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乐言简直都要碎了。
容妄之在他耳边道：“乐言, 要坚强。可能他们孩子说的‘小黑屋’不是我们想的那样。有你在身边的夜晚才是港湾。”
认真地说，这人虽然在说“不是我们想的那样”，但他的声音都好像沧桑了一些。
程乐言不禁想, 你过去玩翼装, 滑翔伞，还飙车，你说你心率变都不变，现在呢？变了吗？
终究还是深吸一口气，继续摆出笑脸，对两个幼崽道：“什么‘小黑屋’呀？燃燃, 你哪里学到这个词的呀？”
燃燃：“我妈妈教我的啦。”
程乐言：“……你确定你妈妈教你的？那你们怎么玩的，是一起找了个黑黑的没开灯的房间，然后进去探险了吗？是这种‘小黑屋游戏’吗？”
濯濯：“不是哦，燃燃有一个好漂亮的公主屋, 我们把比卡丘和小兔子关在里面。”
燃燃点头：“嗯！濯濯和燃燃扮演骑士，把比卡丘和公主从小黑屋里救出来啦。濯濯和燃燃超棒！”
濯濯：“超棒！”
燃燃开始拍手，濯濯跟着“呱唧呱唧”，然后两个幼崽咯咯咯地笑成一团。
燃燃后面也跟着位育儿嫂, 手里提着个大盒子, 对着程乐言礼貌地笑了笑，看来那个盒子就是“公主屋”。
程乐言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原来是角色扮演游戏，小孩子都喜欢这个，就跟“过家家”似的。
但问题就来了：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你们小的时候还在扮演骑士, 要把人家公主从小黑屋里解救出来，怎么长大之后，一个两个的, 都开始把人关小黑屋了？？
这什么啊，这是“屠龙者终成恶龙”吗！？
程乐言实在是心情复杂，忍不住道：“濯濯，燃燃，‘小黑屋’游戏很好玩哦，不过你们两个要一直当骑士哈，不要去当把公主关进小黑屋的坏蛋，好不好？”
濯濯乖乖点头，还重复了一遍：“不要，不要当坏蛋。我记住了。”
燃燃却是歪过脑袋，幼崽想了想，道：“可是哥哥，没有坏蛋，谁把公主关进小黑屋的呀？”
程乐言：救，命！
这是你一个小宝宝能问出来的问题吗！
你是不是在为难我胖虎！
程乐言“嘶”了一声，硬着头皮说了些“骑士不需要恶龙证明自己、公主不需要被拯救”一类的鸡汤。
燃燃就一脸乖巧：“听不懂耶。”
程乐言干脆道：“行吧，是大马猴把公主关进小黑屋的。大马猴坏。你们记住，谁把别人关小黑屋，谁就是大马猴。”
燃燃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眨了眨大大的眼睛，奶声奶气地说道：“燃燃记住啦。大马猴坏。哥哥好。”
又弯了弯眼睛，笑着说：“哥哥你好漂亮哦。”
濯濯就献宝一样地拉着燃燃去看坐在轮椅上的容妄之：“我还有一个爸爸，这个，这个也很漂亮。”
还踮着脚，把容妄之的墨镜摘下来了。
燃燃：“哇，他也好漂亮！他为什么闭着眼睛？在睡觉吗？他是睡美人吗？”
濯濯：“不是哦，他是植物人。”
燃燃：“啊，像花花和树树一样的人吗？”
濯濯：“不是啦，他就……他就是……他就像睡着了一样，不能动，只能动动手指，自己还不能醒过来。他要是能快点醒过来就好了。”
说到最后不禁有点沮丧。
燃燃想了想，就笑着说：“濯濯，那我希望你爸爸快点醒来。”
幼崽拉住容妄之的手，真心诚意地说：“濯濯爸爸，你快点醒来叭！濯濯在等你醒来哦！你一定要快点醒。”
然后凑过去，在容妄之手背上mua地亲了一口。
程乐言完全被萌化，恨不得扑过去啃一下幼崽的小脸蛋，然后耳边听到金主爸爸道：“真的是世界宠儿，我积分增加了一万分。宝贝，你身上有我全部的幸运。”
程乐言：啊！啊啊啊啊！土拨鼠尖叫。
燃燃你这，你是小财神吗！
一万分啊，一万分！！
这来分不是比我当初拼死拼活给金主爸爸赚分，快得多了吗！
他赶紧说：“燃燃宝宝，濯濯爸爸还有另外一只手，另一只手也要！”
燃燃从善如流，给容妄之另一只手的手背上也“mua”了一下，不过这次没有分了。
那也行，白赚一万分，挺好的，程乐言心中非常满意。
他还在半蹲着，忍不住就伸手捏了下燃燃的脸：“谢谢你呀燃燃，濯濯爸爸一定会很快就醒来的。”
下次见面再赏点分吧小宝贝。
燃燃完全不认生，“咯咯”笑了两声，顺势靠到了程乐言身上。
他背着个毛绒绒的小兔子包包，这时候就从包包里往外掏东西，先掏出了一个奶酪棒，递给了程乐言：“哥哥，给你吃。”
程乐言接了过来：“谢谢。”
谁知还没结束，燃燃又掏出了一块奶糖：“哥哥，这个也给你。”
然后是山楂棒，小馒头，小饼干，各种各样的零食，都往程乐言手上放。
最后他就睁着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看着程乐言道：“哥哥，好吃的都给你吃，你好漂亮哦，你可以抱一下燃燃吗？”
程乐言：“可以！当然可以！”把宝宝抱在怀里，贴了贴脸。
真的是又香又软。
救，主角受小时候居然是这种画风的吗！
好社牛，好纯真，好可爱！
虽然你在未来很可能被撺掇成长为了一个法制咖，但真的好可爱！
燃燃又问：“那燃燃可以去你家吗？”
程乐言：“可以呀，下次你来我家做客吧。”
燃燃开心起来，双手搂上了程乐言的脖子：“太好啦！燃燃今天就要去你家，当你的宝宝。”然后环着他的脖子紧紧抱了上去。
小孩子软绵绵热乎乎的，小小一只搂着脖子，程乐言的心化的像是一滩水。
他直接抱着燃燃站起来，夹着嗓子说道：“哎呀，燃燃也很好看，燃燃最好看最可爱啦，燃燃是不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宝宝呀。要叫我叔叔哦，叔叔也想把燃燃偷回家，不过不可以呢。燃燃不能当我的宝宝，但叔叔可以现在和燃燃一起玩儿呀。”
说着又玩了几次举高高，再用脸糊住燃燃的肚子，把幼崽逗得咯咯大笑。
逗了几下，突然心有所感，扭头看向了濯濯……
程乐言吓了一大跳，差点把燃燃给扔下去。
濯濯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他，抿起嘴，露出了两个酒窝，眼睛里的眼泪只要他一眨眨眼，就要掉下来了。
幼崽眼睛都红了，抽了下鼻子，说：“小爸爸，你，你要燃燃做小孩，是不是就不要我了啊？”
程乐言：“……怎么会！爸爸怎么可能不要你！哎呀乖濯濯，宝贝濯濯，爸爸最爱的就是濯濯了，濯濯就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孩，是爸爸最珍贵的礼物……”
急得汗都要出来了。
濯濯扁了扁嘴：“那爸爸，怎么不抱我了？”
程乐言：……
他一手还抱着燃燃，最后俯身，用另一只手把濯濯抱了起来。
这俩娃加起来将近60斤。
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胎两宝吗。程乐言觉得他这么抱着最多坚持十分钟。但萌也是真的萌。两个超可爱超软萌的幼崽一起搂着他脖子，还去蹭他的脸，那效果，程乐言觉得自己都要螺旋升天。
后来玩起了挠痒痒游戏，一拖二闹了一会儿，一位女士走近。她先对程乐言笑了笑，又对他怀里的燃燃柔声说道：“宝贝，叔叔抱两个小宝宝太累了，妈妈来抱好不好？”
燃燃道：“不是叔叔，是哥哥。妈妈，哥哥好漂亮呀，燃燃想去哥哥家里当宝宝。”
女士忍不住笑道：“不可以哦燃燃，这样你就见不到妈妈了。而且哥哥已经有小宝宝了呀。”
燃燃道：“那好吧。”张开手，让妈妈把他抱了过去。
程乐言笑了笑，道：“你好，江女士。之前我们曾经见过一面，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是的，她姓“江”，燃燃本是随母姓。
江女士也礼貌道：“当然记得，真是太巧了。程先生，听说容总有了意识，恭喜。”
程乐言：“谢谢。哇，你家燃燃太可爱了，你快问我那个问题呀，你快问！”
江女士乐了：“都不用问了，我也帮你回答，你家濯濯也可以。”
程乐言又问：“燃燃上幼儿园了吗？打算之后上哪家啊？”
热络地聊起了育儿经。
也就一会儿功夫，江女士已经和他相谈甚欢，甚至相约以后一起遛娃。
程乐言想得很好：不管以后濯濯能不能追到主角受，先跟他丈母娘打好关系总没错。要是她看濯濯顺眼，给濯濯多加点分，那也是好的嘛。
儿啊，爸也是先替你赢在起跑在线了啊！
前销冠深藏身与名。
他也忍不住旁敲侧击地问了下，燃燃怎么会知道“小黑屋”这个词的。
江女士愣了下，才哭笑不得地说，原来她给燃燃读过绘本《造一片天空》，里面有个小动物说了句“天空被挡住了，到处很黑，就像小黑屋一样”，燃燃就记住了，还很快把这个词学以致用。
程乐言听完，也是不知该作何表情，只能说，命运太神奇。
他这次说了“抓人进小黑屋的都是大马猴”，不知道下一次的未来指南，还有没有小黑屋剧情呢。
很快，正式晚宴即将开始。濯濯和燃燃坐的位置离得比较远，两个小朋友简直是依依不舍地分开。
临走时燃燃还拉着濯濯的手，可怜巴巴地说：“我不想和濯濯分开，我想和濯濯永远在一起玩。”
程乐言：……
真是自己活得久了什么都能见到，燃燃宝宝你长大之后可是会说出“容寄时我求求你放过我，你碰我一下我都恶心得不如去死”这种话的啊！
濯濯也是眼泪汪汪：“我也想和燃燃一起玩。我，我喜欢燃燃，我想把我的玩具都给燃燃。”
程乐言：……
宝宝你能给他什么，牙胶？瓜子？牌位？？你别撺掇人家犯罪都不错了啊！
两个小孩子突然就抱在了一起，恍如生离死别现场。
燃燃：“濯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濯濯：“你也是我最——”
说到这里，猛猛卡壳。
幼崽有点惊慌地回头看了一眼程乐言，又为难地对燃燃道：“啊……可是燃燃，我已经有一个最好的朋友了，这怎么办？”
燃燃却是非常笃定，胸有成竹：“没关系呀，人可以有好几个最好的朋友呀。你那个最好的朋友是谁？我和他也成为最好的朋友，我们三个在一起玩，这样就好啦。”
程乐言：？？？DNA动了。
不，不妙，这个形势发展的很不妙……
濯濯听他这么说，非常开心：“我最好的朋友是顾秦哥，你上次也见过他。他很快就要过生日了，燃燃，我们一起参加他的生日宴，好吗？”
燃燃开心地拍起手来：“好耶！到时候可以我们三个一起玩‘小黑屋游戏’呀。”
程乐言：啊啊啊啊真的这样发展了！
恨不得以头抢地。
顾秦，顾秦！！小胖子男妈妈！
你未来生命中的两道坎，现在就要来找你玩小黑屋游戏了啊！
两个幼崽已是开开心心地约定好，程乐言却是一脸难以形容的苦涩，恍如吃了毒蘑菇。
江女士笑道：“程先生，生日会如果不方便的话，我们就不打扰了。”
程乐言尽力绽放笑容道：“方便的方便的，我发你时间地点。”
江女士：“好，那就到时见。”
几人进入宴会厅。
濯濯交到了新朋友，非常开心，坐到座位上的时候还是笑着，还开开心心地和容妈妈说了自己有了好朋友的事。
容妈妈就笑眯眯地和他聊天。
容志显他们坐在另外一桌。只能说容志显和李丽丽心理素质真的强，两人都是脸上带伤，但依然该上台上台，该说话说话。
只是氛围始终热不起来。
毕竟“容妄之恢复意识”的事已经传开，能参加这宴会的基本都是人精，容妄之醒了，容志显什么下场大家心知肚明，又有谁会这时候硬往他们跟前凑合。
容志显气得牙痒痒，但毫无办法。
不过让他欣慰的是，他儿子始终波澜不惊，非常沉得住气。偶尔瞥一眼程乐言，目光中亦是带有审视和挑剔，明显不会让对方有好果子吃的样子。
这样就对了！
不过儿子总是心不在焉，跟他说话他都不搭理，反而脸上经常露出些表情，像是脑子里在和别的东西说话似的。也不知道有什么毛病，该不会精神分裂吧。
晚宴氛围本就怪怪的，中间容子涵还闹起来了。
孩子突然当场大哭“我不要爷爷当我爸爸，我就要我爸爸”，然后拿蟹腿去扔容志显。
容志显难得速度快了一次，闪避及时，蟹腿就扔到了李丽丽那儿，正好挂在了她头发上。还和发饰缠住了，折腾半晌才终于取下来。
她顶着个蟹腿半天，场面一度很搞笑，所有人都强忍着不笑出声，也有人没忍住。
容子涵最后被管家抱走，走的时候还在喊“爸爸你别不要我”。
容礼之一直低着眼，看不清楚表情。
容志显丢人丢惯了，完全没觉得有什么，反倒是濯濯，原本还因为认识一个小伙伴挺开心的，这时却是默默地安静下来，话也不多了，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回家。
直到洗漱好躺在床上，濯濯依然话很少，闷闷不乐的。程乐言逗他，他都只是出于礼貌性质地笑了笑。
孩子明明是有心事了啊。
程乐言坐在他床边，揉了揉幼崽头毛，道：“宝宝，是不是因为我今天说燃燃更可爱，还抱了燃燃，你就生气了呀？我没那个意思，爸爸心中，当然是我们濯濯宝宝更可爱了。爸爸也最爱濯濯啊，永远最爱你。来宝宝，亲亲爸爸。”
把脸贴了过去，濯濯就在他脸颊上mua地亲了一口。
幼崽的治愈力真的太强了，程乐言的眼睛都弯了起来。
濯濯放开了他，犹豫了一下，才又说：“我不是生气了。我就是……我就是怕，怕……”
说到这里，就又停住，眼睛里瞬间蕴满了眼泪。
程乐言心疼坏了：“宝宝怕什么啊？宝宝和爸爸说？”
濯濯组织了一下语言：“我，我今天看到子涵哥哥在哭，他说他爸不要他了。是，是因为他不乖，不好，所以他爸爸就不要他了吗？”
幼崽突然就哽咽了，他吸了两下鼻子才继续说：“那，那以后，爸爸觉得我不够乖，不够好，别的小宝宝更乖，更好，会不会就不要我了啊？”
程乐言心像是被刀子捅了一下。
脑子眩晕一瞬，一些尘封已久的记忆破茧而出。
“他们抛弃我，是因为我不好吗。”这个问题，横亘于他的整个童年。
程乐言深吸一口气，后来就很温柔地对濯濯道：“宝宝，我不会的，我不会不要你，怎么都不会不要你呀。
“如果濯濯生病了，我就带你治病，把我所有的钱都花光也没关系。如果濯濯需要什么，我一定满足你，不管是玩具还是别的，什么都可以。如果濯濯需要我，那我一定第一时间到你身边。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不要你，永远不会。”
“濯濯宝宝，这是我的承诺。你信任我吗？”
濯濯轻轻地吞咽一下，他很紧张地看着程乐言，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开口道：“那，那要是我做了很不好的事呢？很不好很不好的事？”
程乐言说：“那也不会不要你。如果你做了不好的事，我和你一起修正。如果你走了错误的道路，我就把你拉回来。我怎么都不会不要濯濯。”
濯濯就点了点头。
幼崽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般，他说：“爸爸，我真的做了一件很不好的事。”
他爬下床，光着脚跑去打开了衣柜的门，探身进去。
随后抱着一样东西，转过身。
那是一块毛毯，毛毯里面，居然是——一只眼睛湿漉漉的小狗狗！
是只狗狗啊！
程乐言瞳孔地震。
濯濯居然把狗狗藏在了衣柜里？？
这什么？
宝，狗笼呢，你狗笼呢！？不给狗住你以后想留着给谁住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