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微微垂眸，掌心的星光彻底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清风拂过她的鬓发，浅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映着高悬天际的太阳，眼底光影晦涩难辨。
她缓缓回身，步履悠然地走回神社废墟之中。
——此刻，神社废墟内。
失去堕神之力的特级咒灵依旧强大，但与先前相比，已不足为惧。
夏油杰以十多只咒灵为代价，终于将其彻底镇压。
他半跪在地，掌心浮现出漆黑的咒灵球，内部翻涌的咒力仍在躁动，仿佛残存着不甘的嘶吼。
汗珠顺着他的额角滑落，胸膛剧烈起伏，手指微微收紧，目光落在掌心的咒灵球上。
那种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恶臭味道再次钻入鼻腔，让他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可他没有迟疑。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猛然张开嘴，毫不犹豫地将咒灵吞入口中！
刹那间——
轰！
沉重的咒力如海啸般在体内翻涌！
特级咒灵的怨恨与疯狂在他意识中回荡，试图挣脱吞噬，剧烈的冲击撕扯着他的五脏六腑，痛意几乎让他窒息。
但夏油杰只是死死咬紧牙关，手指攥紧衣摆，忍耐着咒灵在体内的最后挣扎。
——不管吞噬多少次，他永远不会习惯这种感觉。
可这，就是他的术式。
最终，所有异样归于平静。
夏油杰低喘着站起身，垂眸看向掌心，咒灵球已彻底消散，唯有浑身力竭的沉重感提醒着刚才的战斗。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抬眸看向不远处的神明，嗓音低哑：“……看够了吗？”
神明静静地望着他，唇角微微上扬，语调悠然：“还未看够——”
下一瞬，她身影一闪，已然立于夏油杰身前，浅金色的瞳孔映着他微显疲惫的神情，满是探究的意味。
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语气似真似假：“你的术式，倒是挺特别的。”
修长的手指轻轻比划了一下，她轻笑道：“若是运用得当，岂不是一座大型的‘困兽笼’？”
“试想一下——”她微微偏头，眼底浮现出一丝兴味，“对上强敌时，你若释放出成千上万只咒灵，就算杀不死对方，也能将其彻底消耗殆尽。”
夏油杰闻言，微微皱眉，没有立刻回答。
他当然明白自己的术式潜力，可在真正的战斗中，想做到那一步远非易事——强大的术者不可能坐视自己被围困，而控制数量庞大的咒灵，对术者本身也是一种极大的负担。
更何况……
咒灵的味道，让人恶心至极。
每一次吞噬，都像是在被强行灌入腐臭的污秽，每一次回想，都让他不由自主地想作呕。
直到离开此地，夏油杰都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神明倒也不在意，只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似乎要将他所有的情绪、一丝一毫的思绪，都尽数看透。
——直到深夜。
夏油杰沉沉睡去，旅馆内静谧无声。
可就在他完全放松戒备的瞬间，一道轻笑声在黑暗中响起。
“嘿嘿——”
神明不知何时再次现身，浅金色的瞳孔在微光下微微闪烁，唇角扬起一抹恶劣的笑意。
她低头看着沉睡的夏油杰，语气轻快：“五条悟曾经经历过的，你也不能落下啊。”
……
当夏油杰再次睁开眼时，他正站在一片陌生的街道上，灰暗的天空沉沉压下，仿佛要将人吞噬。
空气中弥漫着沉闷的气息，四周寂静无声，破败的建筑犹如残骸般矗立着，死寂得仿佛没有生机。
夏油杰眉头微皱，警惕地环视四周。
就在这时——
窸窸窣窣——
黑暗的角落里，某种东西蠢蠢欲动，仿佛窥探猎物的阴影。
下一秒，空气传来异响。
夏油杰瞳孔微缩，猛地抬头！
铺天盖地的咒灵球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不是他惯常所见的黑色，而是五颜六色的光团，如梦魇般在空气中扭曲、翻腾，散发着异样的光泽。
夏油杰心中警铃大作，脚下灵活一错，瞬间拉开距离，指尖微动，术式蓄势待发。
可还未等他有所动作，那些诡异的咒灵球竟骤然停在他近前，悬浮在半空之中，静得诡异。
空气里弥漫着不同的香气——甜腻的糖果味、酸涩的果香、甚至还有隐隐的血腥气。
不对！
夏油杰呼吸一滞，眉头微皱，试探性地抬手触碰其中一颗泛着淡粉色光晕的咒灵球。
指尖刚一接触，咒灵球便仿佛融化般渗入皮肤，带来一股浓郁的……草莓牛奶味？！
夏油杰眉头狠狠一跳。
他目光扫过那些五颜六色的光团，意识到这些咒灵球不仅颜色各异，气味也不同。
带着迟疑，他凝聚咒力，再次触碰了一颗泛着深紫色光晕的咒灵球。
——葡萄味？！
夏油杰神色微变，拳头微微收紧。
……开什么玩笑？！
咒灵球怎么可能会有味道？！
他深吸一口气，凝视着掌心那颗泛着深紫色光晕的咒灵球，最终咬牙吞下。
——熟悉的诅咒气息在体内流转，可这一次，那股令人作呕的腥臭感却被浓郁的葡萄香所覆盖，甚至……还带着一丝清甜的余韵？！
这玩意儿……还挺好吃的？
夏油杰一时无言，眉头紧锁，抬眸环视四周，嗓音低沉：“是你——”
四周一片死寂，没人回应他。
他眯起眼，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你想说——你能改变这些咒灵球的味道？”
没人现身，可某种若有若无的气息在空气中浮动，像是某个捉弄人的存在正在暗处窃笑。
夏油杰低笑了一声，眼底闪过一抹冷意。
咒灵可是诅咒之物，不是甜品，怎么可能有人能做到这种事？
就在他以为那位神明不会现身时，一道轻快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
“是呀——只要你许愿。”
夏油杰猛然回头，目光一凛。远处的电缆上，一道纤细的身影正悠闲地晃荡着双腿，姿态惬意。
神明冲他眨了眨眼，金色的瞳孔在黑夜中泛着淡淡的光：“吾乃伟大的神明——”
“当然会满足信徒们的小小愿望啦~”
听到这话，夏油杰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似是想到了什么，语气带着几分玩味：“比如……把悟的甜品都吃光？”
神明闻言，微微瞪大眼睛：“诶诶诶——”
她摆摆手，一脸正色：“这可不一样好叭！那家伙的愿望是——”
话说到一半，她忽然顿住，话锋一转：“呐，这可不能告诉你~”
她懒懒地伸了个懒腰，嘴角挂着一抹轻笑，“不过呢，他的甜品和钱财，确实是实现愿望的代价。”
夏油杰闻言，轻笑了一声：“那我的代价是什么？”
神明眨了眨眼，弯眸一笑：“供奉本神明。”
“……供奉？”
“是呀~”神明理所当然地点头，金色的瞳孔弯成月牙，笑得十分愉快，“凡是向神明许愿的人，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这可是基本原则。”
夏油杰嗤笑一声，眉宇间带着几分戏谑：“听起来倒是比某些恶劣的交换契约要靠谱。”
“那当然！”神明得意地拍拍胸口，“吾可是伟大的神明，公正无私，童叟无欺！”
夏油杰闻言，不置可否地轻笑一声，微微抬眸：“那如果我拒绝呢？”
神明歪了歪脑袋，思索片刻，忽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那你就只能继续忍受那些恶心的咒灵味道咯？”
话音刚落，四周的空气仿佛静止了一瞬。
夏油杰的笑意微微收敛，指尖不自觉地收紧。
神明看着他的反应，满意地勾起唇角，声音悠扬：“夏油君，你可要想清楚哦~”
“你这一生，只有一次向神明许愿的机会。”
她晃荡着脚尖，语气轻快得像是在谈论天气：“供奉本神明，换取甜美的咒灵味道……听上去不亏吧？”
夏油杰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神明歪了歪头，金色的瞳孔闪烁着细碎的光，忽然俯身，从电缆上一跃而下。衣袂翻飞间，她的身影逐渐模糊。
“算了，夏油君，你慢慢想吧——”
声音悠悠散落在夜风中，带着一丝捉摸不透的笑意。
夏油杰微微怔住，下一秒，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周遭的黑暗如同潮水般褪去，熟悉的房间轮廓缓缓浮现。
他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旅馆的床上，窗外天色微亮，晨曦透过窗帘洒落进来，一切仿佛未曾改变。
可空气中，却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味，缭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他抬起手，轻轻揉了揉眉心，目光沉沉地落在天花板上，像是在回味梦中的片段，又像是在思索什么。
——那真的是梦吗？
他微微侧头，视线落在床头柜上。
他盯着那颗糖，指尖微微收紧，片刻后，才伸手将它捏起。
糖纸轻轻作响，微不可闻的甜味似乎顺着空气弥漫开来，混合着房间里淡淡的晨雾，让人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界限。
夏油杰起身坐在床沿，垂眸凝视着掌心的黑色糖果，指尖微微摩挲着糖纸的纹路。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吃糖的人，可这颗糖却让他迟迟没有丢弃的念头。
良久，他缓缓撕开糖纸，将那颗黑色糖果放入口中。
糖果在舌尖化开，甜味缓缓扩散，温润而不腻，甚至带着一丝让人怀念的味道。
夏油杰微微阖眸，唇角轻轻勾起。
“……神明的馈赠，倒是挺特别的。
……
从那一天起，夏油杰再也没有见过那位神明。
连五条悟都不再念叨着甜品被吃完的事情。
那一天，仿佛只是一场梦。
可梦醒之后，空气中仍然残留着那抹甜味，不曾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