婢告诉您。”

荷回懵了。

她万万没想到,这种东西,要人教就算了,竟还要考试!

怎么考,考什么?不能她同李元净圆房,她们在旁边看着吧?

小宫女说那倒不是,只不过要她同‘竹夫人’摆出那些动作,做个样儿罢了。

荷回险些要晕过去!

宫里怎么会有这种规矩?!

一旁的姚朱听见,也是满脸不知所以然。

什么考试,她怎么从未听说过?

想问些什么,那小宫女却像有急事一般,行了个礼就跑了,留她同荷回面面相觑。

“姐姐,可怎么办才好?”荷回忧心忡忡。

这太羞耻了,她想求太后取消掉。

姚朱安慰她,“姑娘别担心,下午我去问问张司籍,打听打听怎么回事。”

可下午她人刚出了储秀宫,便被皇帝身边的魏令在宫墙拐角拦住。

他嘴角噙着笑,道:“姐姐可有空?我有些话想同姐姐说。”

等姚朱重新回到储秀宫,已经是半炷香之后的事,荷回见她面色奇怪,问:“姐姐,你怎么了?”

姚朱摇头,道没什么,可脑海中却响起不久前魏令在耳边的话。

“别打搅主子的好事。”

这个主子是谁,不言而喻。

她望向正在同玉小厮玩耍的荷回,神色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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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原本说好要过来的张司籍又没来,荷回起了疑,“张司籍究竟怎么了?”

那宫女这才一脸戚戚然道:“张司籍病得很重,这些时日恐怕不能教姑娘了。”

荷回说要去看看,那小宫女道:“姑娘还是别了,免得过了病气给您,那就不好了。”

小宫女走后,荷回坐在院中廊庑上,不禁发起呆来。

张司籍的病怕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她再找旁人来教她?可这种事原本就隐秘,哪里能光明正大到处寻人宣扬?就连张司籍每次过来,也是打着要教她记账的幌子,根本不敢叫旁人知道她教给她的究竟是什么。

想要自己琢磨,可只看画册,上头所画东西又与实际操作有些出入。

正忧虑间,脑海中忽然蹦出上回皇

帝在假山后对她说的话。

“既然要学,为何不来找朕?”

荷回心头一跳,连忙摇头。

不成,她怎么能想到他身上去了?

没人教便没人教,她自己琢磨也成,又不是什么大事。

总不能因为她考试没过,太后便处死她吧?

这般想着,也便将此事放下,然而夜间去给太后请安,听见她问自己,“上回叫人教你的东西,学得如何了?”

心里又再度紧张起来。

思来想去,终于狠了心,叫姚朱找上了王植。

等皇帝在西苑那处山洞里找到荷回时,她正坐在灯前发呆,连他进去都没发现。

“想什么呢?”

话音刚落,她便身子一凛,站起身来,手打在烛台上,险些叫烛火熄灭。

皇帝拉过她的手瞧,“怎么总是这么毛毛躁躁的,可叫人怎么放心?”

原本被他握手已经是寻常事,可今日手被他这样轻柔着,荷回竟有几分不自在。

想抽回,却被他紧紧握着不放。

荷回原本还不觉得怎么着,此时见了他,却有些后悔。

她是昏了头了,怎么会想着求他?

静了静神,就要出去,“皇爷恕罪,民女忽然想起还有事......”

皇帝从身后箍住她的腰,低头,热气喷洒在她耳尖。

每次他在这个位置说话,她都格外敏感。

“你还没说叫朕来有何事。”

“没......没事。”荷回微微侧过头,想离他远些。

皇帝落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不说?”

荷回察觉到他语气有些危险,像是要这般拉着自己出去的样子,立马有些慌:“我说,我说就是了。”

皇帝停止动作,静静看着她。

荷回低着脑袋,心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您......您能不能教我?”

皇帝却一副听不明白的模样,“教你什么?”

羞耻感从脚底升起,荷回心一横,闭着眼道:

“......春宫图上的东西。”

“求您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