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上门找茬的家伙先把自己狠狠拍打了一顿,这种操作还真是头一次见到。看他情绪激动得几近癫狂,安娜都不好意思乘胜追击打爆狗头了。

总感觉他多少有点病,可别近距离接触过后被传染上!

事情变得有些尴尬,双方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僵持着,一方活蹦乱跳,一方不知所措。周围或明或暗的围观看客们忍不住窃窃私语噗噗怪笑,安娜倒是无所谓,想看就看呗想笑就笑呗,可是来找麻烦的青年忍不住。

他本就赶鸭子上架不得不来,又是满心愤懑无处发泄,又是怀疑自己中招中毒,外界逐渐增强的压力更叫他心烦意乱——由此也可以看出为什么会是他被推来当这个炮灰。大抵是经常反应过度,实用效果不佳,被人给整了。

“嘿!还打不打了!”狱友们着急吃这口瓜,窃窃私语变成阵阵起哄。

安娜站在原地抄起胳膊,挑眉向人群里看着扬声道:“没这样的啊!惹急我了见谁揍谁!”

嗷嚎怪叫和不怀好意的哄笑声此起彼伏,一时间食堂热闹得就像开锅。

如同儿戏一般的决斗把卡卡瓦夏看直了眼。这还能打到一半摁暂停?你是来搞笑的吧!

搞笑当然不会搞笑,没人闲成这样。首先还是猎羊小队平日声名显赫,那样均衡的一个队伍,突然之间被一个看不出底细的新人给团灭了,这事儿放谁心头都得嘀咕几句。其次是埃维金人的存在——这品种看着就不能打,相当于那女人扛着debuff孤身一挑五不说背后还有个躺尸抱大腿的主儿……

啧啧啧,越想事情越不一般!

再加上这位来茬架的仁兄本身就一惊一乍,这下可好,带得整个十一层食堂画风跟着跑偏。

人人都想捡软柿子捏,谁也不愿意自己流血流汗到头来却成了块垫脚石。安娜跟着人群笑,放松的朝那位倒霉蛋摆手做驱赶状:“行了行了,我看兄弟你今天状态不好,回去歇吧。”

欺负一个二傻子没意思。

嘘声四起,阴婺青年的神色越发阴婺。他终于意识到味道不太对,拍打的动作频率逐渐放慢,但又不好说停就停。

怎么停嘛!要脸的呀!

虽然是被扔出来的炮灰,但他到底也算个活人,喜怒哀乐样样不缺,脑子新归新,努力一下还能用。对手究竟什么水准,只有试过才知道。他的攻击回回落空,对方一味闪避不曾还手,按道理讲自己是已经输了的。然而这样回去肯定没法交代,试探试成搞笑,下次再有这种工作他还会被推出来。

这次被试探的新人脾气好,没有动辄下杀手,下一次……谁知道会遇上什么?

他必须抓住这次机会,才能避免“下次”出现。

这个女人不下杀手是她自己优柔寡断,伊维尔可不是善地,圣母绝不会有好下场——这地方也没有圣母,就算有些犯人的罪行比较特殊也不能就说他们是个好人。

如果说起初他还想过“打服她”,那么现在这个选项彻底被抛诸脑后。他的念头只剩下一个,那就是杀死任务目标,抹除黑点,消除环绕在四周的讥讽与嘲笑。

总之这个谨慎的青年突然就破防了,发狠了,拼命了,红着眼睛来了记泥头冲撞。

他笔直冲向安娜,速度飞快仿佛闪现,众人只看见一道残影,反应过来后才听到肢体搏击发出的砰砰声。

下一秒一道人影斜飞装在金属餐桌的桌子腿儿上,焊死在地面上的餐桌腿儿应声凹下去两条。原来是安娜拽着攻击者的手腕原地转了半圈借力把他甩出去,倒霉蛋就像个保龄球那样一路叮叮当当。

“事先说好,败者承担赔偿,没意见吧?”安娜深知就算已经不在乎欠债也不能把摆烂的心思表现得太明显,不然总会有人想方设法叫她不得安宁。

青年轻蔑哼笑,起身照她门面一拳挥来算是回应。

不管实力如何,姿态必须摆足!

安娜就当他同意了,双臂交叉抵下对方腾空回身劈下的一腿。

好大的力气!手臂振得发麻。她注意到有人偷偷摸摸想去拿自己还没来得及取的自助,这一丝分神立刻被阴婺青年抓住机会虚晃一枪绕到背后下手,本就被撞歪的凳子再受重挫,被他踩得嘎吱作响。安娜单掌拍在金属桌面上跃过去又跳回来,骗得青年连连将招数使老。他越发焦躁,挥拳踢腿间动作逐渐变得凌乱迟滞,冷不丁一个疏漏胸口剧痛传来,被那女人的飞踢送到自助购物机旁。

想捡漏占便宜的犯人刚把手伸进取货槽就被砸了个正着,两眼一翻躺倒在地。青年忍住胸口余痛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这回安娜不再给他机会,她像穿透时间与空间的羽箭,只在看客们的视网膜上留下两个点,那登门找茬的人吐着血再次起飞。

“噗——”

血溅了出来,犯人们起哄的声音上了个新台阶。

可怜的自助售货机无缘无故挨砸,承受了两人分的重量后大有罢工不干的势头。安娜一把撕下那个想要捡漏的家伙的囚服,权将这件衣服当做绳索套在没能及时起身的阴婺青年脖子上,顺手打了个十字结。

“……”

青年双手死死抓住那件衣服想要避免当众被人勒死的局面,他仰面倒在收纳餐盘的铁架子上,坚固的钢构刚刚好凑成一处绞刑台。

“绞死他!绞死他!我出三百伊维尔币!”

这节目非常符合绝大多数十一层犯人的口味,第一个“打赏”的声音响起后给钱的动静越来越大。人人伸长脖子张望,就像那十字结的绳索套在他们自己头上似的,必须踮起脚尖张大嘴巴。

浪潮般的呼喝声中,青年的挣扎越来越微弱。耳边全是为了他即将死去而爆发的欢呼,眼前是十一层监狱食堂灰黑色的屋顶。他忽然想起遥远的许久之前,天是蓝色的,恒星是金色的,就连风中携带的也是各种轻飘飘的花果香气。

要是能死在那个时候,就好了,他这样想。握紧绳索的双手泄了力气,只等脆弱的颈骨折断一切就宣告结束。

安娜站在众人视线的焦点处,摇摇头,像是看了场无聊的烂片那样松开手。她随手抽走套在青年脖子上的烂衣服,径直走向躺在地上装死的家伙。

“衣服还你了啊,你说你都进来蹲监狱了还管不住手,当我比外面的治安官好说话是吧?”

她把变得与破布条差不多的囚服扔在这人身上,占便宜不成反吃了个肉弹的人双眼紧闭鼻孔外扩,说什么也不肯面对现实。谁也没法叫醒一个一心逃避的人,安娜也不例外。她翻了个白眼,脚步刚动卡卡瓦夏就抱着一堆营养膏和袋装软饮走过来:“我帮你把这些拿回去吧姐姐!”

小朋友眼睛亮晶晶的,活像看到铲屎官带回来一箱罐罐的猫咪。

“那就走呗!”

有人愿意帮忙拿东西当然好,既然他愿意做,安娜也不拦着。两人在嘘声中一前一后走向走廊,仰躺在金属架上的青年奋力爬起来揉着脖子追了两步:“等等!”

他想要个答案。

安娜停下脚步回头,另一只手不忘伸向卡卡瓦夏要他递饮料给自己:“嗯?”

还有啥事儿?

“你为什么不杀我,我是想要杀你的……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这家伙死气沉沉的,很难不怀疑他会不会半夜钻进井里爬来爬去。

“啊?”安娜露出迷茫疑惑的表情,脸上写满“费解”这两个字,“你谁啊?”

人群中传出“噗噗”的笑声,青年的脸色从青黑变成青黑红:“我要杀你,你却不肯杀我,怎么想都只有这个可能。你认为我的命和你的命不平等,我不值得你花力气。”

安娜向前伸头眯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他,说出的话就像裹了蜜。

“你有病吧!”她指指头顶的方向,“有病就去医疗站找大夫,想讨论哲学问题建议去见典狱长。我没有给人当老师的爱好,更不喜欢给目力范围内的东西贴标签下定义顺便再称称分量。至于你的命和我的命,谁的命更贵……”

“生命本就无价,对谁来说都是一样的。”她把到手的软饮翻了一遍也没找到撕口,没奈何只能照着尖角咬开小口叼着吸溜。

微微甜,还不错。

她可不是以德报怨的人,猎羊小队在水下动手时她一个也没放过,报复的烈度和速度都足以令人侧目。但是这个上门找茬的二傻子吧……唉,半傻不傻的实在找不到恰当的形容词。真正该杀的是躲在他身后安排布置这场闹剧的人,安娜放过他并非心软,只是不喜欢被牵着鼻子走而已。

高挑瘦削的女人转身离开,这次她头也不回的迈入走廊,一个半大不小的埃维金人跟在她身边说个不停。

看客们交头接耳时不时指指那边又指指这边,站在原地的青年怅然若失。

就……她就这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