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齐王府上平日条理井序,府中上下进出都是三缄其口,做事沉稳不漏。
府中虽说不乏精致华贵建筑,但整体沉郁大气,不同于寻花问柳之徒的府上都是耗费人工钱财的东西。
百姓对于齐王的评价也很高,方负雪本人是个保家卫国的好将军,也是治军打仗的好领袖。他是个成年未久的少年人,身上带着些贪玩和幽默,可皇家气质难以掩盖,能力与手腕也是满朝共睹。
“所以府上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池见星抿了口碗里的茶,发现是茶叶后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殿下不怎么同人亲近,跟他一并长大的副官都没有这般拉拉扯扯过。”
“说明意书姑娘在殿下眼里很特殊。”初桃两眼放光,满脸都是“好甜好甜好甜”的神色。
青杏有些不解地看了她一眼:“我更倾向于,意书姑娘知道自己没几日可活,干脆疯了。”
三人站在檐下一起摇了摇头,看着方负雪装作生气,实则嘴角还带着笑,指了指自己的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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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书在城隍庙,破解开妙贵妃身边人留下的线索后,决定不敲诈方负雪点银子,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她和这人第一次见面,便救了对方一命,后面又为了他把刀架在南画萤脖子上,拿到洛川水,又替他选好了新春礼。期间虽说骗过方负雪一点钱吧……那也是她应得的。
于是意书回到府上美美睡了一觉,睡醒后便去打劫方负雪。
方负雪刚从正阳宫回来,实属被她吓了一跳,意书故作生气状,摊开手问他要银子。
齐王殿下也不说给,也不说不给,还和意书讲大道理,什么为了黎民百姓为了天下大同我们得省点钱花。
意书在哪穷村子待了好几天,对他这套不屑一顾:“你拿着才乱花,不如我替你管。”
还在廊下观看的池见星迟疑道:“管钱的,一般不都是账房吗?”
“听说礼部尚书大人惧内,每月俸禄都交给夫人管。”青杏在皇后身边待过一阵子,这种八卦比他们了解的都多,“所以,意书姑娘是不是有可能……”
她用袖子掩面,一个劲用胳膊肘碰初桃。
初桃笑骂道:“我见是你恨嫁了,改日让殿下给你寻个好夫婿,赶紧出府去管你自己夫君的俸禄去!”
那边意书正在给方负雪列“十大讨要工资的理由”的表,这边两个丫鬟已经钻进屋内打成一团,池见星看了两眼,决定孤独地去演武场练功。
方负雪被她缠得无法,只得叫她跟过来:“我去自己私库里给你拿点。”
“我可不要府上的钱,”意书还嫌不满,若是周围下了雪,她都想搓个雪球冲着方负雪扔过去,“殿下叫我多留意府上的事情,除了议事厅那几位师爷,我连着账房一并看了看。虽说议事厅里混进了脏东西,可殿下的账房却是清廉节俭,恪守道义。”
今日意书穿了一袭水红白桃瓣刺绣披风,方负雪则是漆黑氅袍,走起路来那大氅便跟着飘起来。
意书在身后看了好几眼,忍不住问道:“殿下,你穿着这不贴身的东西,真的御寒吗?”
闻言方负雪苦笑了一下:“我不冷,母后总让我添衣。穿上这个好让她安心。”
他回过头,打量了一下意书的衣裳:“要换新衣服、或者不够穿了,尽管和府上讲便是。我和他们交代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要好生对待。”
“多谢殿下。”意书笑意盈盈,跟着他往里走去。方负雪言出必行,从个人的小金库里拿了片金叶子递给意书。
“若是不够了,再和我讲。”他放轻声音,生怕被谁察觉了心中所想一样。意书双手接过,站在门外,并不踏入屋内一步。
她没有等多久,就见齐王殿下从里面探出头来,皱着眉头问道:“你站在那风口处干什么,本王费劲给你治着病,你还自己糟蹋着,还不赶紧进来。”
“殿下,我怎么进去?”意书含笑道,她心说方负雪有时候情绪上头,也会疏忽大意,回去得好好探查一番他有没有在亲信面前流露出什么,“这是殿下的宅邸,再往里走是殿下的平日居所,怎么会是我能进来的。”
方负雪被她一提醒,连忙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我常年在外,也没有专门商议私事的地方,议事厅都是一群粗人,还有府上养的清客。这一来,我都不知道去哪里找姑娘为我筹谋事情了。”
意书眼皮一跳,道:“筹谋什么?”
“没什么。”方负雪耸耸肩,“不过是府上开销劳烦姑娘给算一算,还有下人们怎么看我,不会商讨什么大事的。”
意书长出了一口气,刚才方负雪一句“筹谋事情”,吓出她一身冷汗:“殿下,我们现在可在天子脚下,说话办事,要比以往更加谨慎才好。”
他们往外走出去几步,意书跟在方负雪半米之后,两个身影一黑一红,穿梭在齐王府的院林里。
此时正值初冬,万物枯竭,周围虽然围绕着不少园子,可里面尽数干枯,并无可观赏之景。
“看见此处景致,又让我想起梅花庵上的繁盛梅花了。”意书感慨道。
“这里哪有什么景致。”方负雪说,“你若是想看好风景,满城有的是地方。”
“整日待在府上,也没什么有意思的。”意书试探性地说道,“我只跟着殿下去过一趟梅花庵。前几日去了城隍庙,因为我只知道这么个地名 ”
方负雪闻言,叹了口气:“是本王疏忽了,姑娘从未踏足帝都,我也没带你四处转转。今日我还有事,明天,我们出去玩玩。”
意书见他答应自己,难掩兴奋之情:“那我们去哪玩?”
“暂时保密。”方负雪想了想,而后回答。他和意书对视了一眼,后者目光里透着些狡黠,应该是在思考目的地。
她肯定猜不出来……方负雪多少有些得意,意书从未来过皇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定然不能凭空编造出个地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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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意书早早就睡下了,睡前拉着青杏的手,询问这城内有没有鲜有人知的安静景致。
“不要讲那种人人都喜欢去的地方,或者皇上经常去的。”意书说道,“说几个游山玩水、闲情雅致的小山头来听听。”
青杏迟疑了半晌,还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姑娘也知道,我原是跟着皇后娘娘,娘娘能去的地方本就有限,要不然我把初桃叫来,姑娘问问她?”
意书面色一沉,她想起前几日去城隍庙内找妙贵妃的踪迹,她让青杏假扮成她,自己则扮作丫鬟。青杏手抖,翻书都翻不利索,是初桃认出了《嘉元四年至六年许愿册》几个字,示意青杏翻开那本册子。
“我问你……”意书压低声音,“你小时候可曾读过书?”
“姑娘别拿我玩笑了,”青杏咬了咬唇,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我是种地的丫头,家里把我卖了,我是运气好,给宫里的嬷嬷捡去,又是祖宗保佑,让我做了皇后的丫鬟。我不过是跟着皇后认了几个字,能念出来点年份节气、礼单之类的,哪里又读过书呢。”
说到此处,青杏好奇道:“敢问姑娘,是哪家的小姐吗?我一向佩服姑娘胆识与智谋,姑娘不是我们这种人家出来的,倒像是书香门第的闺房小姐。”
意书正琢磨着初桃的事情,心不在焉道:“我是在山里捡垃圾长大的。”
按照青杏这个说法,初桃应该也是贫苦出身,种地为生,每日日升而作日落而息,没怎么认过字。可那一日初桃显然是识字的。
“那初桃姐姐,是什么来历?”意书决定多打听几句。
“初桃姐姐比我来得早,”青杏为她斟满了茶,吹了几下,见不怎么烫了,才把小碟递到意书手边,“她应该是宫里选出来的丫鬟,专门派给各个皇子府上的。不过宫里面教出来的姐妹们都很是优秀,能再放到各个皇子身边,应该是沾亲带故、有人推荐的。”
意书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她抿了两口茶,润润嘴唇,便躺了下去:“熄灯吧,明天一早,我要同殿下出门看看。”
她见青杏领命起身,心想日后自己便是齐王府的常驻居民,可这里不比现代,身边连个能一起吃火锅逛商场的好朋友都没有。
若是能得到个忠心耿耿的丫鬟,有个能听她诉说心事的人,也是好的。
于是意书开口道:“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出去给你捎点回来。”
赶在青杏跪下谢恩之前,意书又快速补充道:“你不必同我这样,我是运气好,阴差阳错救了殿下一命,他为了感谢我才让你们好好待我的。我刚才没骗你,我出身也没什么高贵的。身上还有病,一难受起来,还得麻烦你们整夜伺候我。”
外面的灯熄灭,漆黑夜里只有两个人明亮的眼睛。
她感觉到青杏也跟着她躺了下来,女孩的语气里带着些小心翼翼:“那姑娘,帮我带些城西郊外的炸豆腐回来可好?”
“好。”意书含笑道,先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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