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坐过来

茂岚很快将思芸与秦婆子都带过来了,把自己的调查结果一公布,再丢出那个偷偷传递消息的‘同乡’。

小厮已然被五花大绑,嘴里唔唔吐不出半句话。

思芸和秦婆子二人立时煞白了一张脸。

后者全然是气得,当场又怒又哭,一巴掌直接盖在思芸的脸上:“你是想让娘子去死吗!”

思芸没料到事情忽然被捅了出来,浑身颤抖,趴在地上起不来:“奴、奴婢……”

秦婆子极为惶恐自责,此刻也顾不上她,朝着薄时衍跪地磕头,道:“王爷,此事与汤姨娘无关,定是思芸一人的主意!老奴也有失察之责,求王爷放过汤姨娘……”

“奶娘?”汤幼宁见她反应这么大,后知后觉事态严重,她站了起来,看向薄时衍。

薄时衍面色如常,静默不语。

“王爷饶命!”思芸慌忙替自己辩解道:“奴婢绝没有害汤姨娘的意思,只是看她在王府郁郁寡欢,忘不了卓小侯爷,这才……”

“你敢胡说!”

秦婆子非常愤怒,她泪流满面:“枉我千挑万选!挑中你这小丫头陪伴娘子一同长大,没成想是个白眼狼!”

“思芸!你的心是肉长的么?这么多年就没点情分?!”

思芸咬了咬牙,还要再说,薄时衍却没功夫听她撒泼,一挥手让茂岚把人拖下去。

茂岚拿帕子直接堵了嘴,道:“王爷什么案子没断过,你就别垂死挣扎了!”

那通信之人早就招了,前后给过三次银两,从她房间搜一下不就证据确凿了?

迅速处置完思芸,还有个秦婆子。她大病初愈,本就消瘦,又年纪大了,薄时衍并不为难她。

道:“本王会派人帮你料理涿禾院,下去吧。”

秦婆子收了泪,难以安心,“王爷真的相信娘子么?”

入府至今,她们一直谨言慎行,安分守己,因为把这里看作是归宿。

谁知最后是身边人搞出这等动静……

别说嫡母不慈,即便没有她,汤家大郎君也会用庶妹换取自身利益。

两年前便是如此,擅自决定将汤幼宁献给卓家小侯爷,不过被彭氏阻止了。

彭氏认为卓家的胜算不如薄时衍,最终,汤幼宁带着奶娘与小丫鬟,一顶小轿从偏门入了摄政王府。

薄时衍没说信不信,只道:“她不知轻重,瞒而不报,当罚。”

秦婆子的心顿时揪了起来,汤幼宁指了指自己:“罚我?”

“罚了才能记住教训,”薄时衍示意她看向书架上呈列的一排古籍,“把这些书抄完为止。”

“什么?”汤幼宁瞅着那个书架,微微睁大了眼睛,“全部么?”

秦婆子却是松一口气,代为应承下来:“王爷放心,老奴一定督促汤姨娘,回去认真抄写。”

小惩大诫是再好不过了。

“不必,”薄时衍道:“本王闲暇时会派人去通知你过来。”

汤幼宁愣愣望着他:“过来哪里?”

“白霁堂,”他眉尾微扬:“怎么,你有异议?”

他不希望任何人察觉到她的体香对他的作用,待他头疾犯时,便用抄书这个名目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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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时衍的决定,没有汤幼宁回绝的余地。

她莫名其妙来一趟白霁堂,领了罚抄的任务回去,还失去一个思芸。

汤幼宁对思芸的依赖远不如秦婆子,只是到底一同长大,忍不住问道:“奶娘,阿芸会被发卖么?”

阿芸同她讲过,在人牙子手中吃的苦,她平日里便多让着她点。

谁知最后会是这样。

秦婆子一脸严肃,“娘子,此事你不该替她瞒着我。”

“她说她以后不会了,”汤幼宁低下头,“我不应该相信的。”

秦婆子不由叹气,牵过她的小手道:“骨肉亲情都可能背叛于你,这等相伴多年的主仆情分,在某些人眼里,属实不算什么,看开点就好了。”

说什么娘子忘不了小侯爷,不知道还真以为他们有过一段故事!

她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好在王爷明察秋毫,并不轻信思芸的污蔑。

说会给派人手给涿禾院,当天中午,管事嬷嬷就领着两个丫鬟过来了,陈管家也随行在侧。

秦婆子没想到是大管家亲自走这一趟,还额外多出一个丫鬟。

陈管家一脸笑眯眯的,看到汤幼宁就乐呵,道:“老奴自作主张,带了些笔墨给汤姨娘,闲时可以练练手。”

“陈管家有心了。”秦婆子连忙接过。

可不得练字么,去了白霁堂抄书,要给王爷过目呢。

虽说是罚,但落在旁人眼中,得以进出正院,这是赏。

管事嬷嬷姓刘,同样满是喜意,直夸汤姨娘的福气到了。

若不出意外,这可是王爷身边第一人,多大的荣幸!

她非常爽快,直接把两丫鬟的身契给了秦婆子,此后便是完完整整属于涿禾院。

秦婆子一下子乐坏了,王爷说‘派’人来,却原来是‘送’的!

可见他不仅大方,还极为周到。

倘若没有身契,秦婆子难免会忧心,这两人莫不是王爷的眼线?他真的信了汤姨娘清白么?

要知道,这种污点一旦沾染就难以洗清,最怕的是疑心病。

如此一来,倒是妥帖了……

秦婆子殷勤泡茶招待了陈管家二人,他们赏脸吃下,这才告辞离去。

那两个丫鬟,叫做湘巧湘宜,询问她们擅长什么,说是梳头上妆皆会,泡茶做糕点也不在话下。

秦婆子喜不自禁,不过还是敲打了一番,莫要看小娘子单纯,就暗地里欺负她。

相巧相宜一脸老实,慌忙摇头,王爷亲自叫人指派过来的,给她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怠慢!

小小的涿禾院,多了两个丫鬟,顿时热闹起来。

她们见汤幼宁的情绪受到了影响,有些闷闷不乐,过来一人一句哄她,带着一起玩玩玉珠。

小娘子好哄得很,一下子就把烦恼抛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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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两日,回到朝堂的摄政王,一连革办了好几位官吏,全是在他休养期间不安分的人。

被逮住了小尾巴,生生揪出来。

先前不知哪里传出的小道消息,说摄政王的头疾日益严重,是上苍降下的天罚。

因为看不惯乱臣贼子独揽皇权,所以制裁了他。

……现在看来,人家龙精虎猛,哪里像是有事的样子!

稍稍放了几天权柄,你们还当真了!

卓氏一党恨得咬牙切齿,尤其是在这种关头,又发生了一件小插曲。

御史台的人撞见卓小侯爷与留香楼的花魁牵扯不清,上谏唾骂他一掷千金。

初夏南边连日大雨,隐隐有水患之忧,近日上朝时都在探讨此事,高门子弟却只顾自己挥霍无度,岂能不让百姓心寒?大堰朝未来危矣!

小皇帝听完,当众呵斥卓家身为皇亲国戚,不知作好表率,命人将卓尤深押到舞阳门打了二十大板。

这惩罚不轻不重的,却是让卓家极为没脸。

尤其是,卓尤深虽然年轻,却已经继承了爵位,高低是位侯爷,还被年纪更小的同辈小皇帝给教训了!

官家子弟和留香楼花魁的名字牵扯在一处,京城百姓们茶余饭后最喜欢这等故事了。

与卓家结为姻亲的苏家同样面上无光,侯夫人苏氏直接闭门谢客,不躲个一两月不打算出门参与宴饮。

卓太后得知了,极其震怒,却不好拿御史台的人开骂,只能私底下朝小皇帝撒气。

他们一时间摸不清,御史台为何忽然发难,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若说是薄时衍,他哪会耍这种不痛不痒的‘小伎俩’?

没有伤筋动骨,摄政王不屑如此才是?

…………

有了新玩伴,汤幼宁度过了快活的上午,及至午饭过后,就被按在书案前,开始练字。

秦婆子让湘巧磨墨,道:“娘子许久不曾书写,定然生疏了,到时在王爷跟前羞羞脸。”

汤幼宁不太喜欢写字,可既然被罚抄了,便端正了姿态坐下来,挽起衣袖乖乖温习。

她不是跳脱的性子,自顾自沉浸进去,坐大半个下午不成问题。

到了傍晚时分,尚未用晚膳,汤幼宁已经跟湘巧约好了在廊下玩柳藤球。

院门忽然被敲响,苒松笑着进来相请:“汤姨娘,王爷请你过去呢。”

他的到来让汤幼宁意外,她张了张小嘴:“……这么快就要罚抄了?”

秦婆子闻声走了出来,看看天色都快黑了,夜里抄书怕是对眼睛不好。

但是王爷发话,谁敢不从。

湘巧连忙扶着汤幼宁去梳头。

汤幼宁磨磨蹭蹭的,摇摇手道:“抄书不用梳头。”

湘宜在一旁抿嘴偷笑:“娘子,眼看都要到饭点了,王爷还能饿着你不成?”

过去定然要一起用饭呀!所以必须好生梳妆才是。

汤幼宁却没想到用餐问题,她后知后觉的捂住肚子,扭头看向苒松:“我还没吃饭,他要饿着我?”

苒松轻咳一声:“汤姨娘,不会饿着你的。”

在他的催促下,汤幼宁不得不迅速梳好发髻,带着湘巧去往白霁堂。

垂坠的雪青色裙摆,在前头打着的小灯笼映照下,摇曳生姿。

华灯初上,前院的回廊挂了许多灯笼,处处亮堂,与涿禾院大为不同。

涿禾院位置偏僻,距离白霁堂有好一段距离,走了这么久,又是往常进食的时辰,汤幼宁早饿了。

苒松和湘巧都说王爷不会饿着她,谁知——

薄时衍把人单独喊进去书房,内里空空荡荡只有书香,并不见要摆饭的意思。

汤幼宁略一迟疑,上前见礼。

“坐过来。”他修长的食指轻点书案,骨节分明。

在宽大的圈椅旁边,另行摆了一张椅子,是给她预留的位置。

薄时衍另一手斜支着额际,眼皮微微撩起,等待她的靠近。