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乔瑾拿到了一封信和一只荷包。拆开信封,二姐放荡不羁的字体跃然于纸上,大意是叫乔瑾不用担心自己,好好养伤云云。
乔瑾看完收好,又仔细端详起这只荷包。荷包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整体颜色是淡黄色,上头还有可以称得上是糟糕的刺绣,下头是金鲤鱼坠着流苏,这金线鲤鱼细致精巧,编制的人一定是花了不少心思。
这确实二姐的荷包,乔瑾以前就经常看见这东西,荷包上的刺绣出自二姐之手,难为乔瑾那握刀的手还要拿起绣花针来。这金线鲤鱼还是李小将军亲手编织送给乔瑜的定情信物,二姐一项珍惜的很,特意做了个荷包和它相配。
二姐怎么会把这荷包送给她?乔瑾不解。
上回去将军府看望二姐,二姐就不甚开心。在乔瑾的连番追问之下,才道出实情。
原来李小将军早就心有所属,想娶的人根本就不是乔瑜!
如今亲手将这荷包送给她,又想表达什么意思?
是想告诉她要与李小将军和离,乔瑾毫不怀疑这个可能性。乔瑜极要面子,知道这么多年李小将军一直在骗她,怕是要落得个玉石俱焚的下场。
要是二姐真有了和离的心思,此番和李小将军去军营视察又是怎么一回事。
乔瑾拿起信,信中还提及李言李小将军。说他们一切安好,勿要挂念。
乔瑾蹙眉不语,她们姐妹三人吃尽了太多苦头,只盼后半辈子能平安顺遂度过,再也不敢妄想其他了。
她清点了自己的私产,这一年来也算攒下不少银子。若二姐真要与那李言和离,有这些银子日子也不会太难过。又转念一想,乔瑜从小就机敏聪慧,怎么会发愁安身立命的本钱。
向来都是二姐操劳她的事,哪里轮得到她来管二姐的事。
乔瑾一敲自己的脑袋,担心糊涂了。如今自己在王府都是这般光景,她别叫二姐平白挂念她才算是好事了。倘若二姐知道顾君衡再娶,指不定要掀起什么腥风血雨了。
她自嘲一笑,只是拿出的私产到底还是没放回原先的小柜子里。
“王妃,送梅树品种的商贩到了,现在要去看看吗?”茯苓出声打断了乔瑾。
乔瑾索性先放弃思考,反正等二姐回来,再问她是否和离也不迟。
又想起顾君衡说的二姐要去三五个月,不如直接写信过去问清楚情况,这样还来得快些。
“等会,我先给阿姐回信。”
不多会,乔瑾将写好的信装进信封。
末了,又想起什么似的。重新拿出信,在最后一行点了三点。
阿姐收到她报平安的信就能放下心,专心军营的事了。
到了地儿,那商贩朝乔瑾说了一堆话,介绍了叶梅,腊梅,绿萼梅等种类。
乔瑾不等商贩说完,就直接挑了株红梅交给茯苓。这种红梅色泽鲜艳,且适于园林种植。花开时不仅极具观赏效果,香味更是淡雅,沁人心脾。
只是那商贩面露难色:“王妃,要不您还是换个品种?小人这里还有其他的,再瞧瞧?”
乔瑾谢绝,这红梅是他们临原特有的,没想到这一趟还能有缘再得见。
商贩又道:“这是小人从临原城快马运过来的,是新品种。还没有试种过,尚不知能否适应上京的气候。假使成活不了,岂不是扫了王妃的雅兴。”他今日奉王爷之命来的过急,竟未能发现这株原本要培育试种的红梅也掺杂在内。
乔瑾浅笑:“无妨,正因为它是临原的红梅这才得了我的青眼,我瞧着欢喜就留下吧。种不活也只是它自己不能适应上京,又怎能强加罪责在你头上。”
正所谓‘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这红梅和她的暗香院倒是般配。乔瑾吩咐茯苓跟着商贩去取红梅树种。
乔瑾自个回院,行至一半,迎面来了一个陌生女子。
她着绯红色绫罗锦缎,身材玲珑有致。头上插满了珠玉宝石,琳琅满目。若是这一身穿在别人身上肯定是俗不可耐,可偏偏配上眼前人明艳的脸,却显得贵气逼人。
此女子算是乔瑾见过最美的人了,是那种炙热张扬,让人移不开眼的美。
她向乔瑾走来,走路姿势怪异。极力想学上京闺秀作态却画虎不成反类犬,身后跟着一个有点跛腿的清秀护卫。对乔瑾道:“这位妹妹就是瑾侧妃吧,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她说的漫不经心,却着重读了‘侧妃’二字,讥讽之意不言而喻。
不是个善茬,乔瑾心中暗道,这应该就是秦晚歌了,秦如许居然把他女儿也带来了。
看秦晚歌来的方向,应当是刚才那从顾君衡的会客厅出来。按理说乔瑾今天应该是遇不上秦晚歌,她只在内院活动,很少到前院来。今天也是恰巧来前院挑选梅树品种,这一来二去竟是遇上了。
秦晚歌见乔瑾不做声,面上更是得意:“呦,瞧我,竟是忘记告诉姐姐我是谁了。”她用手帕掩嘴一笑,露出的霜雪皓腕上带了四五个金玉镯子,略显累赘多余。
她目光打量着乔瑾,见乔瑾穿的衣裙样式简单,料子却价值不菲。耳环簪子都是上好的材质打磨而成,眉间朱砂更是耀眼夺目。
当下心中有了计较,说道:“我叫秦晚歌,姐姐可以叫我晚歌妹妹。”
乔瑾道:“我与秦小姐素不相识,这样不合礼数。”
秦晚歌哼笑一声:“姐姐这话就说错了。我迟早是要入府的,到时候都是自家人。早叫晚叫也没有区别。”
乔瑾眉头微皱,这秦小姐确实有点难缠。乔瑾只想快点抽身离开,不多做纠缠。
秦晚歌看出她的不耐烦,笑得更开心:“姐姐不如为妹妹介绍下楼阁景致,王府礼数。等我嫁进来,也不至于两眼抓瞎,什么也不懂是吧!”
秦晚歌的不怀好意已经明晃晃的摆在了脸上,乔瑾无法视而不见:“还是等秦小姐真的嫁入衡王府再说吧,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刚迈开步子打算离开,便被秦晚歌拉住手臂。“姐姐,妻是妻,妾是妾。妻尊妾贱你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如今我肯给姐姐三分颜面,姐姐莫要作势开染坊才好。将来都是王爷的人,做的难看了,对你我都不好。”
‘妻尊妾贱’,乔瑾无声默念。却陡然生出几分凄凉,当初若不是圣上迁怒,她原也不至于此。
将军孤女被指婚为妾她也是头一份了,自此沦为整个上京的笑柄。这也是乔瑾心里埋得太深的一根刺,可是再在意又能如何,皇命难违。
她也能只能咽泪装欢,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不然姐姐们看到了,该多伤心。
现下被秦晚歌直白地说出来,无异于往乔瑾身上扎刀子。连带着和秦晚歌肢体相触的地方都生出几分难以承受的疼痛。
乔瑾沉声道:“秦小姐,我要走了。”她刚甩开秦晚歌的手,就听见秦晚歌‘啊哟’一声,假意倒在地上,如此浅显易见的构陷乔瑾也只在画本子上见过。
身后的跛腿护卫本想去搀扶她,又想起什么似的,收回了手。
“姐姐,你为什么要推我?就算你再看不惯我,也不该下如此狠手。”秦晚歌演技拙劣,嘴上说着疼,眼泪一滴也没掉。
何况刚刚那点轻微力道,说乔瑾推她,简直是无稽之谈。
乔瑾不予理会,抬头却撞见了顾君衡和秦如许站在不远处,原来是在这等着她。
“晚歌,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别叫王爷看了笑话。”秦如许语气严肃训斥秦晚歌。
秦晚歌一瘸一拐的站了起来,哭诉道:“我只是想和乔姐姐打个招呼,没成想她这么不待见我,早知我就不来了,凭白受了这遭罪。”
秦如许看了看乔瑾,又看了看顾君衡,颇有些为难:“王爷,这...”
顾君衡周身气场阴沉骇人,脸上更是冷的没有表情。极力克制自己的愤怒,可是沉下来的声音却出卖了他:“阿瑾,怎么回事?”
真难得啊,这副表情她都没有见过几次。乔瑾怎么就给忘了呢,再浅显易见的构陷只要别人信了就是有用的手段。
传言果真不可信,秦晚歌哪里有半点上不得台面的样子。
顾君衡正是和左相结盟的关键时刻,秦晚歌可真是卡得一手好时间。这个节骨眼上即便是乔瑾没错也是有错了,顾君衡也不会因为一个妾而放弃左相的鼎力相助,孰轻孰重,高下立见。
乔瑾本来没几分血色的唇愈发苍白,她张开口想说我没有,可是会有人信吗?
她定定的看着顾君衡,会有人信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